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各位詩友如何解讀納蘭的這首千古木蘭詞？

第二期詩詞品讀會

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

納蘭容若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驪山語罷清宵半，淚雨零鈴終不怨。

何如薄倖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

可以斷定，時至今日，最具影響力的清代詞人非納蘭容若莫屬。走心的詞句，貴族公子的風雅，加上英年早逝的傳奇，納蘭容若復活了我們理想中的多才多藝的謙謙君子形象。在這個以丑為美的時代，也總有人記掛著那些一見傾心的詩句，記掛著這位多才短命的貴家公子。懷念納蘭，同樣也是懷念那一去不復返的古典人文時代。

小鎮雨巷：

不知是為怎樣的女子，可以讓納蘭容若寫出這麼千古感傷的詩句。就算今日讀來，依舊是情不自己。試問人生幾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東流。人這一生，真的是得一知己足已。但忙忙碌碌匆匆的人生，又有幾人會真懂你，誰會成為誰心中的迦，誰又鎖住了誰的心頭。或許納蘭也是一位為情苦苦追尋的人，也許他一生也未碰到那位懂他的女子，要不他的詩總是那麼感傷，那麼的讓人痛徹心扉呢！

風靈：

剛開始不太了解納蘭的時候，以為這首詞是寫兒女情長的，即納蘭寫給妻子盧氏的，後面讀了好多關於納蘭的傳記，詩詞鑒賞什麼的，才發現大錯特錯，這是他寫友人的，而且應該是「諫友」，嗯，當初以為該詞題目就叫《木蘭詞》，畢竟好多詩詞抄本里都是這個。這裡面表達的應該是一種絕決之情，像嵇康與山佢源的那種情感，為友人的某個行為不恥，卻不影響兩人之間的交情。感覺納蘭寫這首詞的時候應該是一種很矛盾很糾結的心情，他內心應該是掙扎的那種，輾轉難眠的。

不知道你們有沒有看過白落梅《西風多少恨，吹不散眉彎》、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以及安意如的《人生若只如初見》感覺這三本書對納蘭詞的剖析都很有一番韻味。

BABY：

納蘭容若逝世時虛歲才三十一歲。我就奇怪了，為什麼各類書籍上描畫他的畫像都是像五十多歲的樣子，是當時畫師有意為之呢？還是納蘭容若本來就顯老呢？

伊人秋水：

讀納蘭的詞總讓人眼前一亮，為他的文學「天賦」而折服。他的詞驚艷、凄婉、清麗、細膩、朗朗上口且耐人尋味……。最最突兀的還是他大起大落的感情生活，故願將其所作的《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詞》看作為戀人而作。

浩友玉汝：

讀容若的詞，總有凄美在心間縈繞。讀這首《擬古決絕詞柬友》更是凄凄寂無言。於無奈之中，還是穿越古今，仰飲一杯那年的黃藤酒吧，多少的無奈盡在不言中。

逝去的是不可追的美好。回想那年，初見靜好，汝嫣然吾側目。「人面桃花相映紅。」灼灼其桃，明媚無塵是仙子。初見愈美好，再見恍隔世。今生一面緣，再見遙無期。知音兩相隔，人生悲苦事。31歲的容若，似墜落人間的流星，璀璨華美著你我的雙眼，瑰麗無比，短暫無比。凄美襲人，飲泣於才俊一生一世的不如意，如遊絲般在天地間游弋。

首句讀罷，禁不住輕吟：夏去秋來團扇收，君心不再伊人瘦。弗如掃階遠鞦韆，流年飛逝空悠悠。是審美的疲勞，還是喜新厭舊的君王心莫測？二句揭示人心易變。是時間改變了人心，還是人性湮滅於時光，初見的美好已是曇花一現。三句繼續道出貴妃唐明皇之戀令人唏噓，四句一語道破薄倖的錦衣郎，初見的呢喃：在天比翼，地為連理，與首句回應。時光是把雕刻的刀，是夙願成真還是有始無終終被棄，人性人心莫測。早在詩經《氓》中有云：「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意思是說：「男人陷入對愛情的沉迷里，還可以逃脫出來；女人要是陷入愛情里，卻無法逃脫了！」無論薄倖的錦衣郎，還是變卻的故人心，都毫無疑問遠離或者說遺忘了初見的美好，現實就是這麼殘酷，不因女子的深情而有絲毫的改變。

