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夠熱愛就足以在日復一日中自我生長

我們生來就在不停行走

——在出差的路上，在旅行的路上，在人生這條路上。

路邊的風景映入記憶，日復一日，

改變著我們的模樣。

作為一名話劇演員，

這一年，黃湘麗行走在城市間，

也行走在一個又一個舞台間。

冬至前夜，她停留在衡山和集書店，

和大家分享她所熱愛的戲劇，她在舞台上和生活中所收穫的成長。

現場嘉賓

黃湘麗

孟京輝御用愛將，

一個「如精靈般靈動而富有詩意的女演員」。

令狐磊

本名梁磊，著名媒體人，

被譽為當今中國網路雜誌風潮的始祖。

以下簡稱為H和L

L：

我很羨慕在這個點來到這裡的朋友們，在晚上6點半來到一家書店。

我的意思是，你們都有一些心裡的追求和憧憬，會覺得生活不應該被工作所捆綁，我們不能為工作而生活。這個時候就很需要像黃湘麗女士（這樣）一個藝術工作者。

（面向黃湘麗）

其實你可能沒有那麼多機會可以體會到你的觀眾、你的粉絲們、你的這些喜歡戲劇的人，他（她）們本身的一些壓力。

我相信喜歡戲劇的朋友，如果他不是有志於投身這個，他只是想讓他的生活更有一些幫助的話，他們其實是很願意放棄自己的很多東西的——比如時間，或者跟朋友聚會的過程，來接納和進入戲劇。所以你覺得你的觀眾是些什麼樣的人？

H：

其實很多上班族或者學生，每一天可能在很多生活壓力下、某種重複之下，也是很喜歡走進劇場的。我覺得能夠走進劇場看話劇的觀眾，其實他們跟普通人就是不一樣的，真的。

就像一個人能夠安安靜靜走進書店去看本書，走進劇場看部戲，可能他們的內心更加需要某種東西，他們的內心也可能更加豐富。我覺得能夠喜歡戲劇，就是一件特別幸福的事情。

L：

是一種信仰嗎，還是一種什麼？

H：

至少戲劇能夠讓你的世界變的不一樣，讓你的感知也不一樣。好多觀眾來選擇看孟京輝導演的話劇，

因為他們看到了在別的話劇里得不到的東西，就像你剛才說的，先鋒是什麼？

這是一個導演對待這個世界的態度，他對這個劇本的理解，或者是他希望跟觀眾進行什麼樣的一種交談。這種方式也是獨特的，正是這種獨特的方式會吸引那麼多觀眾走進劇場來看戲。

我覺得每個人都需要有自己的表達，觀眾走進劇場其實也是某種表達，他希望跟演員、跟這個劇本、跟這個劇場，或者是這個劇場里的其他觀眾進行某種精神上的交流。

我覺得喜歡戲劇的觀眾，都是很好的觀眾。

L：

對，謝謝你們，然後其實我想做戲劇，喜歡上戲劇表演的演員都是不一樣的演員。

H：

對。

L：

因為不像拍電影，我拍了一個，最多跑跑場，然後拍片期間我走一走，其他時間我就可以拍另外一個。

但是你們不行，你們既要跑場，還要重複地工作，每天可能生病還得演，因為只有一個角色、一個人，所以你是怎麼選擇這條路的？

H：

可能很多人都關心（這個問題），就是像一個獨角戲，因為現在這個是《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的照片，這個戲演了300多場了。

然後《你好，憂愁》是剛剛過100場演出，現在大概是110場，看似是在做同一件事情，或者是大家會說到的一個詞——「重複」，但對於我們來說，我們是一定要避免這種重複的。

