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的另一面：一個賭博成性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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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遠方

【作者簡介】遠方，本名陳素娟，江蘇泗洪人，喜歡文字熱愛生活，一支素筆，一寸本心，一生真誠。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原題《千古奇女，愛博戲，更愛生活》

江南才子唐伯虎有八位夫人，個個身懷「絕技」，擲骰子、玩紙牌，打麻將……周星馳滿眼含淚的微笑著，顯出很無奈。這是電影《唐伯虎點秋香》里的一組鏡頭，透過這組鏡頭，我們似乎也看到了古時女子何以打發各種百無聊賴生活。電影結尾，唐伯虎和秋香經過千辛萬苦終於有情人成眷屬，然而結婚當天，秋香喝得酩酊大醉，捲起衣袖抓過唐伯虎的手猜拳，唐伯虎跳起來，臉露驚詫之色，給觀眾留下很深的印象，同時也給觀眾留有很大的想像空間，古代有才情的女子不僅雅得有趣，且俗得可愛。

大多數人認為喝酒玩牌乃俗流之輩所為，身為女子若是沾上這兩樣，定會被列入不入流。然有一位奇女子，不僅酒量大得驚人，要喝就喝個醉，有人不醉不歸，她是醉了也不歸，而且睡在花下，那個可愛勁兒惹人憐呢。

再來看這幾首詞：

[浣溪沙]綉面芙蓉一笑開，斜飛寶鴨襯香腮。（寶鴨，髮型。）

[浣溪沙]海燕未來人鬥草，江梅已過柳生棉，黃昏疏雨濕鞦韆。（瀋水，香名；鬥草，一種遊戲。）

[點絳唇]露濃花瘦，薄汗輕衣透。見客入來，襪剗金釵溜。（襪剗，不穿鞋。）

一個天真無邪的少女，秀髮香腮，面如花玉，情竇初開，春心萌動，難以按捺。她躺在閨房中，或者傻傻地看著沈香裊裊，或者起身寫一封情書，然後又到後園裡去與女伴斗一會兒草。僅從「鬥草」「襪剗」（剗chǎn，同鏟）足以窺其奇之端倪。

這都不算啥，真的讓人瞠目的是這位奇女子經常鑽進賭場，且逢賭必贏，讓人有些不敢相信呢。

這奇女子到底是誰？

薄霧濃雲愁永晝，瑞腦消金獸。佳節又重陽，半夜涼初透。東籬把酒黃昏後，有暗香盈袖。莫道不消魂，簾卷西風，人比黃花瘦。

你可以不知她是誰，但你一定知道這首《醉花陰》。是的，此女乃宋代婉約派詞人李清照，稱其為奇女子，並不是浪得虛名。

李清照出生於書香門第，父親李格非是濟南歷下人，藏書甚豐，進士出身，蘇軾的學生，官至提點刑獄、禮部員外郎。母親是狀元王拱宸的孫女。李清照自幼生活在文學氛圍濃厚的家庭，耳濡目染，家學熏陶，加之聰慧才華過人，所以「少年便有詩名，才力華贍，逼近前輩」，曾受到文壇名家蘇軾大弟子「晁補之」的大力稱讚。

李清照少年時代隨父生活於汴京，優雅的生活環境，特別是京都的繁華景象，激發了李清照的創作熱情，除了作詩，開始在詞壇嶄露頭角。一闕《如夢令》轟動整個京師。「當時文士莫不擊節稱賞，未有能道之者」。

唐開元天寶間的安史之亂及被平定是中國歷史是的一個大事件，後人多有評論。唐代詩人元結作有著名的《大唐中興頌》，並請大書法家顏真卿書刻於壁，被稱為雙絕。與李清照同時的張文潛，是「蘇門四學士」之一，詩名已盛，也算個大人物，曾就這道碑寫了一首詩，感嘆：「天遣二子傳將來，高山十丈摩蒼崖。誰持此碑入我室，使我一見昏眸開。」

這詩轉閨閣，入繡戶，傳到李清照的耳朵里，她隨即和一首道：「五十年功如電掃，華清花柳咸陽草。五坊供俸鬥雞兒，酒肉堆中不知老。胡兵忽自天上來，逆胡亦是奸雄才。勤政樓前走胡馬，珠翠踏盡香塵埃。何為出戰則披靡，傳置荔枝多馬死。堯功舜德本如天，安用區區記文字。著碑銘德真陋哉，乃令神鬼磨山崖。」

你看這詩哪像是出自一個閨中女子之手。鋪敘場面，品評功過，慨嘆世事，不讓浪漫豪放派的李白、辛棄疾。李父格非初見此詩不覺一驚。這詩傳到外面更是引起文人堆里好一陣躁動。李家有女初長成，筆走龍蛇起雷聲。少女李清照靜靜地享受著嬌寵和才氣編織的美麗光環。

