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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世凱的「皇帝夢」,以及他的家事。


上次分享了袁世凱三女兒回憶文章的上半部分。鏈接如下,點擊即可閱讀:




袁世凱的「奮鬥史」




今天,坐觀君

(ID:china_2049)

給大家分享下半部分。主要內容就是兩塊兒:皇帝夢的破滅,還有袁世凱和「一妻九妾」的家事。大家都知道,「國家」這個詞由國和家兩個字組成,反映出兩者之間的緊密聯繫。今天的故事正好圍繞這兩個字展開。對比著看,也許會有不同的味道。




當然,對於這篇回憶錄中的某些部分,史學界有質疑。比如關於袁克定偽造《順天時報》這件事,有人認為很可能是偽史,並為此給出了一些理由。相關文章,大家可以自行百度。坐觀君在這裡不啰嗦。


作者:

袁靜雪


編輯:坐觀君






五、從總統到皇帝夢的幻滅




當我父親宣誓就任臨時總統以後,又過了一個時期,清皇室讓出了中南海。我們又從當時所住的鐵獅子胡同陸軍部(現在中國人民大學的宿舍)搬進了中南海。我父親自從住進了中南海,就沒有再出過新華門一步。這是因為「東興樓」門前的爆炸案件使得他餘悸猶存。而且,大約在我們搬進中南海後不久,府內也發生了一次意外事件,說是有一個人把炸彈扔進海里,並未爆炸。這更使得他不敢輕易外出。說他不敢輕易外出,是因為我和我父親同住在居仁堂樓上,如果他有事外出,一定要傳車,傳待衛的人,還要換衣服,這些我不會不知道。可以這樣說,我父親是活著進的新華門,直到死後才被抬著出了這個門。


我父親在中南海內先是任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接著是中華民國第一任大總統,後來又自稱「中華帝國洪憲皇帝」。現在分別談談在這3個階段里有關他的一些情況。


我父親當時一直居住在居仁堂內,有人說他當時住在懷仁堂,是錯誤的。他辦公室,設在居仁堂樓下東頭的一間大房間里。樓下的西部,是他會客、開會以及吃飯的所在。另外,在居仁堂的前院,還有一處叫做「大圓鏡中」的房子,也是他會客的地方。他什麼地方會什麼樣的客,是按著來客的身份以及跟他的關係來區別對待的。例如,一般生客在「大圓鏡中」,熟客在居仁堂樓下西部,最熟的就在辦公室內會見了。如果來客比較有身份,那麼,會見的地方也可能有所改變。但是他接見張作霖卻是個例外。張作霖是當時的27師師長,他由東北來京謁見我父親。按照他的身份以及他和我父親的關係,是只能在「大圓鏡中」會見的。可是我父親為了表示對他的優遇,卻破例地在辦公室內會見了他。當時辦公室內的北面,安設著一個多寶格子。格子里擺設著一些古玩器物。其中有一個絲絨盒子,裡面放著4塊打簧金錶。每一個表的邊上環繞著一圈珠子,表的背面是琺琅燒的小人,樣子是極其精緻的。當時我父親和張作霖分坐在沙發上談話。張在談話的時候不時地注視離他坐位很近的這4塊金錶。我父親看到這種情況後,曉得他是愛上這幾塊表了,當時就送給了他。我父親在送走張作霖以後,一路笑著上樓,說明了贈表的經過,並笑著對我們說:「他真是沒見過世面。他既然看著喜歡,我就送給他了。」說完了,接著又哈哈大笑起來。




居仁堂




我父親的卧室,是居仁堂樓上的東頭的一個大房間。他最喜歡二姐和我,就讓我倆住在樓上西頭的一個房間里。我家其他人的住處,也是經過他安排指定的。大致的情況是:我娘于氏是和二姨太太、大哥夫婦、還有大哥的姨奶奶和他的孩子們以及四哥夫婦都住在福祿居;大姨太太、三姨太太和二哥夫婦三哥夫婦,還有一部分小弟妹們,住在字廊後邊的4個院子里;五、六、八、九4個姨太太和她們的孩子們都住在居仁堂後邊的一所樓上。這個樓和居仁堂的樓上,是有天橋可通的。


我父親在做大總統期間,每逢陽曆新年,一定要在懷仁堂招待外賓。宴會後,總要有北京京劇界的名藝人來唱「堂會」。那一天,他穿著藍色的總統服,頭上戴著插有白纓的藍色鴨舌帽,胸佩勳章,斜系大綬。我和二姐當時都也有「總統小姐」的禮服:上身是大紅綉牡丹的外褂,裡面襯著「和尚領」,系帶子的淡青色綢襯衣,下面是淡青色綢裙子,紅色緞子高跟鞋。這種禮服的樣式,到底是什麼人規定的,那就說不清了。


