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萬個不想去的針灸科，讓我尋回針灸夢

中醫書友會第1193期

每天一期，陪伴中醫人成長

I導讀：對針灸專業的學生而言，不想再碰針灸，是何等悲哀！但在又苦又累的針灸科里，作者到底遇到了什麼，讓她尋回夢想？（編輯/瓦力）

實習尋回針灸夢

作者/曲金好

針灸科一個月的實習結束了。今天出科簽字，心裡高興極了，卻又帶著些微的不舍。這一月，心境由暗轉明，許多感慨壓在心裡，雖不說，卻給青春增加了很多沉澱的砝碼。

帶我們燒電線的針灸老師

入科前，我久聞針灸科的勞累與忙碌，心裡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雖然我是針灸專業的學生，但是早就在心裡棄針從葯了。這幾年，學校混亂地培養我們，我們也混亂地掙扎著，迷茫著。背了一遍又一遍的穴位和經絡幫不了我們什麼，老師在課堂上的照本宣科更幫不了什麼，層出不窮的針灸流派更是讓人云山霧罩。於是，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再扎針。

直到這個月實習，到了王老師的診室，才終於找到了針灸的感覺。

王老師是一個精力充沛的老太太，一周7天無休，每天早上6點多就開始上班，為病人扎針。診室里，她像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所到之處，各種紛亂便飛快地變得整整齊齊。

病人一波又一波，像潮水一漲一落。跟在她後面扎針，我大氣都不敢出，遞止血鉗、遞針、遞罐、拉衣服、接電針，生怕跟不上她的節奏。她一喊，我們就一路小跑，她一急，我們就全身冒汗。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在她「動作快！」「動腦子！」的呵斥聲中，大家都變成了比早先麻利很多的人。

日子雖然這樣過著，我卻再也沒有抱怨過一句話。

因為她是真的為了病人好。 如果內心沒有聖人般的博愛，又怎麼能幾十年如一日地這般忙碌呢？她不斷地提高效率，正是為了多救治一些病人啊。

她也是真心想帶我們這些學生。她告訴我，不要選了什麼科的導師，就只學什麼科的知識；要多看書，多練針。她扎針時、有機會時便會念叨幾句，「進針要輕、柔、快」「手到針到」「少陽是通路」「要盯著老師的手看，不要走神」。

她會信任地把她扎剩下的針遞給我，囑咐我扎哪些穴位或哪條經脈。她也是真心理解我們的辛苦，每天早上第一句話總是先問：「吃早飯了嗎？」也會替我們惋惜，不如他們當年學習條件好。

她還是一個樸素至極的人。幾十年騎著自行車，從來不出特需號，診室的東西能修就修，能省就省。扎完病人之後，她常常帶我們集體燒電線，一箱舊電線，拿打火機一段一段燒掉外面的絕緣層，把裡面的導線剝出來，只為用來固定拔罐點火的球棒……她是老北京人，從文革的年代成長起來的，經歷過動蕩的破壞，更懂得珍惜今天的安寧。

病人的反應嚇壞了我

再說說扎針。每次老師把針遞給我，我心裡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我害怕自己扎針和老師扎針的差距太大，被病人嫌棄。害怕自己太久沒扎針，把病人扎疼。害怕自己扎針太慢，耽誤了後面的病人。有時手裡的針太多，好扎的穴位都扎完了，又在猶豫剩下該扎什麼穴。

可扎針啊，就是容不得你猶豫，電光火石之間，你就要完成這件事。而且，無論心裡怎麼想，在病人面前，總是不能露怯的。

於是，我開始越來越從容地扎針；一開始是假從容，後來發現也沒什麼。很多老病人十分豁達，會鼓勵你給他扎，於是漸漸就變成了真從容。真從容以後，就有幾天有點放得太開了，一拿到針就有點小興奮，卯足了勁要針針扎出針感。

直到那天，我給一個病人扎太溪，那個病人一下子坐起來，發出了殺豬般的慘叫，說自己整個腳都在過電。我也被她嚇壞了，身體本能地想往後退，但醫生的責任感卻推動我向前想拔出那根針。而她卻不敢再讓我動她了。

這時候老師過來，拔了針，安慰了病人，並沒有罵我，只是又一次告誡我要輕柔，太溪不能直刺。

我還驚魂未定，她卻一臉淡然地繼續讓我扎針，於是我也顧不上自己的小情緒，又接過針來，又回到了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狀態中來，每一針下針前都揣穴、注意進針的姿勢和方向，果然，再也沒有病人有異常反應。也開始漸漸有人開始誇我，扎針不疼，也開始有人告訴我自己的針感。

我一天天收穫著成就感，但再也沒有放鬆過。也終於漸漸懂得了什麼是老師說的「輕、柔、快」，什麼是「手如握虎，心無營於眾物」。

不算太忙的時候，和病人邊聊天邊扎針，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大夫，即使在每張床都趕著20分鐘起針的診室，仍然覺得針灸是一件溫柔、堅定、舒緩的事，我相信病人也會有這樣的感覺。

在針灸科，能遇到可貴的老師、患者，再次讓我找回信心和夢想，安能不沉潛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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