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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詩是消過毒的,不會害你

我的詩是消過毒的,不會害你



瞭解于堅的人都知道,此公有一種把風雅日常化通俗化的天賦,表面憨直,實際骨子裏風雅得很,像泡咖啡館這樣的事情,早在七十年代他就已經開始了。那時候,昆明最火的咖啡館是南屏街上越南人開的「南來盛」,咖啡五毛一杯,在咖啡館裡看書、聽吉他彈唱……


——劉靜《于堅,不像一個詩人》


于堅,不像一個詩人


五年前,我還在南方小城裏做著我的文學夢。一天我在單位,正看著《南方週末》發的于堅的隨筆《風雨之前》,一個又黑又壯的漢子徑直走了進來,黑漢子像座大山一樣擋住了門框裏的光線,他看著我的報紙,問:「你喜歡這個人寫的東西?」我說:「喜歡。」他像豐收老農那樣滿意地看著我,又問:「格(昆明話:『是否』之意)想見見他?」我說:「可見可不見。」黑漢子自告奮勇地說:「我就是于堅。」我幾乎是跳起來反駁道:「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是于堅!」

在我的想像中,詩人不是他這個樣子的,他長得像鐵匠、屠夫和礦工。突然間我看見了他耳朵上的助聽器,我說:「哦,是,你是于堅。」于堅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我們都心照不宣。


關于于堅,很多做夢要當詩人的孩子都讀過那首《尚義街六號》:尚義街六號/法國式的黃房子/老吳的褲子晾在二樓/喊一聲胯下就鑽出戴眼鏡的腦袋……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初,一次校園文學聚會上,于堅朗誦了這首純粹老百姓語氣寫成的詩歌,從那一天起這個戴著助聽器、剃著光頭的校園詩人慢慢被人熟悉。


現在的于堅:120平米的家,一個13歲的女兒


在我們經歷無數次跳槽的時間裡,于堅始終做著他的第一份工作。從大學畢業至今近二十年,于堅一直是雲南省文聯所屬的《雲南文藝評論》編輯部的一名編輯,九十年代《大家》創刊後,于堅負責《大家》詩歌部分的組稿工作,業餘時間寫點兒詩,于堅說:「一份正常的收入,可以讓我不用為了錢去寫作。」當我問他是否還有別的社會身份的時候,他說:「我沒有別的身份,就是詩人。」


以前,于堅住在昆明最漂亮的一條街——尚義街,妻子的單位分了房之後,于堅一家便從那條因他的詩成名的小街搬走了,新的家離尚義街不遠。戀愛17年,有了一個120平米的家和13歲的女兒,這是于堅生活的基本內容,日常生活正常得不像是一個詩人,于堅卻說:「正常是對一個人的最高評價。」

他不喜歡夜生活,晚上輔導女兒作業,11點就睡覺。作息時間像個生活在古代的人,別人還在狂歡他們一家就睡了,第二天公雞一叫就起床,工作到11點出去逛書店。這個光頭詩人愛溜達愛逛書店是出了名的,從文革時的「自由交換」書市算起,到後來新華書店開張,再到現在隱身於昆明城中七零八落的個體戶開的小書店,逛書店消磨了于堅的小半生時間,從書店營業員由小姑娘變成了婆娘,「光頭」年復一年地逛蕩著,套用一句濫俗的話講:于堅不是在書店就是在去書店的路上。


當年的于堅:工廠的「虐待」讓他的聽力更糟


「鏈黴素耳朵」在現在的孩子看來有些奇異,但生於七十年代的我看來一點不奇怪。那些年,鏈黴素是最常用的抗生素,打多了會把耳朵打聾。于堅不幸地擁有了一雙被鏈黴素打壞的耳朵,在他小的時候,聽力其實還不算太壞,只是聽不清細小的聲音,要聽清它們,就不得不動用想像力和眼力。


16歲不得不結束在學校的學習,去工廠當工人,因為耳朵不好的緣故還特意跟分工的人打招呼,希望得到一點關照。最後還是被分到全廠機器聲最大最響的那個車間,幹的是一個與眼睛作用至關重要的工作,在鍛鉚車間,震耳發聵,一切都必須看在眼裏,否則就會出工傷事故。這個工作與詩歌的所謂「詩意」完全是水火不相容,但正是這種生活造就了他作為詩人的特殊細胞。這樣的工作,使于堅與世界的關係不再是想當然的,而是看得見的。要知道在一個對一切視而不見的時代,虛構一種生活比看見一種生活要容易得多。


文革後于堅離開工廠,耳朵變得更壞了,必須要藉助助聽器才能進行正常的交流。對於這段往事,他曾憤怒地說:「這是我青年時代無法忘記的事情,起碼的人道主義都沒有了。」

「裝酷」的于堅:在虎跳峽,他徒步走了47公里


于堅喜愛步行,在有陽光的下午,人們會看見一個光頭男人,穿著T恤,背著個大得嚇人的包,從昆明的某一條小巷走過,他東張西望或想著什麼,同他打招呼,他一定聽不見。


從昆明城東走到城西,再走出昆明城,最得意的一次行走是1998年去麗江虎跳峽,當時暴雨沖斷了公路,夥伴們準備打道回府,于堅卻堅持直奔虎跳峽,暴雨中走了47公里,雨水夾雜著岩石從身旁飛過。