我父親從什麼時候起想要當「中華帝國」的大皇帝?有關這一事件的醞釀和發展過程,我們是知道得比較晚的。這是由於他凡是涉及到政治上的大事,向來對我們守口如瓶,加以我們被深深地閉鎖在中南海內,所有府外的情況,我們了解得極少。但我們也自有其有利條件,那就是,在和大哥、二哥的閑談的時候,他們有時會露出一鱗半爪,使我們能比較簡單地曉得某一個事件的經過。我父親要稱帝這件事,由於大哥在政治上有野心,所以一向諱莫如深。他怕過早暴露,會給自己多樹敵人。至於二哥,他是一個不願過問政治的「名士派」,又和我是同母兄妹,因此,他就把這個秘密告訴了我。在我曉得這個消息後,漸漸發覺全家上下的精神面貌,確實和以往有所不同,彷彿將要發生什麼大事似的。


我父親在這一階段里的表現,也自然不同往常。他有的時候似乎很高興,有的時候又非常不高興。比如說,他在晚間上樓以後,二姐和我去看他,如果他心裡高興,就會有說有笑,有時說得高興,還會和以前一樣地哈哈大笑起來。有一次,我倆在叫了他一聲「爸爸」以後,他溫和地對我倆說:「你倆要好好念書,好好學習規矩禮法,將來要當公主啦!」有的時候,在我倆叫了一聲以後,他卻簡簡單單只「嗯」地應了一聲,說上一句:「去玩吧!」這時候,我們便意識到,爸爸又在不高興了。另外,我倆有的時候還聽到伺候他的丫頭對別的傭人說:「總統今天又有氣,大家小心點!」真的,在這天吃飯的時候,他一定是板著面孔,鼻子里有時發出一聲嘆息似的「嗯」聲,並且一邊吃,一邊嫌菜做得不好,在鬧脾氣。這時候,就是他所最寵愛的五姨太太也要看個合適的當口,才敢淡淡地解釋一兩句。但是,她的解釋,也同樣要碰我父親的釘子。他這種態度的轉變,大概是和外間對於帝制反映有關的。


我父親的生活習慣,在這個時期里也同樣有所改變。我們覺得,他不再像以前那樣從容,而是比較緊張。他做大總統的時候,經常是晚間九時上樓,到了這個時候,卻深夜還在辦公和會客,以致我倆姐妹雖和他同住一個樓上,可是常常很晚了還不見他上來。因此,他那逗我們說笑玩耍的事情,就成為很少有的了。


他雖是這樣日夜緊張忙碌,可是並不能阻止那內外交攻的情勢向他逼來。首先是,蔡鍔在雲南發動了起義,組成護國軍。緊接著日本帝國主義也改變了原來的贊成帝制的態度。這些已經是夠使他惱火的了,家庭間因此而惹起的紛爭,就使得他更加惱火。其中最突出的是「立太子」的問題。大哥克定以前在彰德車站騎馬的時候把一條腿摔壞了,左手也連帶著受了傷(他左手的手心沒有厚皮,所以經常戴著一隻手套)。因此,我父親說他「六根不全」,將來怎麼能夠「君臨萬民」。他曾露出這樣的口風;要在二哥、五哥二人之中,擇一立為「太子」。二哥人極聰明,有才氣,我父親常常誇獎他「有天才」。五哥待人誠懇,學問也不錯,我父親也同樣很喜歡他。當時的「大典籌備處」曾給各個弟兄每人做了一身「皇子服」。有一天,四哥、五哥、六弟、七弟、八弟5個人,在「新華宮5」內,各自穿著「皇子服」,合著拍了一張照。大家一看,五哥那一套上的金花式樣和其他弟兄的有所不同(這張照片,現在還在我處保存),只有二哥的那一套是和五哥的相同。這反映了我父親的用意所在。在這兩人之中,二哥年長,又不時替我父親外出辦事,頗得我父親的信任。更重要的是,我父親對他有所偏愛,因為他既是三姨太太的長子,又是過繼給大姨太太而為她所溺愛的一個愛子。因此,二哥將要被立為「太子」的呼聲更高。大哥聽得了這個消息,便揚言說:「如果大爺(大哥稱呼我父親為「大爺」原因不明)要立二弟,我就把二弟殺了!」因此,「新華宮」內鬧得人心惶惶。有一天,我特地把大哥所說的話告訴了父親,並且和他說:「咱們家要鬧『血滴子』了!」我父親聽了以後,只簡單地說了「胡說」兩個字,並沒有什麼其他表示。但是雍正奪位的慘劇,到底不能不使他無動於衷。


「立太子」的事,並沒有到此為止。原因是二哥的呼聲雖然最高,但五哥的「皇子服」畢竟也有那不同式樣的金花。五哥是二姨太太的長子,如果五哥立為「太子」,二姨太太就是未來皇帝的母親,也就是未來的「皇太后」了。而五姨太太想到自己既是我父親身邊最寵的人,自然也就希冀著那樣的尊位降臨到自己身上。因此,她就時時在我父親身旁嘀嘀咕咕,要求立她的長子——老六為「太子」。這個情況,不但伺候我父親的丫頭流露過一言半語,就是我也聽到五姨太太在我父親面前稱讚老六的種種好處。我父親處在這內外夾攻的情況下,怎麼能夠使他不越加惱火呢!但是,使他更加惱火的,還是假版《順天時報》的暴露。