小小年紀就如此了得，出嫁後與夫趙明誠共同致力於書畫金石的搜集整理。若是認為李清照整日埋頭苦讀，不諳世事，那就大錯特錯了。李清照飽讀詩書不假，此女子奇就奇在這裡，忙裡偷閒地還會去玩幾把。

李清照是個極度熱愛生活的人，除了寫寫小詞之外，收藏、考古、喝酒、博戲，興趣非常廣泛。平日里看書寫文斯斯文文，雅緻得很，若是坐上賭桌那是判若兩人，當時盛行的賭具無所不能，且樣樣精通，關鍵的一點是逢賭必贏，那叫一個洒脫，興緻高時還會喝兩杯，此時誰能把她與那個寫出「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女子聯繫在一起，真是怪哉。

「予性喜博，凡所謂博者皆耽之，晝夜每忘寢食。但平生隨多寡未嘗不進者何？精而已。」這哪裡是等閑的賭徒，分明就是賭神那！看過賭的，現實的、影視作品裡的都有，但能達到不敗之境界的恐怕只有李清照了。

早些年我也經常打麻將，只怪自己時運不佳，常常輸個精光，看來是怪我沒有廢寢忘食不成？那咱也學學女詞人？

俗語說：賭錢望輸，喝酒望醉，往往久經賭場的人最後都輸得一敗塗地、傾家蕩產，而一個弱女子卻能「逢賭必贏」，這是何道理呢？有些想不通啊！

「夫賭者無他，爭先術耳，故專能者之。」這是我等望塵莫及的。

李清照是個興趣非常廣泛且做事認真的人，凡事要麼不做，要做就做得漂亮。所謂「專能者」，就是如此。寫詩詞就專心寫，喝酒就盡興喝，至於賭博么，既然坐在局上，就放開手腳、放鬆心情、專心致志，不做他想，輸與贏都別太在意，贏要贏得漂亮，輸要輸得心服。俗語說的「揪心賭」就是這個道理，越是想贏，輸得就越慘，索性放開手腳，沒有思想負擔了，反而會大開坦途。賭局如此，生活亦如此。當初也許正是自己功利心太重，常常血本無歸，原來是做不到李清照這般的洒脫，因此，成就了此奇女子之長勝將軍，而我只是個普通的家庭婦女。好在我急剎車戒了賭，不然我也一不小心成了賭神，立於不敗之地，贏了那麼多錢花不完該怎麼辦？

當然，若是認為李清照是萬劫不復的賭棍那就大錯特錯了。她雖好賭，但並非沉迷於此，只是用來打發閑聊時間罷了。即使賭也只是小打小鬧，並非想像的那種壯觀場面的豪賭。試想，若是李清照整日沉迷於賭場，後人何以欣賞到她如此諸多的佳詞妙句，而把她奉在神壇上？

李清照作為中國古代文學史上少有的女作家，除了語言、構思、寫作手法等獨具一格，其作品中所體現的愛國思想，具有積極的社會意義。代表了中國古代廣大婦女追求男女平等、關心國事、熱愛祖國的一個側面，讓後人從中看到了中國古代女性情感世界的另一面。而且，她還在眾多愛國作家中為女性爭得了一席之地。不僅如此，李清照還開創了女作家愛國主義創作的先河，為後世留下了一個女性愛國的光輝典範，特別是現代女性文學的創作產生了重大影響。

她的詞作獨步一時，流傳千古，被譽為「詞家一大宗」。她的詞分前期和後期。前期多寫其悠閑生活，多描寫愛情生活、自然景物，韻調優美。「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一剪梅·紅藕香殘玉簟秋》），後期多慨嘆身世，懷鄉憶舊，情調悲傷。「尋尋覓覓，冷冷清清，凄凄慘慘戚戚」（《聲聲慢·尋尋覓覓》）。李清照前期與後期的詞比較起來風格迥異，這跟她的生活經歷密切相關。

李清照18歲時，在汴京與趙明誠結婚。她與趙明誠琴瑟和諧，恩愛非常。這種幸福美滿的生活沒能維持多久，趙明誠的父親趙挺和李清照的父親李格非因得罪權臣蔡京而被罷官。不久，趙挺便死於政治鬥爭中，趙家開始敗落，趙明誠和李清照只得離開汴京，回到趙家的故鄉青州。公元1127年，北方金族攻破汴京，宋徽宗、宋欽宗父子被俘，宋高宗倉皇南逃。李清照夫婦也先後渡江南去。第二年，也就是他們結婚29年後，趙明誠死於建康太守任上。趙明誠的死給李清照極大的打擊，特別是南渡以後國破家亡，滿目慘淡使得她更感凄楚悲涼。於是，李清照帶著丈夫殘存的書畫、金石、碑帖等物流徙於各地，最後才落腳於杭州。