§

先鋒是一個人對待世界的態度

L：

湘麗有沒有在國外走過一些書店，可以跟我們分享一下嗎？

H：

我印象很深的是之前在巴黎遇到了一個地下書店，特別簡單，它是一個有地下室的那種地下一層書店，有各種各樣的書，類型多是很獨立先鋒的。

可能有一些我也看不懂，但是就是覺得那個氛圍挺安靜的，人也不是很多。

我當時也看中了一本書，我就想我還會再回來的，就沒有帶走。但是後來我也沒有回去。

L：

對，有種遺憾就叫「那些沒有帶走的書」。

H：

對，我現在發現就是看中了一定要買走，因為你完全不知道你明天會不會真的再回來。

L：

對。因為我們在這個書店做關於這部戲劇的交流，其實因為它本身也是從文學題材過來的。

聽說孟京輝老師當時是想找一個真正讀書的人（來演），逛書店、看書是你的常態嗎？

H：

應該說，現在是我的一個常態。但在進入工作室之前，我只是剛從大學畢業，喜歡逛書店，但並沒有人像我們導演做的那樣，

他要求他的演員一定要每個星期都讀一本書，然後哪怕是（你在）國外，也要去找當地的書店去看看。所以現在已經是我生活的一個常態化了。

L：

太好了，沒想到孟京輝老師是我們書店業的一個推廣者。

碰到他的時候，覺得他是非常憤怒的一個人（憤青），這種憤怒有沒有給你們的創作帶來一些影響？

因為關於先鋒藝術，（包括）我們剛剛說的那個先鋒書店，其實我們也很羨慕，因為在中國很難找到一些關於先鋒藝術的地界、書店，或者題材文化空間。沒有哪個劇院說我是先鋒劇院，但我今天看到你們就是「先鋒劇院」還蠻欣慰的。

包括像上海的話劇市場，雖然起步早，在中國也是領先，但實際上跟歐洲的一些國家，包括倫敦、巴黎也好，相比起來還是蠻落後的一個狀態。

我剛才也講到，為什麼我們要認可先鋒？我不知道從你的角度怎麼看，反正我這邊覺得，就是總得有人先踏出一步，才能讓這個社會的藝術創作、文化創作有更多的空間，但這個踏出第一步的人往往就會很慘是嗎？

H：

但其實我們導演還是——因為你剛說憤青，特別是在他年輕的時候；因為他堅守戲劇已經二十多年了，一直在做這件事情。

他的這種，我覺得先鋒也好，憤青也好，有的時候可能只是某一種標籤。但這也是一個人對待世界的一種態度，我覺得這個對我們影響挺大的——他對待戲劇的那種理解，和他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認知，他的審美會影響到我們。

然後經常會覺得，我們導演確實挺牛的，然後就會覺得自己真的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L：

這部《你好，憂愁》，是他選的還是你選的，這個原創的劇本或者小說？

H：

這個《你好，憂愁》的挑選也是跟書有關。因為去年，我當時是在上海演出，有一天導演就問我「演出情況怎麼樣」。他從北京打來電話，我說挺順利的，當時我是在演我的第一個獨角戲《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然後他說，「那最近有沒有在看什麼書」。我說我最近在看薩岡的書，他說那你在看薩岡的什麼書。我說在看她的《零亂的床》和《你喜歡勃拉姆斯嗎》，後來他說《你好，憂愁》你讀過嗎。

我說我讀過，是我在上大學的時候讀的。他說，那你把那個故事跟我說一遍。然後我就在電話里把那個故事又複述了一遍，導演說這個也是他年輕時讀的一本書。

在我把這個故事又複述一遍的時候，導演說，「好象這個故事還不錯，我們要不然試著把這個故事編成一個獨角戲。」所以就是這樣的，很神奇。

§

戲劇是一場打破屏幕充滿熱氣的旅行

L：

在中國去看獨角戲這個領域、這個題材，你覺得你在這裡面探索的過程中會怎麼去理解？因為很多時候大家會覺得，為什麼一定要做獨角戲？5、6個人一起演不都挺好嗎？你這個探索，它本身意味著什麼？

H：

就拿《你好，憂愁》來說，它是我的第二個獨角戲了，《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是第一個。我們在做第二個的時候，也是意味著我們要去冒險，我們也想要看看，獨角戲還有什麼空間，就是一種不同的表達。我們並不想去重複之前創作過的戲的表達方式，或是途徑，我們希望能夠找到更多空間。

我們在演出之後都會有一個酒會跟大家進行交流，就有好多觀眾說，「哎呀我看到（是）獨角戲的時候，會覺得這個戲可能很無聊」，很多人的第一反應就是獨角戲是一個演員在台上說兩個小時，其實並不是這樣的。

我們想要挖掘出獨角戲更多的方式，就是還沒有被人挖掘出來的（部分），所以我們做的是一件應該說別人沒有做過的事情，我們也想用這種方式和態度去做獨角戲。

L：

剛剛那個主持人講的是讓你變成一個全能的人，是不是？

H：

對。

L：

因為我了解——我本身看戲不多，但我想起一個經歷。

應該在6年前去倫敦，在公差之外留出了一點時間去逛。在倫敦的戲劇區Drama Centre旁邊，他們有很多大型的建築物，都是劇院、戲院等等。有很多有名的劇，像《歌劇魅影》這些也看了。

