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小時工作制」的困境

用一線企業管理者的視角，觀察時代特徵，挖掘時間管理的精髓。顛覆傳統，提出了一個可能讓人暫時無法接受的超前理念。

文 / 胥祥忠 崔石磊

大多數上班族都把工作8小時當作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事實上。這並不見得那麼理所當然，歷史的發展可以讓我們更清楚這件事。自出現僱傭勞動以來，勞動者從事勞動的時間經歷了一個從無限制到有限制並逐漸縮短的過程，尤其是 8小時工作制在立法上的確立，體現了人類自身追求文明進步和從勞動束縛中解放出來的美好願望。「8小時工作制」的標準與「科學管理理論」一樣，也是工業時代的產物。根據現在能找到的相關史料來看，早在 1817年8月，英國空想社會主義者羅伯特·歐文就提出了8小時工作制問題，並把它作為他所設想的「理想社會」制度的一個重要內容。

在 19世紀 80年代的美國，工人們每天要勞動 14~16個小時，有的甚至長達 18個小時，但工資卻很低。馬薩諸塞州一個鞋廠的監工說：「讓一個身強力壯體格健全的 18歲小夥子，在這裡的任何一架機器旁邊工作，我能夠使他在 22歲時頭髮變成灰白。」巨大的工作壓力迫使各地工人陸續走上街頭，通過罷工爭取生存。1886年 5月 1日，美國大約２萬多個企業的 35萬工人停工上街，舉行了一次大規模罷工和示威遊行，示威者要求改善勞動條 件，實行8小時工作制。當時在罷工工人中流行著一首《8小時之歌》，歌中唱道：「我們要把世界變個樣，我們厭倦了白白的辛勞，光得到僅能糊口的工餉，從沒有時間讓我們去思考。我們要聞聞花香，我們要晒晒太陽，我們相信：上帝只允許 8小時工作日。我們從船塢、車間和工場，召集了我們的隊伍，爭取 8小時工作， 8小時休息， 8小時歸自己！ 」這一訴求得到了全世界工人的響應，他們紛紛起來聲援，將罷工運動推向新的高潮。在工人運動的強大壓力下，美國國會被迫制定了 8小時工作制的法律。

1889年7月在巴黎舉行的第二國際第一次代表大會上，根據法國代表拉文的提議：決定把 5月 1日作為「國際示威遊行日」（也稱「國際勞動節」）。此後，各國陸續制訂法律確立了8小時工作制，「8小時工作，8小時自己支配，8小時休息」，成為當前世界多數國家實行的一種制式化的「國際標準」。

應該說，在大工業的環境下，8小時工作制是一個科學合理的工時標準，它充分考慮到人的正常體能和精力，既調動了工人的勞動積極性，又照顧到了工人自身的權益。有位年輕的工人感慨地說：「我每天做 5小時工作的時候，像玩似的，可以去打球，遊戲，到處閑逛。每天工作超過 10小 時，要結束時感覺全身癱軟，出來時看到街上一片漆黑，一天就過去了，趕緊回家睡覺。只有 8小時工作時，感覺恰到好處，不累也不輕鬆，跟大多數人一起下班，這才是正常的生活。」對於一個普通勞動者而言，能「跟大多數人一起」過上「正常的生活」，就會很滿足。對於工廠而言，讓它的工人工作在制式化流水線上，按「8小時」的標準進行制式化的工作、生活、休息，這當然稱得上是一個很人性化的設計。

然而今天，工業社會條件下對人在特定時間和特定地點工作的約束已經越來越少，在當今這個個性化特色異常鮮明的時代里，各種後現代的工作方式層出不窮，在這種背景下，作為一種立法的 8小時工作制正在進入一種困境，這種困境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時間和空間觀念的變化。當代信息技術的迅速發展，使得時間、空間的限制被不斷打破，傳統的工作形態發生了重大的變化，消耗時間的長度不再是衡量工作業績的重要指標，繼續要求工作者在工作時間上吃「大鍋飯」，無助於工作質量的提高。

第二，人的差異性問題。在不同的人之間，或同一個人的不同時期，根據其體力、精力狀況的不同，對工作時間和自由時間的要求也是不一樣的，如果無視這種差別，強行用制式化的標準工時做出統一的要求，顯然是不適宜的。

第三，工作時間與自由時間的融合。在工業社會中，工作者的工作時 間與自由時間是分離的，這種分離是標準化、制式化的基礎，因此，8小時工作制可以成為一種約定俗成的工時觀念。而隨著工業化的進一步發展，工作與生活、工作與休息及閑暇時間融合的趨勢加快了，對許多人來說，工作與生活已經融為一體。