古有決絕，以此諫友，剖析人性入木三分！今來讀《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依舊讀著讀著雙淚流，悵然若失嘆中吟：

無題

浩友玉汝

生逢錯落難初見，常憶別離獨舞扇。

百駒過隙世俗心，世語道說塵世變。

愕然朔朔流年半，攘攘贏營桑海怨。

晨夕桃李苦心郎，暮去晨昏辭賦願。

劉明明：

看到納蘭，我就會想起小晏，同為相門公子，納蘭有《飲水詞》，小晏有《小山詞》，兩人對女子都有一種情痴。

艷子：

喜歡納蘭容若的詞，大才子筆下的每一首都深深吸引著我，打動著我，令人百讀不厭。清麗雋秀、細膩婉約的筆風，或純真，或纏綿，或情深，或哀怨……帶著我置身於真切的情境中，和詞人一同感受喜樂哀愁。

納蘭有顯赫的家世，作為御前士衛又得皇帝的賞識，榮華富貴自不必說，且自身文武雙全，才高八斗，令人仰慕側帽。但他卻是如此淡泊名利，厭惡官場的庸俗虛偽，雖「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

他曾自詡「我是人間惆悵客, 知君何事淚縱橫, 斷腸聲里憶平生。 」這是怎樣惆悵凄涼的心情！正如他渴望完美的愛情，但他的感情之路是如此的不平，幸福時刻總是如此的短暫。他與表妹的初戀卻因表妹的進宮曇花一現，他與盧氏琴瑟相和卻因盧氏的難產而寸裂柔腸。而後對官氏的道不清情感及藝女沈婉的感情波折。他是如此多情，如此追求完美，也成就了他孤獨多愁善感的心。正如詞中所述「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沒有離別，沒有憂傷，只有甜蜜與溫馨，深情和美好！

魚和水：

納蘭性德的這句詞，極盡婉轉傷感之韻味，短短一句勝過千言萬語，人生種種不可言說的複雜滋味都彷彿因這一句而湧上心頭，叫人感慨萬千。這一句之所以一眼難忘，一句入心，就是因為他倒盡了人類從古至今感情生活的無奈，每個人都抱著人生如只如初見的美好願望走進彼此的世界，過著過著，卻無一例外遁入秋風畫扇的境地。這是千古難解的命題。

黃葉舞秋風：

納蘭這首膾炙人口的《木蘭詞》寥寥幾句，語言清新質樸，情感深摯凄婉，幾百年來為人們所盛讚和傳頌。尤其是首句：「人生若只如初見」，表達了每個人心中美好的願望：要是人生就像初會時的美妙感覺那樣，一直不變，該多好呀！

願望終歸是願望。世殊事異，情隨事遷。向之所欣，俯仰之間，已為沉跡。人世滄桑變幻，很多時候我們身不由己，喜怒哀樂也隨著經歷而改變。以前喜歡的，現在淡然了，以前厭惡的，現在改觀了，以前執著的，現在放下了，以前痛恨的，現在瞭然了……正所謂「等閑變卻故人心」。

正因為美好不是永恆不變的，才顯得彌足珍貴，所以納蘭才興懷感慨，嘆息悲嗟。而我作為讀者，竊以為人世間的一切美好醜惡，終期於盡。最終一切都將風流雲散，飄然而逝，不必太過介懷！

雲想衣裳：

清代的納蘭詞在中國文學史上佔有重要的地位。納蘭容若雖出身滿清貴族，卻厭棄官場的庸俗與腐敗，渴望擺脫封建社會舊禮教，舊制度的束縛，追求清雅超脫的自在生活，是一位濁世佳公子。

這首《木蘭花令·擬古決絕詞柬友》從詞名上來理解，似乎是模仿古樂府決絕詞寫給朋友的，詞中用漢成帝與班婕妤「秋扇閑置」，唐明皇與楊貴妃「魂斷馬嵬」兩個典故，道盡了作者對人生悲歡離合、生死無常的感慨及對朋友的不舍之情。

是的，人與人之間初相識的美好，過程中的失去，結局處的悲傷何以如此難以預料卻又令人無可奈何？

這首容若小詞，纏綿悱惻，真摯自然，於幽艷哀斷之中「傷心人別有懷抱」…

「人生若只如初見」，是發乎詞人心中的一個美好願望:人生不忘初心，方得始終…

寒江雪：

我覺得納蘭這首詞是寫給他表妹的。單從題目看柬友就認為是給男性朋友的有些片面，友即朋友，也可能是知己，初戀情人。青梅竹馬的表妹入宮了，能相知相望而不能做相親愛人，只能做朋友了。也學古人做決絕詞。

