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400歐，屌絲變女王？購物真人秀揭秘「金玉其外」的法國女人

穿著絲襪的小腿、佩戴閃亮耳環的耳垂、畫著淡紫眼影的雙眼、袒露的肩膀、半遮半掩的胸部、持手提包的手掌...我們將自己的身體，或身體的一部分孤立出來，進行妝扮。這種妝扮看似是對商品的消費，而實際上，我們自身也成了消費品。

法國綜藝節目《購物女王》（Reine du shopping）每周都會邀請5位普通女性參加「購物比賽」：每位選手根據給定主題（如「晚會」、「聖誕約會」），在3小時內用節目組提供的資金（400歐元），買到衣服、鞋、首飾、包，並完成髮型、妝容。

購物結束後，選手將穿戴「戰利品」走秀，並接受競爭對手與專業評審打分。最終勝出者會獲得「購物女王」稱號。今年10月，節目組還請來時裝大師高緹耶（Jean Paul Gaultier）錄製特別節目，為選手提供時尚建議。

專業評審是巴西超模、時尚專家Cristina Cordula。

法國女人的著裝喜好，當然不局限於優雅的輕熟女風。事實上，節目組特意挑選不同族裔、年齡、職業的選手同台競技，以展現截然不同的著裝品味。每位選手3小時的購物過程會由陪同的工作人員拍下。與此同時，其他選手和專業評審則在獨立小隔間中，觀看、點評其購物視頻。

小編深深感到，如果「厭女症」著實存在，那麼該病症的發作頻率在這個節目里屢達高峰。同性們不斷互相打量、暗暗較勁：令這人得意非凡、自信滿滿的妝容、服飾，可能在另一人眼中一無是處。自然，女人間毫不留情的互損，為節目增添了必不可少的「趣味」：「 [她穿著這雙鞋]，像腳踩兩塊三文魚」。又如，當被問及對討厭高跟鞋的紅髮理髮師（右）有何看法時，優雅的「BCBG女士」 卡羅爾（BCBG為知名高檔服裝品牌）直言不諱地表示，我們的理髮師品味「極其惡俗」。

同樣，當名為吉賽爾（左）的選手正對鏡思忖，是否選擇可心的復古波點裙作為「戰袍」時，觀看其試衣的選手瓦萊里連連搖頭撇嘴，把她比作卡通人物米妮。

隨著選手之間的惡評恣意瘋漲，節目畫風也向八卦雜誌靠齊：「[她穿這衣服]看上去像家政工」、「換我，立馬把她的耳環扔垃圾桶」、「她這個年紀，穿這件得要不少勇氣喲」、「鞋的顏色、款式都好，但她的腳丑」、「這衣服像個大土豆袋子、穿上去像老奶奶的睡裙」、「亮瞎眼」、「我要失明了」、「丑得太暴烈了」、「丑！丑！丑！」

對於「穩紮穩打型」選手，評語往往是「沒走出舒適區」、「不敢展現曲線」、「生活在中世紀」；對於信心滿滿的選手，評價則多為「太自戀」、「[花枝招展得]像棵聖誕樹」。

為求收視率，節目組引導選手「自相殘殺」？

雖然選手們的「惡毒」和坦白程度常令觀眾吃驚，但根據選手瑪麗露的說法，選手間的「自相殘殺」橋段，完全是節目組刻意引導的產物。例如，工作人員會不斷提出傾向性很強、且不甚友好的問題，並對選手的個人喜好窮追猛打：「你不覺得，這件衣服對她這年紀不太合適？」然後，在最終放送版本中，觀眾只會看到選手聳聳肩說道：「我覺得對她這把年紀來說，這裙子也太短了」。另一名選手也表示，雖然剪輯版更刺激，但它顯然無法還原真實完整的對話場景。

爆料選手瑪麗露

事實上，真人秀節目組為選手勾勒鮮明「人物設定」的做法，極為常見。不難推測，在快速識別選手的小特徵（或缺陷）後，節目組會通過提問和後期剪輯的手法，不斷重塑、放大其個性特徵。例如，一名叫做拉提雅的選手性格中庸、很少發表犀利評價。不知為何，她逐漸給人留下口蜜腹劍的心機女印象。哪怕她隨後展現出另一面，但觀眾怕是難再接受——這不符合其既有設定。

此外，在節目組的不斷追問下，觀看視頻的選手會實時點評競爭者試穿的每一件衣物：或是出於自尊心，或是為體現自身獨特品味，選手總經不住誘惑，過早發表意見。不僅如此，由於缺乏專業知識，他們在批評時，難以說出個所以然來。因此，其評語總顯得過於情緒化。

