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涅槃，原來是一部反派洗白和變性的歷史

南邊飛來的極樂鳥——龍鳳奇談

龍生九子，那這些孩子的媽媽是誰呢？

古代關於龍的傳說是不那麼嚴肅的，講龍性淫蕩，會找很多太太，和不同太太生出來的小子自然各有特色。

龍後來當了皇上，地位高了，所以這種事情越到後來便越沒人談起，大概是怕這傢伙惱羞成怒，滅誰誰的九族。甚至，龍的祖宗是誰，現在也是說不清的事，就像李世民他們家，長的鬍子都打卷，居然還自稱是漢大將軍李廣的後人，實在讓遺傳學家不好理解。

商代婦好墓中出土的玉龍，像啥您自己琢磨吧

紅山文化裡面的龍，和婦好墓出圖的龍，都是胖胖的，有點兒象肉蟲。那些威武的祥雲和如電的目光，都是後來人加上去的。看到這副模樣的龍，想想自己龍的傳人的身份，從此決定不去深究龍的祖先來自何處了——萬一考證出什麼過於意外的結果，我怕咱的小心臟受不了。

不過，鳳凰倒是可以考一考，正好本書成書的時間在2017年，也是十二生肖里唯一一個屬於鳥的年度。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是鳳凰一直屬於一種漂亮、吉祥的動物。《山海經·海內經》記載「鳳鳥自舞。鳳鳥首文曰德，翼文曰順，膺文曰仁，背文曰義，見則天下和」，極言其花紋的美麗和代表天下和平的含義。

在婦好墓中，鳳已經很漂亮了

我們可以一起來追尋一下鳳凰這種動物，到底是怎樣進入中國文化的。在世界各地都有神鳥的傳說，但大多形象兇惡。

這可能與古代靈長類動物對於猛禽的恐怖記憶有關。后羿射日傳說中的三足烏鴉是太陽象徵，十個裡面有九個是小惡魔；三星堆文化中出現的火鳥圖案，雖然美麗，卻依然給人一種神秘難近的感覺。中國的鳳凰最早時也不那麼祥和的。

鳳凰的來歷出自於大禹治水傳說中的大風鳥（即大鳳鳥）。和巴蛇、九嬰一樣，大鳳鳥同屬當時戕害人類的怪物之一，橫行於青丘之澤，被大禹斬殺。

繼承了大鳳鳥的狠戾，最初的鳳凰滿凶的，在出土的楚國「龍鳳虎紋刺繡」中有一隻鳳，竟然是雙足與一龍搏鬥，雙翅又同時對付一龍一虎。在楚文化中，甚至龍只是鳳的坐騎。估計是商朝對於玄鳥的崇拜，改變了鳳的屬性，讓它以吉祥的形象出現在中國人面前。商代之後的中國青銅器上的鳳鳥紋樣卻已經變得很漂亮。

西周青銅器——長尾大鳳鳥紋方座簋

鳳鳥紋，顯示紋樣中是一種有著長長的尾羽、大眼睛的鳥類，它長期存在於青銅時代的各種中國禮器上，說明具有頗高的地位

商朝人把鳳凰做得這麼漂亮，是因為商朝始祖契的母親據說是吃了鳥蛋成孕，才有了此後的王朝，故此，其後人將「玄鳥」作為自己的圖騰。有商一代，都有對於鳥類的崇拜。這種崇拜一直延續到周朝，鳳被視為鳥中之王，自然也由此沾光。

鳳一度是很風光的，它被頂禮膜拜的時候，龍的地位在某些地區還不如饕餮——或者說，還不如一個吃貨，推測多少有點兒蜜蜂窩裡雄蜂的樣子。雖然後來龍們一統天下，翻身做了主人，但鳳依然保留了足夠的地位。

《禮記》中稱君王為大君，皇后為小君，至少名義上地位相類，君王是龍，執掌前廷，皇后是鳳，後宮第一。歷史上太子往往在文獻記載中都是皇后的嫡子——實際上，他多半還有另一個親媽。龍的孩子也一樣，或許來自不同母親，但按照法律而言，都是鳳的後代。