《順天時報》是當時在北京銷行數量比較多的日本人所辦的漢文報紙。我父親平時在公餘之暇,總是專門看它。這大概由於它是日本人辦的報。可是,也就因為這個緣由,才使他受了假版《順天時報》的欺騙而毫不自知。假版《順天時報》,是大哥糾合一班人(是否就是所謂「六君子」那一班人,那就不得而知了)搞出來的。有一天,我的一個丫頭要回家去探望她的父親(這個丫頭是一個老媽子的孩子,是自由身子,所以准許她隔一些時候回家探望一次),我當時是最愛吃黑皮的五香酥蠶豆的,便讓她買一些帶回來吃。第二天,這個丫頭買來了一大包,是用整張的《順天時報》包著帶回來的。我在吃蠶豆的時候,無意中看到這張前幾天的報紙,竟然和我們平時所看到的《順天時報》的論調不同,就趕忙尋找同一天的報紙來查對,結果發現日期相同,而內容很多都不一樣。我當時覺得非常奇怪,便找二哥,問是怎麼回事?二哥說,他在外邊早已看見和府里不同的《順天時報》了,只是不敢對父親說明。他接著便問我:「你敢不敢說?」我說:「我敢。」當天晚上,我便把這張真的《順天時報》拿給了我父親。我父親看了之後,便問從哪裡弄來的,我便照實說了。我父親當時眉頭緊皺,沒有任何表示,只說了一句:「去玩去吧。」第二天早晨,他把大哥找了來,及至問明是他搗的鬼,我父親氣憤已極,就在大哥跪著求饒的聲音中,用皮鞭子把大哥打了一頓,一邊打,一邊還罵他「欺父誤國」。大哥給人的印象是,平素最能孝敬父母,所以他在我父親面前的信用也最好。我父親時常讓他代表自己和各方面聯繫。可是從這以後,我父親見著他就有氣。無論他說什麼,我父親總是面孔一板,從鼻子里發出「嗯」的一聲,不再和他多說什麼話,以表示對他的不信任。看起來,我父親對於帝制前途的不甚美妙,已經是有所覺察了。




袁世凱長子袁克定




就在這個時候,家裡的幾個小些的姨太太,還不知道我父親當時處境的困難,竟因為「妃」,「嬪」的名稱和他當面爭執,以致使得他更加一分煩惱。事情的經過是:在他決定了帝制以後,我娘于氏當然就是「正宮娘娘」,至於那幾個姨太太,我父親曾口頭封過:大、二、三、五,4個姨太太都為「妃」;六、八、九,3個姨太太都為「嬪」(四姨太太、七姨太太這時已死)。這種封法,那3個小些的姨太太是不滿意的。可巧在元宵節的晚上,很多人都聚在居仁堂樓下在等著吃元宵(那時我父親和我們家裡人都仍然把湯圓叫做元宵。有人把外間叫做湯圓的說法告訴了我父親,他還說:「袁,元兩字,音同字不同,有什麼可忌諱的。」)等到元宵端來,我父親一邊先坐在桌旁吃,一邊還叫大家坐下同吃。這時候,六姨太太首先嘀咕起來,說是如果我父親不封她為「妃」,她就要帶著孩子回到彰德去住。接著,八姨太太、九姨太太也提出了同樣的要求。五姨太太當時在旁解勸著說:「你們別鬧啦!你們都當妃子,愛管我叫什麼就叫什麼。」可是那3個人卻依然在呶呶不休。我父親看到了這種情況,把筷子一撂,長嘆了一口氣,說:「你們別鬧啦!你們都要回彰德,等著送我的靈柩一塊兒回去吧!」說完,就走回辦公室去了,接著,過了沒有幾天,便下令緩辦帝制,撤銷了「大典籌備處」。


這個時候,國內的情況是:一方面,蔡鍔所率領的護國軍,很快地佔領了四川南部的一些地方。接著貴州和廣西也先後宣布了獨立,陸榮廷並自任為兩廣護國軍總司令,因之護國軍的聲勢大振。另一方面,我父親所掌握的北洋,這個時候也開始分化,特別是他手下的兩員大將——段祺瑞、馮國璋,一個是置身事外,袖手旁觀;一個則不再那麼恭順地服從我父親的命令,並且聯合了江西、浙江、山東、湖南4省的將軍,準備發出取消帝制、懲辦禍首的電報。我父親看到大勢已去,只得親自邀請徐世昌、段祺瑞、黎元洪3人到中南海來共同舉行取消帝制的緊急會議。關於取消帝制的電稿,已經擬好準備拍發了,忽然我父親又叫把電稿拿了回來。徐世昌、段祺瑞聽到了這個消息,趕忙又第二次來到中南海問我父親,為什麼又撤回這個通電?是不是不願意這樣辦了?我父親當時只說:「我要改動裡頭幾個字。」隨著也就交出去拍發了。看來,我父親本來或許是起了反悔之意,及至再一考慮,卻是除掉這樣做以外,別無其他出路。正好徐、段二人又來催問,於是借辭掩飾,就此下台。但是,從此他就憂憤成疾,終於身死。