然後有一年就挑了一部皮安·德羅的非常有名的一個戲，叫《六個尋找作者的角色》。

當天演的好像是瑞典的一個團。他們演的時候，因為裡面有一個作家的那場戲，那場戲他們用了一些綜合的舞台效果，比如他是凌空起來的，你在遠處看人是漂浮的。

然後他們有一個強烈的辦法，是把整個玻璃吊起來。我不知道那是怎麼做到的，然後還有一個閃電的效果，那一瞬間突然就把我驚到了，因為很少看這種近距離的演出……

我至今還記得那個場景，記得我怎麼到那個劇院，記得那一天晚上我在倫敦這個城市，當時的夜色。最後再想，看戲劇，尤其是這種先鋒戲劇，它是不是跟我們平常家裡打開電視機看到一個很好看的，當時你肯定會覺得很好玩、很好笑、很高興的一部戲是不一樣的。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你也曾在類似這種情景中，然後決定去投身戲劇這個領域？

H：

就像你剛才說的，戲可能看了好多年了，然後就給你帶來了一個深刻的記憶，這個記憶可能是你想到它的時候，你甚至毛孔都會突然一下張開回到那個時候。

其實我也是從……應該是從在大學的時候（認識戲劇）。因為中央戲劇學院，當時進去的時候讀表演專業，我並不了解話劇是怎麼回事，我也不了解戲劇會帶給人什麼樣的一種感受。

但當時我看了一個師哥、師姐的畢業彙報，那個劇名叫《小婦人》。我們中戲有一個小黑匣子，只能坐大概不到100人。我是站著的，看完了兩個小時。

當時演員的汗水，你能感受到他（她）身體散發出來的那種熱氣，他們帶給我的震撼其實跟你看了那個戲是一樣的。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看話劇，我就被這種近距離的這種情感和能量，應該說是一種交流給震撼了。

我當時就覺得，我應該好好學，我一定要掌握這些特別好的能力，之後我能像他們（那樣）站在舞台上，去給大家帶來這麼大的震撼。

所以說畢業之後，就考到了孟京輝戲劇工作室，然後跟導演進行這麼長時間的合作，一直到現在。

L：

因為本身我們是一個過多依賴於屏幕的時代，我們身邊會有很多屏，手上的屏幕、電視機的屏幕，都是伴隨我們每個人成長的記憶，包括很多人也會在電影上尋找這些光影。

然後（關於）戲劇，我剛剛聽你講那種熱氣，包括那種呼吸，其實也是每個人談吐裡面，說話時候的那種呼吸，這種都是非常微妙的。

但是為什麼——我在想這個市場的問題，因為像倫敦、紐約，它會有大量這種人——他們會把大量的時間可能……不吃飯先去看這個戲，看完就很高興，就回家了，就忘了吃飯。

但是很多時候，我們也去吃飯，吃飯的時候看著屏幕，對面有幾個人也不知道，然後就看屏幕。過完然後上菜吃，然後看屏幕拍照，拍那個菜。這是現在普遍非常庸俗的生活形態。

所以我們開始被屏幕所改變，就是我們忽略了很多我們所謂的呼吸感、氣味，我們好像在退化，是不是這樣的？

H：

對，其實你說的，比如說戲劇，或者你走進劇場去看一個戲，你用兩個小時的時間，能夠跟台上的演員和在座的觀眾進行一個長達兩個小時的一種「旅行」，我覺得這是特別奇妙的。

或者就像，你走進一家書店，你安安靜靜翻開某本書，你沉浸在這裡，特別安靜。

我覺得生活確實是有很多特別美好的東西，但就像你說的，比如說低頭看屏幕，這個確實是阻礙了（交流），也讓我們變得特別浮躁。在這種信息爆炸的年代，有好多東西就不會去珍惜了，然後內心也不會有特別平靜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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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著：弗朗索瓦絲·薩岡（Francoise Sagan）|

導演：孟京輝

演員：黃湘麗

| 上海藝海劇院·先鋒劇場 |

| 2016.12.07 -12.25 |

《一個陌生女人的來信》

|2016.12.28 - 2017.01.08|

|上海藝海劇院·先鋒劇場|

《九又二分之一愛情》

|2017.03.16 - 2017.0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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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26 - 2017.05.07|

|上海藝海劇院·先鋒劇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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