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他的心裡有個「不安」，如今他卻成為所有人心中的「李安」

失敗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沒有堅持下去的勇氣。

……

-精緻生活 · 導演李安-

他叫李安，但他很不安

他叫李安，但他說，他很不安。

對於他來說，每導一次戲，都是第一次，

都像一場賭博。

有風險，但更有快感，

輸贏好似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享受不安的過程。

1.

就如這次的新作《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

一場豪賭，在目前主流電影還為每秒24幀時，

李安率先採用了120幀+3D+4K頂尖技術，每秒 120幀，

就意味著觀眾將看到更為高清的畫面。

這比《少年派》的影息更進一步。

然而，這部影片在北美首映過後，慘遭滑鐵盧。

面對媒體的一系列質疑：

為什麼選擇120幀來拍攝，

為什麼選擇拍攝了這個看上去很普通的故事，

現在片子在美國評價不好，你怎麼看？

為什麼要去冒險，

當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顯然，李安雖然做了種種努力，

依然擋不住《比利·林恩漫長的中場休息》

在票房和口碑上的接連失利。

李安解釋道：「這是一種概念化的誤解，

人的眼睛正常能夠看到900幀，電影是120幀。」

所以就是死4K高清也與現實有一段距離。」

李安的這次「失敗」，

很多人可能都不會明白，

明明他可以穩穩噹噹的拍，

為何選擇豪賭一場？

有人說，研究一個創作者，

最好先從他被公認最失敗的作品入手，

因為那裡面有他最深的秘密。

2.

這場豪賭的輸贏，咱先撇過。

要說李安最失利的作品，

無疑是2003年的《綠巨人》。

那時李安剛拍完《卧虎藏龍》，

未經深思熟慮的他接下來這部好萊塢典型的英雄主義片。

然而，這部影片卻成為李安迄今為止評價最低的一部電影。

粗製濫造的特效，

情節中親情、愛情、事業的相互糾葛，

片中想表達的太多，結果卻什麼也沒說清楚。

這使得49歲的李安，

第一次對自己充滿了懷疑，

甚至想要拒絕找上門來的《斷背山》。

但是，此前的他對電影是多麼的自信，

曾揚言：電影對我很簡單，

不知道為什麼別人做得那麼吃力。

拍英國最好的文學作品《理智與情感》時，

我一個英文句子都講不全，

但是拍出來，還提名七項奧斯卡。

是的，那是1995年，李安執導《理智與情感》時，

幾乎所有人都反對，首先他是個新人，

其次一個亞洲人來導一部英國名著，

大家都覺得東西方文化差異較大，

李安是否能真正表達出西方的情感？

面對巨大的橫溝，

李安克服了重重困難，

最終成功了，

該影片在1996年有7項奧斯卡金像獎提名，

他也憑此進入好萊塢A級導演行列。

而遇到《綠巨人》，

無疑將他從天堂打入地獄，

就在他想要退縮時，

一直不支持他事業的父親，

第一次給予了李安最大的支持，

他對李安說，你必須回到美國，

接拍《斷背山》，你屬於那裡。

兩個月後，李安在美國西部為《斷背山》勘景候，

父親在台灣驟然去世，

而李安那時卻突然明白了些什麼。

在《斷背山》里有一場特別難忘的戲，

當傑克和恩尼斯互相道別時，

兩人不經意地聊著接下來的打算，

言語間不露半點傷感，生怕誰露出丁點兒破綻。

這時，李安用特寫反打在二人的臉上，

從不撒謊的眼睛裡，

大家看到了一切的不舍與哀傷。

那份情感恰如其分，

就如同他對父親的眷念與不舍，

或許他將對父親的這份感情，

都投入到了這部電影中。

這部本不易放光彩的文藝片，

卻被李安拍的有血有肉，

同時也為他贏得了奧斯卡最佳導演大獎。

3.