我父親是有迷信思想的。他既相信批八字,也相信風水之說。有人給我父親批過八字,說他的命「貴不可言」。還聽得說,我們項城老家的墳地,一邊是龍,一邊是鳳。龍鳳相配,主我家應該出一代帝王。這些說法,無疑地也會使我父親的思想受到影響。他之所以「洪憲稱帝」,未始不是想藉此來「應天承運」吧。


這期間馮國璋的態度是值得一談的。馮國璋從小站練兵起就跟隨著我父親做事,後來經過我父親的不斷提拔,到了民國初年,直做到宣武上將軍、督理江蘇軍務,雄踞東南,手握重兵,成了我父親手下的一員大將。有一天,我父親在晚間上樓後,看見幾個姨太太和我倆正在他的卧室里閑談,便和我們說:「今天馮華甫來了。」我不知道華甫是馮國璋的字,就問:「馮華甫是誰?」我父親在說明了以後,接著問我倆:「你們應當叫他什麼?」二姐遲遲疑疑地說:「叫世哥。」我父親笑著說:「不是世哥,是四哥。」由這一稱呼看來,我父親對於馮國璋是怎樣看待,也就可想而知了。


在這裡還應當插敘一下馮國璋和我們老師周砥結婚的一段故事。周砥,字道如,家住在天津(並不是天津人),曾教過二姐和我讀漢文,及至我們搬進了中南海,她雖然已經不在字廊的專館裡擔任課程,卻由於她和三姨太太相處得很好,所以仍然常來常往。她是一個老姑娘,曾經聲明過不再嫁人。那時候,馮國璋斷了弦,他原想再要一個姨太太,所以就叫他的兒子到北方來物色。誰知他的兒子錯會了意,竟自和周家說定了。當他回到南京復命的時候,馮說:「我這麼大歲數了,還要娶太太做什麼。」因此不肯應允。周老師的弟婦周四太太平素和六姨太太最好,就到北京來轉求我父親從中說合,這才定局。隨後,由我父親代為置辦妝奩,並派我的姓武的保姆作為陪嫁的老媽,此外,還派了男佣人護送著周老師到南京和馮國璋結婚。結婚以後,周老師有時回到北京來,還把我家當娘家走動,我們也都改了稱呼,叫她「四姐」。


還在洪憲帝制沒有公開的時候,有一次,馮國璋由南京來謁見我父親,順便問一問外傳稱帝這件事的究竟。我父親聽他的口氣,知道他是來勸阻的,對他說:「我的身體很不好,幾個兒子又都不成器,我哪裡有這種心思呢!」就這麼把他的嘴給堵住了。我父親在當晚上樓以後,連聲說:「馮華甫豈有此理!馮華甫豈有此理!」


帝制公開以後,馮國璋感到自己受了欺騙。我父親死後,曾聽到一個很可靠的人說,馮國璋對於我父親的「洪憲稱帝」,始終是嫌怨很深的。有的人說,當我父親最後處在絕境的時候,馮國璋經過徐世昌、段祺瑞、梁士詒等人的疏通,幡然變計,仍然承認我父親繼續做總統,以維護「北洋派」的大局。這種說法是不確實的。


附帶在這裡談一下曾在彰德教過我們的楊令 老師的態度。她也是不贊成帝制的。有一次,她到府里來,說起洪憲帝制的事,便對我說:「既然共和了,又鬧什麼君主,恐怕非鬧出漏子來不可!」她在當時是很有名望的。她的態度如此,似乎可以代表一部分人對這件事的看法,從而也可以知道我父親稱帝的不得人心。


在我父親『洪憲稱帝」的時候,我們家庭中對此也有不同的反應。我娘最高興。她說她要當「娘娘」了。有一天,「大典籌備處」把做成的「皇女服」送了進來,二姐和我是經我父親口頭上封為「公主」的,但是「公主服」還沒有做好,我娘便叫從二姐起都穿上「皇女服」,陪著她一起照相。這天,五、六、七、八、九妹,還有大哥的兩個女兒,共7個人,都穿上了新裝,唯有我是不贊成帝制的,偏偏不肯穿著照相。很多人勸我,我母親還嚇唬我,我不聽,最後只得由我穿了便服了事。拍照的時候,我娘居中穩坐,眾「皇女」左右簇擁著,看起來,花團錦簇,好不得意。那幾個姨太太之中,除了上面已經談過的六、八、九3個人有過爭「妃」的問題和五姨太太有過爭六哥為「太子」的事情以外,其他的人從來沒有什麼異議。看來,她們對於我父親的稱帝一事,都是表示贊同的。


