伶仃洋里看零丁嘆零丁 ——《澳門紀略·海防總圖》

忽必烈拿下南宋大部分江山後,命南宋降將張弘范率軍南征。此時，文天祥正引敗軍從廣東向老家江西回撤，行至海豐五坡嶺，被已經投元的當地叛將陳懿俘獲。次年年初,也就是1279年正月，元軍押文天祥到崖山，船過今天的外伶仃洋時，文天祥寫下千古流傳的《過零丁洋》：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幾個月後，元軍在珠海、澳門之間的十字門海面大敗南宋軍，無路可逃的南宋丞相陸秀夫只好背起小皇帝趙昺投海自殺，南宋就這樣沉入了零丁洋。如果說，南宋讓零丁洋出了一次悲涼之名的話，那麼，晚清則讓零仃洋又出了一次反思之名。這裡選擇《澳門紀略·海防總圖》，主要是想說說後者。

珠江口因海島星羅棋布，史有零丁洋之稱，後又稱伶仃洋。據康熙朝的《新安縣誌》載：「零丁山，其下即零丁洋也」。今天所說的內外伶仃洋，是清代中後期隨著珠江口海上貿易進入高潮漸漸構築出的大伶仃洋概念。今天伶仃洋的範圍北起虎門，南達香港、澳門，水域面積約2100平方千米。東由深圳的赤灣，經內伶仃島，西到珠海市淇澳島一線以北為內伶仃洋，水域面積1000多平方公里。其東南外為外伶仃洋，即珠江的喇叭形河口邊緣。

歷史上的珠江口就是通洋的商貿重地，也是中國南大門的一道重要防線。明清以來，這裡已得到了天朝的高度重視，海防的概念在歷史文獻中不斷出現，《澳門紀略》即是其中的經典。此書由兩任澳門海防軍民同知印光任、張汝霖共同編撰，書於清乾隆十六年（1751年）面世，是歷史上第一部系統介紹澳門的古籍著作，介紹了澳門歷史、地理風貌、中西文化，並附有插圖21幅。其書還重點介紹了海防，書中所選的《海防總圖》也是伶仃洋最完整的海防圖。所以，此書也被譽為「安邊緯略」之書，被收入《四庫全書》當中，後來的《皇清職貢圖》、《粵海關志》和《海國圖志》等歷史著作均曾參考或抄錄過《澳門紀略》的內容。

《澳門紀略·海防總圖》的方位為上北下南，但實際上表現的是珠江口的東西兩岸，所以東西對應的位置表現得不是很准。雖然，此圖繪製得不很精確，但在島嶼描繪的意義上，還是有很大的實用價值。它詳細地標註了伶仃洋所涉及的重要陸地與島嶼，比如，左上角的「省城」，圖左中的「香山」與「澳門」，圖右邊的「東莞」與「虎門」。一些海上貿易的重要機構，也有明顯的標註，如，圖上方的「洋船灣治處所」。

據中山大學章文欽教授考證，圖中的老萬山與十字門，大約得名於明嘉靖年間，其老萬山之名，於中文來講，當時這裡確有老萬、曾一本、何亞八等海盜出沒，於葡萄牙文來講，其「Lodlrao」原意即是海盜。所以說，伶仃洋自古就是海盜橫行的水域。十字門是番船停泊的海澳，也是往珠江的西江口的重要航道。圖右中的「三門海」是番船進入虎門前的盤驗處所。「虎門」城則是重要的海防門戶，拒伶仃島之不懷好意的商船於「門」外，道光二十一年（１８４１年），這裡成了關天培的殉國之地。

伶仃洋及其附近水域，是海上貿易重地，也是非法活動的外船和海盜出沒和逗留的地區。西方對中國的鴉片貿易，早期是在澳門和黃埔，澳門是葡萄牙人的地盤，英國人則在黃埔和伶仃一帶活動。到了1820年，各種外船在伶仃洋一帶往來行駛，水到渠成地為在該處「建立一個聲名狼藉的鴉片停泊站鋪平了道路。」至1831年，伶仃洋已成為英國人走私貿易中心十年之後，湖廣道監察御史馮贊勛才上奏了伶仃走私的情狀，此後，才有了道光十九年（1839年）林則徐到粵禁煙。道光二十年（1840年）的鴉片戰爭。

今天的伶仃洋與這幅地圖對照，已有許多地方因泥沙堆集而消失了，但內外伶仃島仍在，筆者近年來曾到二島考察，外伶仃島已建成了人文旅遊的景觀地，內伶仃現在是國家級自然保護區。

圖:《澳門紀略·海防屬總圖》，此圖方位為上北下南，但實際上表現的是珠江口的東西兩岸，所以東西對應的位置表現得不是很准。雖然，此圖繪製得不很精確，但它詳細地標註了伶仃洋所涉及的重要陸地與島嶼，還是有很大的歷史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