此後，李安的每一部電影，

都是一場賭注，於是就有了《色戒》。

這部小說張愛玲寫得非常隱晦曲折。

30年的抒寫過程，太多的感情，

太多的欲言又止，而李安卻拍的剛剛好。

在拍《色·戒》的時候，

清場後李安常和演員在一起聊到痛哭。

他形容當時自己的心理，

「非常不安和大逆不道」。

在整個拍攝的過程中，他一度想要放棄。

然而，這次又賭贏了！

之後李安又選擇了《少年派》，

眾所周知在電影中，水、小孩、動物最不好拍，

而作為一個四兩撥千斤的講故事高手，

李安怎可能止步於此？

這部影片，李安首次使用數碼3D動畫技術，

視覺效果達到了最佳點，

表現出即虛幻又現實的大海和陷入困境中的男孩

和老虎之間的關係，

而李安作品的美感正是來自於，

這種矛盾性所流露出的混沌與曖昧不清，

看上去雲淡風輕，實際上綿里藏針。

殘忍的事實，人生哪有這麼美好，

唯有苦痛永無止境。

但是，

李安內心的愛賦予了這些殘酷人生一抹溫柔的底色。

正如，哪怕他早已透露老虎即派，

他依然不會讓你目睹真實的慘像。

最後告訴你這些不過是虛無而已。

除去故事本身，透過技術，

當時沒有人想像得到在知天命之年的李安

會尋求技術革新。

為什麼要這樣呢？

為什麼在《綠巨人》後，一次次置身險境，

甚至去拍這種沒有把握成功的電影呢？

在一次接受柴靜採訪時，

李安說，在《綠巨人》後，

他決定開始面對那些讓他害怕的東西，

把每一次，都當做是第一次。

所以，

他選擇不斷學習新東西，

勇於嘗試新東西。

4.

於是，就有了這一次，

他選擇再向前跨出一大步。

那時，

在詹姆斯?卡梅隆正醞釀著把

《阿凡達2》的幀速率提高到60時，

李安宣布要拍攝120幀每秒的電影。

「要不要超過60幀，

我經過一年的猶豫，最後決定拼了。」

已經62歲的李安，已經等不及了，

他說：「如果我循序漸進一步一步的話，

可能到我退休都做不到一半，

一步步求穩，我覺得等不及了。」

這或許就是一條不歸路，

因為沒有相關的工業配套設備來滿足李安的願望，

沒有前人的經驗告訴他那條路是對或錯，

他只是自己摸索與研究。

這次，連廠商都逼急了。

沒有任何軟體支持120幀剪輯，

審片級別也僅僅是有60幀，

但是這也沒有阻擋他想要改變的心。

從少年派開始，

李安就自己組建團隊做實驗來解決每個環節上的問題，

不管是技術還是拍攝，

都是團隊在摸索出來去完成的。

他喜歡嘗試與挑戰，

只為達到更豐富的效果。

就如李安自己感受到，

「電影它一直告訴我，它要變了」。

5.

我們總說李安很膽大，

幾乎每一部都在尋求突破，

可是拋開這些表面的現象，

他始終在講述一個母題「理智與情感」，

始終在呈現生存在這個主題之下的複雜的人性，

矛盾的個體。

無論是東西方文化之間的差異，

抑或是傳統與現代衝突下的 「父親三部曲」，

還是「斷背山」中，隱忍卻又飽含深情的情感，

到隨波逐流的王佳芝，

以及在絕境中求存的派。

再到這次的比利·林恩，他也身處矛盾漩渦之中。

李安，沒有變，故事沒有變。

他只是將技術推進了一步。

而這一步，

的確削弱了故事的存在感。

但是，縱觀電影史，從電影誕生，

到有聲，再到彩色片的普及，

寬銀幕的推廣，3D技術的發明，

每一次的電影革新都伴隨著嘲弄，

卻都推動了電影業的發展。

在關於《比利·林恩》的種種負面評論中，有諸多質疑：

高清使得影片失去了電影感。

超前的技術與表達的保守形成鮮明對比。

視覺的提升，讓觀眾太過分神。

等等，對於這樣的評價屢見不鮮。

早在1927年，有聲電影誕生之初亦是如此，

反對聲有愛森斯坦、卓別林等大咖。

因為為了照顧聲音的錄製，

攝影機變得獃滯了，

已經成熟的影像語言遭到了破壞與倒退。

然而，無論怎樣的反對，聲音終究不斷完善，

也成為推動電影發展的至關重要的一步。

到如今，不可否認，

習慣了24幀速率的傳統觀眾，

對於120幀速率電影勢必會有不適應。

但是一旦這種技術得到認可後，

整個電影工業世界又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原本相對穩定的事物被打破，

人們總是會去想盡辦法阻止它的發展。

這也是李安這部新片所遇到的阻礙。

但單從技術而言，

《比利·林恩的中場戰事》就應該列入電影史冊。

雖然這次嘗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失敗」了。

但面對這個結果，李安早有心理準備。

在被採訪問及：「如果這個片子很不幸的，

票房沒有《少年派》那麼高，

尤其是失掉了美國那麼大的市場，您會覺得難過嗎？」

李安是這樣回答的：不會，

我能用機會用這個規格拍這部片子，

已經感到很幸福了，

如果能有票房，再有善意的回饋，當然很安慰，

如果不是的話，就逆來順受吧，我挺甘願的。

所以，傳奇是什麼？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明知處處都是質疑聲，

卻依然堅持走下去，

或許，他現在的這一步並不成功，

但是他卻為之後的電影業跨出了一大步，

從某種意義上講，

很難判斷李安這次是否是真正的失敗。

就如李安所言：「我雖然62歲了，

但就像年輕人一樣我也還在成長，

包括我對電影的不懈追求。」

文：看道責任編輯：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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