在我們家裡,最熱衷於這件事的是大哥。他之所以這樣熱衷,是為了要當「太子」,要做「嗣皇帝」。他雖然殘廢,卻還是野心勃勃。因此,他寧肯冒著「欺父誤國」的罪名,造出假版的《順天時報》,也因此他能不顧手足的情分,竟然揚言要殺那將被立為「太子」的二哥。原先我父親歷來對他信任,他是嫡出,根據宗法制度中所謂「立嫡立長」的說法,他認為「太子」一席應當是他的,所以他竟然私自鑄刻了「大皇子印」的金印。有些善於拍馬的人給他寫信。就稱他為「大皇子殿下」。他也居之不辭。他還培植他自己的私人勢力,和當時的「籌安六君子」以及一些政客們常有往來,為的是讓這些人為他效力,也正是如此。例如,他的把兄弟楊士琦(楊是我父親的心腹,當時擔任著政事堂左丞),還有楊度、沈雲沛、薛大可等人,就在我父親面前嘀嘀咕咕,說他「嫡出當立」。總之,大哥是一個在政治上有野心的人,所以他就最熱衷於帝制。


二哥的態度,就和他迥然不同。二哥是一個舊時代里十足的浪漫才子型的人物。他從不愛過問政治上的事情,所以,一經聽到那「太子」的稱號將要落在自己的頭上,並且還聽說大哥因此而要殺害他,他內心是極其痛苦的。他曾和我商量過,如果我父親一旦登極,我們就私自逃往英國去留學。不料這個消息,被大、三兩個姨太太聽到了,便先後把二哥叫到面前,又哭又勸,使得他想走不敢走。他在這種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做了一首題目是《明志》而實際上是諷諫我父親的詩:




乍著微綿強自勝,荒台古檻一憑陵。
波飛太液心無往,雲起蒼崖夢欲騰。
幾向遠林聞怨笛,獨臨虛室轉明鐙。
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




我父親稱帝以前,北京城內曾出現了很多請願團,其中有妓女請願團、乞丐請願團等。由於二哥平素愛和這些人來往,就有人說是二哥弄出來的。其實這也是大哥串通外頭一些人搞出來的把戲。


在我父親的女兒當中,我算是唯一不贊成帝制的人。上面談過,我揭發了假版的《順天時報》,不肯穿著「皇女服」照相,曾和二哥私議著要逃往英國留學。所有這些,並不意味著我在政治上有什麼獨到見解,但是我愛好自由,不願意受那更進一步的束縛。我在當時曾說過這樣的話:「現在我們本來就在『饃飯監獄』(音諧」模範監獄」)里,每天起來扛著3大件(指念書、吃飯、睡覺),要是做了『皇帝』,那還受得了嗎!」我不願意學習那「公主」、「皇女」們學習禮節。記得「大典籌備處」為了教導「公主」、「皇女」們學習禮節,專派了兩個女師大的畢業生,一個姓鹿,一個姓楊,前來做示範性的講解,我們就隨著她們的講解一次又一次地演習。一般說來,關於行禮、言談等等的所有禮節,大體上仿照的是清宮裡的那一套。例如:每天早晨向我父親請安的時候,要像過去旗裝婦女那樣一次請3個安,計進了門請一個,往前走幾步再請一個,最後到了我父親面前再請一個。需要磕頭的時候,要兩腿同時跪下再磕。彼此說話的時候,要先問「您好」,還要問「您昨晚上睡得好」。對於這些繁文縟節,我是學習一次,哭鬧一次。可是,在當時我父親已經登上皇帝寶座的情況下,要想不學是行通的。幸虧這個學習由於當時政局的變化,沒有繼續多少日子就停止了。


為了籌備帝制,還有一個大典籌備處。大典籌備處是什麼時候成立,又是什麼時候撤銷的,我們不清楚。一次聽二哥說,和他常在一起的他的朋友郭葆昌6奉大典籌備處的命令,到江西景德鎮去燒洪憲彩瓷去了。我們從這時候起,才知道還有大典籌備處這麼一個機構。這個機構的負責人是朱啟鈐。聽說早在它還沒有公開的時候,就已經在那裡準備我父親「登極」以後所該辦理的一些事情了。例如「中華帝國」大皇帝的年號「洪憲」,便是大典籌備處依照我父親的意思規定下來的。又如上面所談到的「皇子服」、「皇女服」的式樣,也是這個機構訂定的。我父親的「龍袍」是已經做成了的,只是沒有公開,因而我們都沒有看見過。我娘的「娘娘服」,也同樣是做成了的,只是由於「妃嬪服」還沒有做好,所以也沒有拿進來。後來,在我父親死了以後,這套「娘娘服」實在無法交代,我娘又堅決不肯要它,最後只得把它放在「燒活」里一同燒化了。




