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被自閉」的孩子……

-Expert column-

李燕現任孫瑞雪教育機構寧夏教學督導，銀川、北京地區教學管理負責人，寧夏蒙特梭利國際學校小學部教學校長；

李燕老師擅長捕捉孩子的感受和需求，與孩子連接是她生命中的天份所在。

兒童身體的感官得不到練習與使用的機會，於是它們（感覺）開始沉睡， 這直接導致兒童各個方面發展的滯後。——李燕

父母，請不要關閉孩子認知世界的門

文丨李燕

一個將近兩歲還不會說話、被父親懷疑是「自閉症」的孩子，來到了我的辦公室，與我整整相處了一個下午的時光。他叫丁丁。

丁丁在辦公室四處走動，見到自己感興趣的東西便會去拿來翻看，自己夠不著的，會拉著媽媽的手「嗯嗯」的示意媽媽替自己去拿，得不到滿足時便會不滿的發脾氣或哭泣。這個已經將近兩歲的孩子，始終不曾使用語言。

在和他熟悉幾個小時之後，我試圖接近他，機會來了———他看上了我桌上的香蕉。他伸手就拿，但沒夠到。

我拿起香蕉，看著他問道：「你想吃香蕉，是嗎？」

在和他說話的時候，我注意觀察他的眼神和表情，丁丁第一次將眼光聚焦到我的臉上，嘴微張著看著我，臉上似乎有一種不解還有一種好奇。

我更加放慢語速，重複了一遍：「你想吃香蕉，是嗎？」回應我的是一聲含糊不清的回答。

我笑著說：「我願意將我的香蕉分享給你。」說著將香蕉遞給了他。

他懵懵懂懂的接過香蕉。他又遇到另一個困難———不會剝香蕉皮。

我說：「我替你剝，好嗎？」(我邊說邊比劃)

他立即將香蕉交給了我。

（此間，丁丁的媽媽示意我不要將整個香蕉給丁丁。）我將剝好的香蕉遞給了丁丁，他吃了一口便把香蕉扔掉了。

丁丁媽說：「我們從來不給他一個香蕉，他吃不了就會扔掉。」

我問：「丁丁，從來沒有吃過一隻完整的香蕉？」

「是，他吃不了會浪費的。」丁丁媽說。

丁丁一會兒又對辦公室里的暖瓶感興趣了，他伸手就要去拿，我連忙抱住了他，我掀開瓶蓋，讓他看到裡面冒出的熱氣，然後拉著他的手緩緩靠近蒸汽，在他能感受到熱氣的溫度時，把他的手迅速的拉回，我說：「燙！」

他的身體在我懷中緊了一下，回頭怔怔地看著我，我再次重複「燙！」

他又轉向暖瓶，我們又重複了一次剛才的動作，我再一次說：「燙！」

他也用不怎麼清晰的發音說：「燙！」

（這是整個下午他第一次發出的一個有意義的音節）隨後就掙扎著要離開。

他在屋子裡又玩了一會兒，將注意力又轉向暖水瓶，不過這一次他不是自己去「隻身犯險」，而是拽著我的手讓我去動暖水瓶。我有些了悟，掀開瓶蓋，將手靠近熱氣，迅速縮回說：「燙！」

我驚訝地看到，丁丁在觀察我的嘴型。

我又嘗試了一次，更加註意觀察他，確實他在看我的嘴型，而且他也喜悅的說「燙！」這一次的發音比起第一次要清晰一些。

其後，他又反覆將我的手拉向暖瓶兩次，情緒愉悅。

丁丁要喝水，媽媽並沒有把水壺交給他，而是自己扶著水壺丁丁支著嘴巴喝，不時有水順著孩子的嘴角流出。

我對這種喝水方式很疑惑，媽媽解釋說，丁丁會扔水壺的。我示意媽媽將水壺交給丁丁自己拿著喝，結果是：丁丁灑在身上的水更多，且喝完後將水壺隨手扔在了地上而毫無感覺。

在其後與丁丁媽媽的交談中，我進一步了解了丁丁的成長情況。在家長帶養丁丁的過程中，除了遊戲時丁丁擁有自由外，其他真實生活中的事情，父母都按照他們的觀念照顧。譬如：

孩子不曾得到過完整的水果，因為怕孩子浪費；

生活中很多東西不讓孩子去觸碰，擔心物品弄壞或是傷到孩子……

父母卻不知道，這樣的照顧在無形中剝奪了丁丁認知世界的機會。

兒童身體的感官得不到練習與使用的機會，於是它們（感覺）開始沉睡，這直接導致兒童各個方面發展的滯後。

孩子因為被成人阻隔在真實世界之外，於是逐漸將自己困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除了生理的需求，越來越表現出對自己之外的人或世界的興趣缺失。

就如丁丁，在進辦公室近三個小時之內，從不曾主動將目光聚焦到我———這個空間唯一的陌生人的身上。語言在丁丁生活的世界實在是「抽象」，因為它沒有和丁丁的感覺配對過。當丁丁的手觸碰到熱蒸汽，同時聽到我說出「燙」這個詞時，感覺與現實世界的碰撞，一個詞開始變得有意義，所以丁丁反覆的練習並且表現出愉悅的情緒。

兒童天生是會學習、喜歡學習的，而感覺是兒童來到這個世界天賦的學習工具。如果有人執拗地剝奪了兒童的這項天賦，那麼他就在無形中為兒童與真實世界設置了障礙，迫使兒童走向幻像或是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