都說紅顏薄命，惋惜風流才子納蘭的英年早逝。身為貴族，榮華富貴是多少人之嚮往，可他偏不看重功名利祿，性情中人，為情所困，為情所傷，妻子盧氏之死加劇了他的心理的壓抑，最終身體垮了，以至於一醉一詠三嘆後，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墨染飛羽：

在全詩中沒有跌宕起伏的情感，卻能抓住讀者的心，給人一種揮散不去的離愁。納蘭在詩中是以一名被拋棄的女子的口吻來表達對離別時內心的愁苦，和深深的自責。如果對納蘭有些了解的話，他一生中真正愛過三次，一是年少懵懂青澀的愛，納蘭曾在詞中緬懷過這美好的愛戀，雖然因世事無常未能在一起，但也成了納蘭遇上一生的摯愛――盧氏，可以說與盧氏相識相知相愛相守的幾年是納蘭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然而天意弄人，兩人未相守到老，盧氏的逝去給納蘭帶來無盡的悲傷，以至後來的政治聯姻也未能撫平傷痕。納蘭的詞作在悼亡盧氏時達到巔峰時期，終究是悲傷成就了納蘭，而後在江南遇上帶給他走出盧氏的傷感的女子，儘管對方只是一名歌妓，或許是沈宛的才情，和其溫柔善良的性格使納蘭再次感受到如盧氏般的愛戀，可沈宛也成就納蘭心上再一道的傷痕，兩人因世俗原故彼此相離，據此可看詩中所憑藉的口吻應是被辜負的沈宛。

詩中的首聯「人生若只如初見」看似平淡的開頭卻是詩中情感最為真摯的一句，開頭就為全詩以淡然的優傷為全詩的情感基調，頗俱侮意。「何事秋風悲畫扇」秋天已到，扇子己經失去了利用價值，不再有人使用了，引用漢朝班婕妤的典故表現被拋棄後的女子像冷落在秋天的扇子，再無人問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拋棄沈宛的納蘭怎能不自責，卻又無可耐何，只能感到深深的悔恨，責備是自己變心了。「驪山語罷青宵半，」此句與李商隱的「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有異曲同工之妙，表現曾經的濃厚情義，彼此相依相偎今時回想起來更添憂愁，越是美好，越是傷人。「淚雨霖玲終不終」雨霖玲也曾在前人柳永筆下有過「多情自古傷離別，更那堪，冷落清秋節」的感慨，無奈恍惚度過良辰美景時節，如今既然分離，懷念起來傷人透徹心扉，卻又以沈宛的口吻仍不怨恨，反襯出了納蘭心中的愧疚愈加強烈，升華詩中所要表達的自責和愧疚。「如何溥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願。」納蘭以薄情寡義的貪想容華富貴的負心漢自喻，使自責之情再度升華，而引用「比翼鳥」「連理技」本為最平凡，樸實的相守都難做到，表現曾經的美好的愛情山盟海誓都己做古，訴盡無奈之感，與首句「人生若只如初見」完美承接，如此使得全詩更顯虐心，毫無保留的訴說著獨屬納蘭的憂鬱。

全詩貫穿了屈曲纏綿，衰怨凄婉八字。到頭來嘆一句，人生若只如初見。若能保持初放的安詳，感慨至此，怎能不被打動。納蘭的自責，愧疚，懷舊，憂鬱等情感層層遞進成就這首經典詩作。閑來談及於此，只道最是難捨難分，方為納蘭。

暖雨晴風：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這是納蘭性德為漢成帝妃班婕妤這位才貌雙全的女子的嘆息。

入宮不久，班婕妤便因年輕貌美和才學打動了成帝，成帝與她是形影不離，為了能時時與她在一起，甚至特命人打造一乘可以讓兩個人一起坐的輦車。那時，班婕妤可謂是集萬般寵愛於一身的；那時，料想的他們應是龍榻閑時，並吹紅雨；雕欄曲處，同倚斜陽的；那時，班婕妤也應是笑語嫣然，明眸如水，燦若煙花的，是解釋春風無限恨，長得君王帶笑看的……