現在讓我們了解一下已經送了進來的「皇子服」和「皇女服」的式樣吧。「皇女服」的樣式是:上身是對襟、寬袖的黃緞褂子,上面綉著鳳凰、牡丹、雲彩、潮水和紅色的太陽,所繡的這些都鮮明地在緞子上凸了出來。衣裳上鑲著的領子,同樣也綉著小的鳳凰和牡丹。那樣子,就象京劇里旦角行當所穿的「霞帔」似的。下身是黃緞裙子,也在上面綉著和上衣一樣的花樣。裡面還有水紅色綢子的襯衣,襯衣上面鑲著白色綢子的「和尚領」。「公主服」雖然由於尚未做好而沒有送進來,但是聽說那樣子和「皇女服」沒有什麼大的區別,所不同的是上衣、裙子都比「皇女服」的多綉了兩隻鳳,裙子前短後長,「公主」們走動時裙子的後擺能輕輕地拂地。看來,這又是從古代外國貴族婦女那裡學來的樣式了。「公主鞋」是紅色緞面繡花的所謂「朱履」。鞋的前端微微向上翹著,樣子好像現在朝鮮婦女所穿的鞋。


「皇子服」又叫「金花服」,是仿照英國宮廷內的式樣用黑色呢子縫製的(由於當時正值冬季,所以用的是黑色呢子,其他季節該用什麼樣的料子那就不得而知了)。上身採用了西洋大禮服的樣式:前身僅及腹部以上胸部以下,後身長過臀部,胸襟上滿是一橫排一橫排凸起的金綉,既不開縫也不系鈕扣。下身是西裝褲,兩側各綉有一條金線。帽子扁扁的,樣式和土耳其式帽子相彷彿,上面飾有一大溜黃色的絨毛。前面已經談過,四哥等5個人曾經穿著「皇子服」合影。合影時,他們身上還佩著金色的綬帶,綬帶下端懸著佩刀。所有這些,各人都沒有什麼不同。所不同是胸前部分的金花,五哥和二哥的是麥穗形的,其他弟兄的是牡丹花形的;還有帽子上的絨毛,五哥和二哥的是從前到後長長的一大溜,其他弟兄的則沒有他們的那麼多、那麼長。聽說,所有上面已經做成了的服裝,都是由當時最大的綢緞店「瑞蚨祥」承做的。




六、一妻九妾的地位和待遇




我父親的家庭情況,可以說是舊時代里封建家庭的一個典型,他有1妻9妾,17個兒子和15個女兒。此外,還有幾個兒媳和一些孫子、孫女。家中還有管事的、賬房、男女教師、中西醫生、廚役、裁縫、花匠以及男女佣人,跑上房的和跑各房的老媽、丫頭等等,總計有幾百個人。這麼多的人一切都要以我父親為中心,服從他的命令,聽憑他的擺布。他們的榮辱沉浮,全由我父親一人決定。他的家庭主要成員——1妻9妾的命運,是很能說明問題的。他們之中有的是寵擅專房,有的被打入冷宮。這些人的命運,完全由他個人的好惡來決定。至於他的好惡,到底有些什麼標準,那就很難說了。





袁世凱部分妻女的合影。當中為正室於夫人,旁邊的八個女兒身穿「洪憲」公主服,後排為袁世凱的幾個兒媳。





他的原配于氏,就是因為偶然的一句話,弄得他不高興,以至牢記在心,從此冷淡相待,成了一個主婦「牌位」。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她是河南省鄉間人。她的娘家在鄉間雖是一個有錢的人家,但是她卻沒有讀過書,不認識什麼字,也不大懂得什麼規矩和禮節。我父親和她結婚的頭一兩年里,感情還好。有一天,我父親看到她經常喜歡系一條紅色繡花緞子的褲帶,就和她開玩笑說:「看你打扮的樣子就象個馬班子7。」她並不認為這只是夫婦之間的一句玩笑話,卻反而譏諷地說:「我不是馬班子,我有姥姥家。」她說的這句「我有姥姥家」的話,意思是說她是有娘家的人,也就是說她是一個明媒正娶的大太太,而不是沒有娘家人的姨太太。我父親由於自己的生母正是一個姨太太,因此認為這是她有意揭他的短處,一怒之下,從此不再和她同房。所以她在生了大哥克定以後,也就沒有再生其他子女。我父親做官以後,一直把她撂在項城鄉下。後來我父親在山東巡撫任內派人迎接我的祖母劉氏,她才隨我祖母一道來到濟南任所。自從我父親把她接到任上直至後來到了北京,我父親始終只是在名義上承認她是家庭中的主婦。他既不讓她管家,也不和她同居。實際上,使她成了一個主婦「牌位」。不過,我父親表面上對她還是客氣,就是到了中南海以後,他也總是按著歷來的習慣,隔個3天、5天,就到她房中坐一會兒。他倆在見面的時候,我父親一定先問一句:「太太,你好!」她也一定回答一句:「大人(妻妾們一直稱呼我父親為大人,直到洪憲帝制時期也未更改),你好!」接著,再隨意談上幾句生活上的閑話,就結束了這照例的一次會見。