不過，說鳳凰是皇后，在一定程度上源於人類心目中這種動物的性別錯亂。鳳凰始見於《詩經》，原為「鳳皇」，漢代毛亨解釋為「雄為鳳，雌為皇」。所以，按照最初的記載，鳳是雄性的，凰是雌性的，它們的關係類似於鴛鴦——這說明其原型具有很強烈的性別特徵。不過，現在談到鳳凰，沒人去管它是公的還是母的，已然成了美眉的象徵。

很明顯，鳳凰的原型應該是一種美麗的大型鳥類。

從鳳鳥紋的造型，有人推測鳳凰的原型可能是雉雞。不過，從鳳凰後期比較完美的造型看來，雉雞的顏色和外形未免有些不足。雉雞又名野雞，是一種智力低下的動物，時常飛到人家的湯鍋里，而且，與被視為珍稀吉祥物的鳳凰相比，它只是一種常見鳥類，作為鳳凰的原型有些鎮不住場。

孔雀是另一個經常被人提起的鳳凰原型。它和鳳凰有著很多類似的地方，連羽毛的花紋都很相像。商周時期長江和黃河流域一般認為已經沒有了孔雀，但如果還殘存某些孑遺，作為非常珍稀的存在被發現，則更接近於鳳凰的形象。

不過，說孔雀是鳳凰的原型，有兩點難以逾越的地方。

第一，鳳凰在傳說中能翱翔九天，但孔雀只有有限的飛行能力，大多數時間呆在地面上；

第二，佛教故事中，孔雀和大鵬都是鳳凰所生（沒提到龍，難道是鳳凰的婚外情？），這樣說來，便不大可能是鳳凰的原型了。

近年來，有人提到另一種根本不產於中國的鳥類，懷疑它可能是鳳凰的原型，這就是今天主要生活在巴布亞紐幾內亞和澳洲北部的天堂鳥。

天堂鳥，有很多品種，其羽毛之絢爛，特別是一對長長的裝飾性尾羽和鳳凰的形象十分相似

它的雌雄體差別很大，雄鳥異常美觀，而且有著兩個和傳說中鳳凰頗為相類的習性：

第一， 天堂鳥善於飛翔，飛行時雙腳縮在羽毛中看不到，而且最初的標本沒有保留足部，所以一度被認為其一次起飛便不會落地，直到死亡。

第二，有灰火時天堂鳥經常會主動撲去，類似鳳凰涅槃。至於它為何有這樣的舉動，一種解釋是鳥類的趨光性使然，另一種解釋則是其羽毛中常有寄生蟲，故此以這種方式去除——天堂鳥的唾液有阻燃作用，並經常以其整理羽毛，故此不會著火。

也許鳳凰的原型是複合的，包括了孔雀、雉雞、天堂鳥甚至鶴的元素。

天堂鳥還有一個很東方的名字——極樂鳥。然而，把極樂鳥放進鳳凰的原型中，也有一個很不合理的地方，那就是無論古代還是現代，中國都沒有出產極樂鳥的記載。

極樂鳥分布區域

在遠古時代，很難想像南洋某個酋長把極樂鳥作為禮品萬里迢迢送給中國友人，並被其列入神鳥之中。中國的歷史資料中最早記載極樂鳥，要到順治年間。

不過，這種事兒很難說的清，您看這件酒器——陝縣出土的一對西周時期貘尊：

這是什麼動物啊？

它的原型竟然是馬來貘，一種今天只能在東南亞見到的珍稀動物

在它們製造的年代，中國的貘分布已經退到貴州西南地區，黃河流域和長江流域的貘大約一萬年前便消失了，晉陝地區的工匠又怎麼能知道這種動物的存在呢？

正如極樂鳥，說它有，沒證據；說它沒有，也不能排除存在的可能。那麼，鳳凰的祖先難道便無從查找了嗎？

當然不是，只需要我們換個思維啦。

被稱為「天使之翼」的古代鳥類羽毛化石，鳳凰的遠祖出自於它們，而它們出自於小型恐龍，呃，也可以說鳳凰無論品種如何，都是恐龍的後代

鳳凰的原型是恐龍？理論上沒錯……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腦洞開得人有點兒吃不消——這龍得多難脫單，才會找一頭恐龍作媳婦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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