可惜，世事並非如童話般白雪公主與王子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繩鋸木斷，水滴石穿，什麼也經不起時光的磨礪呀！更何況是坐擁天下的帝王心。當秋風來到，伴擁一夏的畫扇也該收起了。當所有的熱情燃盡，人與人之間，心與心之間，真的就隔了千年，冷了萬語了嗎？這是何等的凄涼！早知如此，何如當初不相見。

人生若只如初見，多好……

昝陽濤：

沒有那麼悲傷，如果我心亘古不變，即使滄海桑田，萬事俱變。我心依舊是快樂的。跟別人對自己的感覺一點關係沒有。挺喜歡這首木蘭辭的，但並不是喜歡凄慘之感，而是道出開透世事那種洒脫感。

小宛：

人生若只如初見，短短七個字，驚艷了歲月，讓我知道了納蘭容若。初時以為是位皎皎如月的女子，後來才知道是位煌煌如日的濁世佳公子。

納蘭容若出生於鐘鳴鼎食之家。納蘭性德（1655年-1685年），葉赫那拉氏，字容若，滿洲正黃旗人，納蘭容若號楞伽山人，清朝著名詞人，父親是康熙朝武英殿大學士、一代權臣納蘭明珠，母親愛新覺羅氏是英親王阿濟格第五女，一品誥命夫人。納蘭容若自幼飽讀詩書，文武兼修。二十二歲中進士，被康熙留在身邊做侍衛。作為當朝重臣納蘭明珠的長子，本來註定榮華富貴，繁花著錦。作為皇帝身邊的 ，以英俊威武的武官身份參與風流斯文的詩文之事。隨皇帝南巡北狩，遊歷四方，奉命參與重要的戰略偵察，隨皇上唱和詩詞，譯制著述，因稱聖意，多次受到恩賞，是人們羨慕的文武兼備的年少英才，帝王器重的隨身近臣，前途無量的達官顯貴。

紅樓夢中的寶玉，有其身影。據說乾隆皇帝讀紅樓曰:此蓋為明珠家事作也。納蘭家族也曾「烈火烹油，鮮花著錦」。雖是「詩書簪纓之族」，但亦如紅樓中的賈家一樣，遭遇了撤職抄家的厄運。紅樓夢把一個封建王朝的政治鬥爭與家族盛衰演繹得如此維妙維肖，再現得如此淋漓盡致。納蘭，王朝的政治風雲變幻深深影響著他們家族的命運。他們家族內部的矛盾發展，家勢的炎涼，也微縮、反映了王朝的興衰。也就不難理解為何這樣一位才華橫溢，心有七竅的少年權貴，為何淡泊名利了。在內心深處厭惡官場的庸俗虛偽，雖「身在高門廣廈，常有山澤魚鳥之思」。也許在納蘭心中，寧願做個多情公子吧。

雖錦衣玉食，少年得志，卻也早早嘗到「愛別離，求不得」之苦。只留下「多情公子空餘恨」。忽然想起了那句「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上蒼也許是眷顧納蘭的，不忍這樣一位翩翩濁世佳公子零落成泥，跌落塵埃。在1685年，納蘭三十歲時病故。1688年，顯赫的納蘭明珠被撤職抄家，家族衰敗。

縱觀納蘭的詞風，清新雋秀、哀感頑艷，頗近南唐後主。而他本人也十分欣賞李煜，他曾說：「花間之詞如古玉器，貴重而不適用；宋詞適用而少貴重，李後主兼而有其美，更饒煙水迷離之致。」納蘭24歲時將詞作編選成集，名為《側帽集》，又著《飲水詞》。後人將兩部詞集增遺補缺，共349首，合為《納蘭詞》。傳世的《納蘭詞》在當時社會就享有盛譽，為文人學士高度評價。時人云，「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

納蘭短短的一生如其詞，人生若只如初見。歲月中那翩翩公子真的做到了人生若只如初見！

文 | 品讀會

品讀更多經典詩詞、國學、書畫與精美文章，歡迎關注微信公眾號：唐詩宋詞品讀

很高興能夠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世界裡與你相識。每天推送經典詩詞、國學、書畫與精美文章品讀，讓我們在這浮躁的年代，靜下心來，和三度一起品讀鑒賞那些快被時光遺忘的經典，修身養性，傳承經典，約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