8小時工作制既然是社會主義空想家的理論產物，那麼我們不妨從我國計劃經濟體制的實踐中把一把它興衰的脈絡：在計劃經濟體制下，個人的生老病死都要由「單位」一手包辦，即使在8小時之外，人還是不能擺脫單位的控制，作為「單位人」，你不能隨便撂挑子不幹，除非自己被「單位」拋棄，否則永遠無權拋棄「單位」，由此帶來的問題很多，比如遷徙、婚姻、住房、醫療等，一律要打上「單位人」身份的烙印。而經濟形態發生重大變化後，傳統的單位制度正在悄然發生著變化，單位對個人的束縛正在逐漸鬆動，傳統的單位所承擔的社會功能正在削弱，越來越多的「單位人」已經逐漸向「社會人」演變，個體對人身自由自主把握的成分越來越多，獨立人格、自由流動正成為多數人的普遍要求。這種演變對人為地割裂「單位人」與「社會人」聯繫的制式化工時制度帶來了巨大的衝擊。8小時工作制是在《勞動法》里規定下來的，但是就這個條款而言，現在並沒有人認為放棄每天8小時常規工作，選擇效仿非制式化的SOHO族、飛特族等生活方式的自由職業者不正常。這些以創意為主的「社會人」，完全不需要受某種標準時數的工作制的約束，什麼時候安排工作，可以自己說了 算，思考、策劃、設計、撰稿的時候也許人在家裡，但仍如置身工作現場，休息也是工作的一部分，此時，已經完全分不清楚工作與休息的區別，所謂工作時長的概念完全失效。

即使在制式化的傳統「單位」之內，目前除企事業單位等傳統部門，「朝九晚五」的 8小時工作制在某些行業也已經名存實亡。針對「8小時工作制」的執行情況，2007年 6月，國際勞工組織在對 50多個國家進行調查後，發表了題為《世界工作時間：關於工作時間、法律、政策趨勢的比較》的報告，報告說，全世界大約 22%的勞動力，即 6.14億勞動者每周工作時間「過長」，超過 48小時。一位公關公司項目經理說，8小時工作制僅僅是個很模糊的概念，她的作息既不「朝九」也不「晚五」。早上有個小懶覺睡，10點左右到辦公室，幾乎每天都要工作到晚上七八點，遇到項目的前兩天和後兩天，深夜工作就是家常便飯。唯一讓她感到和 8小時工作制有點關聯的地方僅在於：公司按照 8小時工時支付工資。還有人曾對現在 IT業的 8小時工作制提出玩笑性質的新解 ——白天 8小時工作制。他們說：「不錯，在白天是工作八個小時，而到了夜晚，等待我們的是工作、工作，還是工作，但那已不屬於『白天 8小時工作制』的範圍了。」此外，一些特殊行業比如醫院和警察局，也很難嚴格按照 8小時工作制來工作，假如外科大夫和警察在 8小時之外完全脫離自己的工作，那是不可想像的。

大鍋飯式的8小時工作制，確已漸漸走向消亡，變成一句蒼白的口號，難以照單操作。工時問題與其他一切問題一樣，只有順應趨勢因時而變，打破框框，取消限制，才能適應時代的發展。工時安排走出制式化、走向多元化，這顯然是社會進步的表現。在善開風氣之先的 IT界，谷歌、甲骨文等很多網路公司的辦公中心更像一個社交場所，它的各種辦公設施全天候開放，大家自行安排工作時間，想什麼時候來就什麼時候來，但辦公室經常是 24小時有人。「隨和」在矽谷企業中由來已久，那裡的人們不必時刻西裝筆挺，可以趿拉著拖鞋去上班。人們可以選擇在自己的「時區」里工作，或者像喜鵲一樣清晨五點就開始忙碌，或者像夜貓子一樣整晚不睡、白天休息。谷歌的「20%時間」工作方式，允許工程師拿出 20%的時間來研究自己喜歡的項目。無論你想把這 20%的時間用在何處，只要不妨礙你的正常工作，那就沒有人能阻止你忙自己的事。「20%時間」制最為寶貴的地方不在於由此誕生的新產品或新功能，而在於人們在做新的嘗試時所學到的東西。絕大多數的「20%時間」項目都需要人們運用或磨鍊日常工作之外的技能，也常需要他們與在工作上不常打交道的同事相互協作。正如谷歌執行董事長施米特所說的，即便這些項目很少能夠演變為令人眼前一亮的新發明，卻總能產生更多精幹的創意精英。

谷歌的這些做法在國內也已經被很多有「海歸」背景的企業採用，以 彈性工作制體現企業對員工工作操守的充分信任。自由時間的增加並沒有導致低效率，在充足而自由的私人時間裡，大家創意勃發，創新無限，把恪守制式工時的保守企業遠遠地甩在身後。

選自胥祥忠 崔石磊《給你自由：非制式時間管理》

知識產權出版社2016年6月出版。

圖片來源於網路。

《給你自由：非制式時間管理》

胥祥忠 崔石磊 著

知識產權出版社 / 2016-6

這本書意在提示個人、企業乃至社會各界：一個時間安排充分自由的新時代已經初露端倪，積極順應這種潮流，以「非制式」思維重塑時間管理，開啟工作與生活的新模式，是社會與個人面臨的共同任務。

無論你是富豪還是草根，無論你追求生活的豐富還是事業的進步，都有必要在「非制式」的全新環境中重新定義並審視自己，努力做時間的主人，成就美滿人生。

時間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