生活稍有安定，李清照又開始了她喜歡的博戲。一方面李清照愛玩，另一方面聊以打發孤寂的時間。「奈此良夜乎。於是乎博奕之事講矣」（《打馬圖經序》）。然「自南渡來流離遷徒，盡散博具，故罕為之，然實未嘗忘於胸中也。」又「且長行、葉子、博塞、彈棋，世無傳者。打揭、大小、豬窩、族鬼、胡畫、數倉、賭快之類，皆鄙俚，不經見。藏酒、摴蒲、雙蹙融，近漸廢絕。選仙、加減、插關火，質魯任命，無所施人智巧。大小象棋、奕棋，又惟可容二人。」得出「獨採選、打馬，特為閨房雅戲」的結論，是因為「嘗恨採選叢繁，勞於檢閱，故能通者少，難遇勍敵。打馬簡要，而無文采。」。在博戲中她教育子侄該如何對待打馬遊戲，同時她自己也創立了一種新的打馬方法「命辭打馬」，並讓子侄輩們記錄下來，自己也一連寫了《打馬圖經》，並在序言《打馬圖序》中寫明，想得到後世承認。

「打馬」本是當時的一種賭博遊戲，李清照卻借題發揮，在文中大量引用歷史上名臣良將的典故，狀寫金戈鐵馬，揮師疆場的氣勢，譴責宋室的無能。文末直抒自己烈士暮年的壯志：「木蘭橫戈好女子，老矣不復志千里。但願相將過淮水！」（《打馬賦》）

顛沛流離的生活使李清照晚景頗為凄涼，朱彧《萍洲可談》說她：「不終晚節，流落以死，天獨厚其才而嗇其遇，惜哉。」晁公武《郡齋讀書志》亦載：「然無檢操，晚節流落江湖間以卒。」《碧雞漫志》中說：「趙死，再嫁某氏，訟而離之，晚節流蕩無歸。」。

趙明誠死後，李清照行無定所，身心憔悴。不久嫁給了一個叫張汝洲的人。對於李清照為什麼改嫁，史說不一，但一個人生活的艱辛恐怕是主要原因。這個張汝洲，初一接觸也是個彬彬有禮的君子，剛結婚之後張對她照顧得也還不錯，但很快就露出原形，原來他是想佔有李清照身邊尚存的文物。這些東西李視之如命，而且《金石錄》也還沒有整理成書，當然不能失去。在張看來，你既嫁我，你的身體連同你的一切都歸我所有，為我支配，你還會有什麼獨立的追求？兩人先是在文物支配權上鬧矛盾，漸漸發現志向情趣大異，真正是同床異夢。

張汝洲先是以佔有這樣一個美婦名詞人自豪，後漸因不能俘獲她的心，不能支配她的行為而惱羞成怒，最後完全撕下文人的面紗，拳腳相加，大打出手。華帳前，紅燭下，李清照看著這個小白臉，真是怒火中燒。李清照視人格比生命更珍貴，哪裡受得這種窩囊氣，便決定與他分手。但在封建社會女人要離婚談何容易。

無奈之中，李清照走上一條絕路，魚死網破，告發張汝洲的欺君之罪（張汝洲科考作弊）。李清照也因此受了幾個月的牢獄之災。今天男女之間分離結合是合法合情的平常事，但在宋代，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讀書女人的再婚又離婚就要引起社會輿論的極大歧視。在當時和事後的許多記載李清照的史書中都是一面肯定她的才華，同時又無不以「不終晚節」、「無檢操」、「晚節流蕩無歸」記之。節是什麼，就是不管好壞，女人都得跟著這個男人過，就是你不許有個性的追求。可見我們的女詩人當時是承受了多麼大的心理壓力。

但是她不怕，她堅持獨立的人格，堅持高質量的愛情，她以兩個月的時間快刀斬亂麻，甩掉了張汝洲這個「駔儈」的包袱，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金石錄》的編寫中去了。現在我們讀這段史料，真不敢相信是發生在近千年以前宋代的事，倒像是一個「五四」時代反封建的新女性。

人生如博戲，要博得精彩，博得漂亮，李清照做到了。

這場生命途程，最漫長，也是最艱辛的奔波以後，又是一系列的麻煩，不幸，官司，謠諑，包圍著李清照，使她在精神的壓力下，消耗盡她的全部創作能量。她本來應該寫得更多，然而，她只能抱憾。身心疲憊的她，神勞力絀的她，既生錯了時代，又生錯了地方，也就只有凋落沉沒，無聲無息，不知所終，無影無蹤。一個曾經美麗過，而且始終在文學史上留下美麗詩詞的詩人，大才未展，大志未盡的退出，其飄然而逝杳然而去的形象，其落寞之中悄然淡去的身影，給人更多的遐思冥想。

李清照，一個千古奇女子最終因為生活所迫，鬱鬱而終，五十多歲，本來正是平常人家女子該享受家庭、事業、親情之樂的年紀，閑暇時賦幾闕閑詞、賭幾把小牌，或者再玩幾回打馬，然自古紅顏薄命，不禁讓人慨嘆且留下許多遺憾。想到其「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的氣迫，也就釋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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