商品社會：將自身也變成消費品

節目中，鞋子、服飾、妝容無一不重要。想變時尚，我們早就離不開名目繁多的小物件、工具。一個選手就不無誇張地言道，「不戴首飾出門，和全裸走在街上沒甚分別」。同樣，在國內追隨者眾的時尚公眾號里，充斥著核心思想為「買買買」的10萬+頭條：「不是我愛買、據說新年換錢包能添財運」、「買買買的1001個理由：人家廣告片拍得太好了」、「全智賢為什麼這麼美？有了這五把刷子你也能做得到」、「都說女人要多喝熱水，那先買個貌美的保溫杯吧」。

在節目中，對選手身體不同部位連續不斷切換的特寫鏡頭，讓人突然感到，她不再是個整體、一個活生生的女人，而是由許多精雕細琢零件拼湊而成的集合體：例如，穿著絲襪的小腿、佩戴閃亮耳環的耳朵、畫著淡紫眼影的雙眼、袒露的肩膀、半遮半掩的胸部、持手提包的手掌。

一切都成為了消費品，我們將自己的身體，或者是身體的一部分孤立出來進行妝扮。這種妝扮看來是對商品的消費，而實際上卻消費著自己。

千篇一律的美=「女人該有的樣子」？！

每期節目都教會觀眾無數時尚小竅門：鞋、包顏色是否要搭？高跟鞋要若有若無地露出腳趾縫！手鐲數量一定得是奇數！上妝一定要用化妝刷，用海綿或手指絕對不行！由高級從業者制定的所謂法則，被大眾奉為聖典。普通女性不斷在心中默念：記住啊！這才是潮流！看著這些人不加質疑、如絕對真理般宣揚大大小小的理念時，小編難免心中閃過「狹隘」二字。

在節目中，參賽選手如有太明顯的個性傾向，基本上就沒戲了：時尚的精髓在於「適度」。例如年過五旬、有著外向少女般性格的急救隊員薇薇安喜歡蓬鬆的髮型、濃重的眼妝。節目末尾，專業化妝師為其打造了清新淡雅的「中庸」妝容。如此一來，薇薇安的真實性格便不再像從前那樣，能被人一眼識破。這也是人不管年紀大小，在社會中生存需要遵守的規定：「有淡雅、得體的外表」。

歸根到底，有個性十分危險。它既意味著「好」個性，也可代表「不好」的個性，而節目的任務，就是將你修整得現代又得體：哥特、粗俗、性感、保守、中性、搖滾、公主芭比風…最後通通被扭轉成一個「風格」——令人炫目迷醉的「時尚」。

例外：讓小編驚艷的「太妹型」選手

名為奧黛麗的選手讓小編印象深刻：身為理髮師的奧黛麗沒有精緻標準的臉龐與身段，愛講小段子（包括黃段子）。在小編腦補的畫面中，奧黛麗可能在幼兒園時期，就能把小朋友欺負得直哭。比起乖乖女、好學生，她更像提前交捲去外面抓蝴蝶的小貓。

節目中，當購物時限只餘五分鐘時，奧黛麗突然提前離開美容店。其他選手紛紛猜測她想抓緊最後時間添置新飾品，好讓自己更加完美：懸念揭曉，奧黛麗利用剩餘的錢和時間，在花店買了4朵向日葵，送給在秀場等待了一天的對手們。

收到出乎意料的禮物，其他選手們笑開了花。

毒舌、淘氣，奧黛麗的個性如此獨特、強大，散發出一種慵懶的活力，像是炎炎夏日裡突突冒泡的冰汽水。她隨性施展搭配，沒有淪為衣服架子。看到她走秀的表現，小編不禁想說一句「這就是奧黛麗！」

另一名笑得一臉痴氣的「小太妹」也讓小編難以忘懷：她甚至說不上「女性化」，但卻像一顆閃耀的痞氣星星，讓小編忘卻了其他略顯乏味的時尚博主。

沒有標誌的長相、身材，「太妹型選手」獨特的個人魅力卻能贏得有溫度的認可。相比之下，其他女孩像是忙不迭丟棄個性、無怨無悔適應時尚法則的優等生：她們註定只能追隨、而無法創造潮流。What a pity。

無法老去的女人

節目再次驗證嫉妒、不安是女人的天性，而年齡是其中最關鍵的因素：節目並不掩飾（或者十分樂見）不同年紀選手間的嫉妒、嫌棄、挑剔。其中的一名選手——皮膚科醫生吉賽爾讓小編有些嘆息。年過五旬的吉賽爾來自陽光燦爛的法國南部，有著怡然自若的性子：當每個選手都爭分奪秒、驚慌失措地利用3小時購物時間時，吉賽爾依舊不緊不慢地走著。這不是怕丟人的故作鎮定，而是「我按自己節奏來」的習慣。