有一次是陽曆年,各國公使和夫人先後來到總統府給總統賀年,隨後還照例要給總統夫人賀年。她平常在家庭中雖是一個主婦「牌位」,但在這樣的外交儀節中,我父親還是不能不讓她上前的。這一天,她穿著紅外褂、紅裙的禮服,接受外賓們的祝賀。不料正在儀式進行當中,忽有某一國的公使走上一步,到她面前,要和她行握手禮。她當時不明所以,大為驚慌,立刻把身子一偏,口裡發出「嗯」的一聲,將雙手縮回背後去了。這時候,公使一看總統夫人神色有變,動作不同尋常,不由得僵在那裡,最後只好同著公使夫人匆匆退了出去。我父親聽到這些情況,就規定以後凡遇接待賓客,需要她出場的時候,就讓二姐、二哥和我陪同出場,由我們在旁代為照料問答,不讓她自己再說一句話,也不讓她再有什麼特殊動作,以免再出現其他笑話。從此,每逢遇到這種場面,她就更是一塊地道的「牌位」了。


我父親在前後兩個階段里所最寵愛的是大姨太太和五姨太太。前一階段里寵愛的是大姨太太蘇州名妓沈氏。由於她在我父親落泊無聊的時候對他有過恩情,所以我父親在朝鮮做官期間,就把她接到朝鮮,把她當做「太太」看待。我父親不但讓她管家,還把帶到朝鮮去的大哥克定交給她撫養。所以從大哥以下,所有的我們兄弟姐妹們都稱呼她為「親媽」。「親媽」這種叫法,是僅次於「娘」的一種稱呼。我父親竟讓自己的兒女們這樣叫她,也就可以看出他對她的寵愛之深了。在當時的一些外交場合中,她同樣是以我父親的「太太」的身份出現。在她的手裡,我父親還娶進二、三、四3個姨太太。事情是這樣:我父親原定娶朝鮮李王妃的妹妹金氏一人為妾。可是,在金氏嫁過來的時候,還帶來兩個陪嫁的姑娘,李氏和吳氏。我父親就一併收她們為姨太太,並按她們年齡的大小,排定李氏為二姨太太,金氏為三姨太太,吳氏為四姨太太。還因為這3個人都是在大姨太太手裡娶進來的,所以我父親就讓大姨太太擔負教導她們的責任。直到我父親回國在他升任山東巡撫的時候,才把我娘由項城老家接到濟南任所,也才把她那塊「假太太」的招牌給摘掉。


過了不久,我父親又娶來了在後一個階段里最能得到他的歡心的五姨太太。五姨太太楊氏,天津楊柳青人,是一個出身於小戶人家的女子。她長得並不漂亮,但是我父親對她卻特別寵愛。這主要是由於我父親既賞識她管理家務的才能,又歡喜她口巧心靈,遇事有決斷。從此,我父親對於自己的日常生活,可以既不操心,也不過問。無論是該吃什麼,該穿什麼,或是該換什麼衣服,該做什麼東西,都交給她一手經營,就是我父親的貴重財物也同樣交由她收藏保管。我父親不僅讓她照管自己生活上的一切,還讓她管理整個家務,管理各房的女佣人和丫頭,管理我們兄弟姐妹們,還管理六、八、九3個姨太太。由於我父親很能聽從她的意見,所以不論是誰,只要不服從她的約束,她就可以隨時告訴我父親,由我父親出面解決。因此,全家上下都因為我父親的緣故而對她抱有畏懼的心理,就是我娘于氏也不例外。


上面已經談過,我父親在朝鮮原定娶金氏一人為妾,可是金氏本人卻認為是嫁過來做我父親的「正室」的。不料,過門以後她不但不是「正室」,她的陪嫁過來的兩個姑娘反倒被我父親一併收為姨太太。同時在她的頭上,還有一個我父親當做「太太」來看待的大姨太太。她當時才是一個16歲的女孩子。在那樣的環境里,她除了逆來順受以外,不可能有什麼其他出路,因此心情是痛苦的。由於精神苦悶的重壓,使她成為一個性格古怪的的人。一方面,似乎脾氣很好,對家裡所有的人都很和氣,也從不和人爭長論短;另一方面,在不高興的時候,卻會因為偶然的原因,一語不合鬧起氣來,甚至鬧到了難以收拾的地步。例如,像前面已經談過的,她就是因為一言不合,居然把和我父親對坐下棋的時候所用的棋盤、棋子,都給扔到水裡去了。又有一次,她和五姨太太在中南海內一處座落里對著喝酒。大約兩人都喝得有些醉意了,不知道為了幾句什麼話,兩個人吵起嘴來。先是動口,接著就動了手,直打得不可開交。幸虧有的傭人報告了我父親,等到他大聲喝止以後,兩人才算罷休。她雖是有些醉意,但五姨太太是我父親當時最寵愛的人,這一點她還是能夠意識到的。她是在五姨太太歷來的欺壓下,忍無可忍,這次為了幾句閑話便不顧任何後果地拼起命來。她這種古怪脾氣,也表現在對兒女和丫頭們的責打上。她還有「重男輕女」的思想,所以對待女兒就比對待兒子更厲害一些。她有時毒打起丫頭來,那就更加厲害了。