這場面、這陣勢實在是一個特立獨行、遊走江湖的浪漫形象,於是一本國內著名的時尚雜誌,把于堅順理成章地塑造成了一個「暴走一族」的符號。于堅很無奈,滔滔不絕地說:「我從小喜歡步行,就像我父親、母親、外祖母那樣的步行,怎麼就被拔高成這麼一副裝酷的模樣了?這個時代太不正常了,一個正常的人卻被看成了有個性。」

就交通工具問題于堅蒙受的不白之冤不止這些。一次,在一個文學年會上,他騎著車趕到會議現場的時候,開車或打車來的人都用「那樣」的眼神瞧著他,更有人扔下一句——「裝酷」。


對此于堅已經申訴了很多遍,他說:「我沒有汽車當然就只能走路或騎車了,這麼一件自然的事情怎麼就被搞得像是在做秀、裝樣了?」


風雅的于堅:泡咖啡館,他七十年代常常這樣做


于堅不常出門,很少參加文學活動。他說所有的城市都千篇一律,小時候想去北京、上海,現在連昆明都呆煩了。他覺得北京是最不熱愛日常生活的地方,而日常生活狀態在南方最常見。


瞭解于堅的人都知道,此公有一種把風雅日常化通俗化的天賦,表面憨直,實際骨子裏風雅得很,像泡咖啡館這樣的事情,早在七十年代他就已經開始了。那時候,昆明最火的咖啡館是南屏街上越南人開的「南來盛」,咖啡五毛一杯,在咖啡館裡看書、聽吉他彈唱,該有的全有了,不該有的俺們就不知道有沒有了。


反正說起現代漢語中一些和咖啡館相關的詞語,比如女詩人、比如愛情,于堅諱莫如深,一旦問及「對某幾位女詩人如何評價」諸如此類敏感問題時,一律以「要麼我們別說這個」當藉口,連逃帶跑,草草滑過。


基於此,于堅有些鄙視現而今那些坐咖啡館的小資。他說,那些小資以為喝喝咖啡就叫時髦,小資文人把坐咖啡館當成一種身份的象徵,但是大家心裡面都清楚,這樣的生活對大多數人來說不過是偶然為之、浮皮潦草的表面現象。


思考的于堅:他說,牛就是農民的賓士車


因為不喜歡湊熱鬧,因為耳根比較清靜,于堅除了寫詩,也琢磨一下人活著這件事情。


見身邊的人都在為大「house」流汗,他不禁要問:「一個人住得了那麼多房間嗎?」


見大夥兒都在為「大奔」拚命,他不禁要問:「難道一頭牛不是一個農民的大奔嗎?」


並不是每個人都需要「四室五廳」都需要「大奔」,但現在的人卻都千篇一律地認為「四室五廳和大奔」是唯一的標準,他說,這樣的生活一點兒不好玩。


于堅說,他有個朋友,明明只住著10平米的住房,卻偏偏要買34寸的大彩電,結果一看電視就頭暈。


他還說,他知道一個小孩,可以對著電腦聊三天三夜,但對著活人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又說,有時候看電視上的智力遊戲,大明星們被主持人問:「巴黎有幾個廁所?」所有的人都在假模假式地凝神思考,是100個還是1000個?沒有一個人敢坦率地說:「沒去過,不知道。」「你看,大家都在裝樣兒。」


一本正經地拿人開涮,順便思考思考人類的愚昧,是于堅的長項。


說起生活中那些好笑的人和事,于堅的話滔滔不絕,但不是調侃,因為他自始至終很嚴肅地在說,因為他確實是一本正經地這麼想。


詩人的于堅:北京沒好詩人,海子的詩太年輕


「好的詩人都在外省,北京沒有好詩人。」那天電話裏,于堅撂了句狠話。俺緊緊追問:「當今詩人誰最狠?」電話裏于堅沉默,片刻後說:「我的詩是消過毒的,不會害你。」再問:「海子的詩怎麼樣?」答曰:「海子的詩太年輕,適合年輕的時候看。」


說到當今女詩人,于堅說:「尹麗川算是比較正常的一個。」


于堅首先聲明,自己不喜歡在神經質狀態下寫詩,不喜歡神經質狀態下,讓人發狂、扭曲的詩。其次是,作為「口語化寫作」的代表人物,于堅嚴重輕視才氣。一說起「才華」這個詞,于堅滔滔不絕起來,喜用排比句式,和有一拼。


于堅說:「詩人最怕的就是才氣。我每個毛孔裏都是才氣,不要跟我玩才氣。生活如此明亮如此遼闊,人們為什麼要來看你寫的詩,哪個人來看你的小資的東西,你的那些小傷感、小情緒最好還是鎖在抽屜裏,自己去感動吧。如果詩歌不能讓人熱愛生活,感激大地,最好不要拿出來害人。」


喜歡閒逛,愛打網球愛游泳,喜歡費里尼的影片,會修自行車,曾經聽崔健,現在聽古典。不喜歡出差,因為不喜歡坐飛機,不喜歡吃會議伙食,不喜歡住賓館,特別不喜歡各類筆會上跟人談詩。他就像一塊大石頭,放在昆明翠湖邊,一放就是半輩子。


這就是于堅,詩人于堅。


作者:劉靜,記者。


題圖:Portrait of the Poet Voinov,Ilya Repin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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