小編在為「time out」揪心時，對這個代表鄉間慢生活、始終微笑的溫和女人印象深刻。

不過，當小編看到特寫鏡頭中，吉賽爾那依舊清澈動人的美麗綠色雙眼，忍不住為她打了肉毒桿菌後頗為僵硬的面孔，感到深深惋惜。

習慣了青春面容的吉賽爾，選擇了微整型。

雖然年齡不一的選手同台競技，但往往勝出的，是那些皮膚緊緻、身材窈窕的年輕女孩。即使節目為每位選手提供各式遮瑕技巧，但那些妝前疲憊的面容，卻更加讓人惶惑：看了之後，只想變美、變年輕。確切地說，想主動、忘情地被吞沒於服飾、配飾和保養品的消費黑洞中，以維護作為女人的樂趣與自尊心。

女人是用錢堆出來的？

時尚早已遠遠超出了「愛美之心」的範疇。節目伊始，每名選手需要展示自己的衣櫥，而這就是購買力、生活優越程度的較量。消費不僅體現了人與物品間的關係，也體現了人的社會地位。

選手間物質條件的不平等，是無可辯駁的。正如一名選手在看過對手的衣櫥後，不無鄙夷地說道：「她看上去是個沒時間、也沒錢好好打扮的人，閉著眼套件衣服就出門了」。又如，家境優渥、愛好占星術的家庭主婦巴斯卡勒駐顏有術，現年56歲、明艷動人的她看上去，比實際年齡小10歲。

同樣，當一位選手花80歐在理髮店化妝、做頭髮時，忍不住說了一句：「有專人幫你打理、做造型，這感覺真好」。

因此，時尚品味彰顯的是經濟狀況，而獲得「個性」稱號的途徑就在於，自己購買的物品不同於他人消費的物品。這也就是為什麼，當運動型選手拉提雅展示自己唯一的仿皮包時，酷愛奢侈品的選手傑西卡不以為然：『我只背奢侈品牌的真皮包。我不是隨便什麼包都背的」。

家境優越的傑西卡是奢侈品牌包設計師。

同樣，當這位27歲的「小公主」看到他人的仿皮黑色機車靴，毫不掩飾自己的反感。對買鞋的預算問題，二者間明顯存在極大分歧：當評審問傑西卡會怎樣花1000歐的優勝獎金時，後者輕描淡寫地回答：「沒想過，也許買雙鞋？」

昂貴的皮草大衣、奢侈品包和鞋充斥著傑西卡的衣櫥。

當然，大部分無力負擔、卻獨愛奢侈品的普通女孩們，可以學奢侈品包店售貨員薩拉瑪塔那樣，耐心攢滿一個少而精的衣櫥。但現實是，不少收入一般、品味「不佳」的女孩，往往隸屬於求量不求質的類別。而這類的女孩，免不了在參加節目時被挖苦：「她這不是超級時髦，而是超級廉價吧。」

她們真的自信嗎？

不少光鮮亮麗的參賽女性，都暴露了自己缺乏自信的一面。例如，選手薇薇安看到一雙鞋時說道：「如果是莎朗·斯通（她的偶像），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穿上它」。但薇薇安猶豫再三，卻不敢做出這個選擇。而長相「兇狠」、對其他選手惡言惡語的拉希達在自己的造型獲認可後，居然驚訝得哭了起來。

又如，看似自信滿滿的高商學生、法國泰拳比賽冠軍，事實上毫無個性可言：年僅21歲的她將一頭自然捲髮拉直，選擇了與外型、年齡皆不合的妝容，其實有意無意地原樣複製了偶像卡戴珊的風格。

「複製黏貼版」卡戴珊

不自信女選手的例子不勝枚舉：愛嘲笑他人異國口音、卻無個人風格的泰國裔選手，因與她人品味不同便滿臉不屑的美容師，性格蠻橫、卻在走秀前發抖的「公主」傑西卡，還有用力把自己塞進xs號服裝、只為更性感的非裔女孩娜丁…

抱著看熱鬧心態的小編因《購物女王》這個節目，前所未有地感到了身為女人的虛榮心與不安。妝扮不僅為女生提供了自我滿足，也是她們必不可少的生存武器。就像大家總說要關注外表以外的東西，卻沒多少人被真實卻不太「可愛」的素顏吸引。所以，女星可以偶爾拍拍黑白素顏年曆，但沒人會傻到一如既往地以真面孔示人。

小編一直很愛的美國女歌手Alicia Keys，曾素顏出席MTV音樂錄影帶頒獎典禮。

怎樣度過作為女人的青春歲月，怎樣度過作為女人的一生，才是有意義的呢？雖然小編心中懷揣種種疑問，但深感自己也許無法抵抗這種讓自己更年輕、更「討人喜歡」的誘惑。說不定，待微整形駐顏術更普及、簡便時，小編也會在自尊心低落時「來一針」。Who knows anyway？

（歐洲時報/ 楊雨晗）

編輯：海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