她皮膚很白,濃黑的頭髮長長地從頭頂一直披拂到腳下,看起來是很美麗的。但是,她神情木然,似乎永遠沒有高興的時候。她不但對待兒女沒有什麼親熱的表示,就是我父親有時候到她屋裡去,她也是板板地對坐在那裡。有的時候,我父親說到高興去處,她雖然也陪著一笑,但笑過之後,立刻把笑容斂住,於是她的臉上就再也看不出絲毫笑意。她在過年、過節和她自己生日的時候,總要暗暗地哭一場。她嫁到我家以後,從沒有回過娘家,娘家的人也從來沒有來看過她。有一次,六姨太太的母親和哥哥從江蘇揚州老家來看望六姨太太。這兩個客人,既要給我父親和我娘磕頭,還不能和我家的人平起平坐,這大概就是她不願意娘家人來看望她的緣故吧。對於娘家過去的情況,她更不願多說。在中南海的時候,她並不是每天都到居仁堂去的。但是,我父親見到有什麼好吃的,或是她所喜歡吃的東西,總是時常叫傭人請她同吃。此外,我父親對於她無論在禮貌詞色間,或是物質待遇上,都比較其他姨太太要特殊一些。這或者是我父親於心有愧,才藉此來彌補他的罪過吧!


她在死前的頭一天里,對我二哥說了兩件事:一件事,在她過門以後不久,大姨太太借對她教導和管束的名義,對她進行虐待。有一次,大姨太太把她綁在桌子腿上毒打。由於她的左腿被打得過分厲害,受了內傷,以至於臨死的時候還經常疼痛,並且還不能伸直。另一件是,她的父母原來也認為她是嫁給我父親做「正室」的,及至過門以後,才知道她不但是一個姨太太,並且還把她和兩個陪嫁的姑娘排在一起,成了個三姨太太,自然已經十分痛心。後來,她又要隨著父親離開朝鮮,更是加倍的傷感。特別是她的母親看到自己的愛女迢迢千里地到一個陌生異地去。今後自然很少再有見面的機會,因此悲痛和思念的情感,就交織在這個老人的心中。有一天,她母親在精神恍惚的情況下,彷彿也就投井自殺了。她父親既痛心於女兒的遭遇,又看到老妻因為女兒的緣故竟至自尋短見,當時悲痛得吐了很多血,3天後也就身死了。她在說完第二個故事以後,又對我我二哥說,她所以不願意在這以前說起這件事,是為了免得暴露我父親生前所做的錯事,由這一點看來,她算得是「用心亦良苦矣」。除了上面談過的這幾個姨太太以外,我父親在後一階段里,還陸續「置辦」了幾個姨太太。六姨太太葉氏,七姨太太張氏,都是做直隸總督的時候「置辦」的。八姨太太郭氏,是他做軍機大臣的時候「置辦」的。九姨太太劉氏,是他在彰德隱居的時候「置辦」的。他「置辦」這麼多的姨太太,完全為了自己的享樂。這裡只談談六姨太太的「置辦」過程,便可以看出他的荒唐了。


我父親在直隸總督任上,曾派二哥到南京替他辦一件什麼事。由於二哥生性好在外面玩樂,所以公餘之暇,就常到釣魚巷一帶走走,因此結識了後來六姨太太。兩人一見傾心,互相訂了嫁娶的盟約。在二哥臨行的時候,她贈給二哥一張照片留作紀念。依照我們家的規矩,兒女從遠道歸來,是要向父母磕頭「請安」的。二哥返津復命,正在磕頭的時候,不料這張照片卻從他身上失落下來。我父親看到了這種情況,就指著地上連聲問:「是什麼,是什麼?」當時二哥還沒有結婚,自然不敢在父親面前透露自己的荒唐行為。他情急智生,就說是他在南邊給我父親物色了一個很好看的姑娘,現在帶回來的這張照片,為的是徵求我父親的意見。我父親一看這張照片的倩影,果然很美麗,就連聲說:「好!好!」接著便派了向來給他做這種差使的符殿青帶了銀錢將她接了回來。那六姨太太原是和二哥有著嫁娶之約的,現在看到是袁家派了人來接,很自然地便想到二哥身上,便也收拾行裝,欣然北上。沒有想到在「洞房花燭夜」,卻發現她意想中的翩翩少年,竟變成了一個滿嘴鬍鬚的老者,她那哀怨之情,想也不會少於我的母親吧!


四姨太太吳氏和七姨太太張氏,都是我們還沒有搬到中南海之前死去的。四姨太太是因為「月子病」死去的。當時我父親正在直隸總督的任上。有的人說,我父親在臨死以前,曾掐死了一個姨太太,有的小說還特別指明是四姨太太,那是不確實的。七姨太太沒有生過子女,依照我家的規矩,是應該叫做「姑娘」的。但由於我父親對她的寵愛,一切給予姨太太的待遇,所以全家上下也都稱呼她為七姨太太。當我父親奉命「回籍養痾」時,他曾帶著她由北京到河南輝縣暫住,就在那個時候她因病死在輝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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