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則謎話，引出一段百年前鴛鴦蝴蝶派和金壇的佳話

文‖金壇周斌

熟悉中國近現代文學史的人都知道鴛鴦蝴蝶派，中國新文學的誕生就是伴隨著對鴛鴦蝴蝶派小說的批判而發展起來的。鴛鴦蝴蝶派是近現代史上一個重要的文學流派，其發端於晚清，滋生於「十里洋場」，得名於清之狹邪小說《花月痕》中的詩句"卅六鴛鴦同命鳥，一雙蝴蝶可憐蟲"，故得名「鴛鴦蝴蝶派」。

「鴛鴦蝴蝶派」作品內容多寫才子佳人情愛，作者眾多，初步算來有兩三百人之多，最著名的當屬民國大家張恨水了，其他主要作家有包天笑、徐枕亞、周瘦鵑、李涵秋、李定夷等人。這其中，有一位奇人，居然與江東小城金壇有一段佳話。 這位奇人就是陳蝶仙。

（陳蝶仙（天虛我生）照片）

陳蝶仙，浙江錢塘人，原名壽嵩，字昆叔；後改名栩，字栩園，號蝶仙。十九歲時用天虛我生的筆名發表了鴛鴦蝴蝶派代表作之一《淚珠緣》，發表後風靡一時。說他奇，那是因為他不僅是一位小說，還是一位翻譯家，更是一位實業家。中國最早的《福爾摩斯探案全集》中文譯本，他就是翻譯者之一。1918年後成立家庭工業社，創立了「無敵」牌牙粉（吳語中無敵、蝴蝶諧音），成為當時的馳名商標。

（天虛我生等翻譯《福爾摩斯探案全集》封面）

（天虛我生等翻譯《福爾摩斯探案全集》版權頁）

1916年11月，陳蝶仙擔任《申報》副刊自由談主編。上任伊始，即開闢《謎話》專欄，專事各類謎事、謎史。1916年12月5日，陳蝶仙用栩園之名在《申報》第五版新自由談中發表了一篇謎話，居然與金壇相關。原文如下：

謎 話

去年在金壇席上，李又莘君述一謎，謂於燈市中見之，頗有趣，題面雲:「七個人八隻眼睛，鄉下人八隻眼睛，外國人八隻眼睛，阿寶的娘八隻眼睛」，射市招一，聞題面者無不失笑，然皆苦思不得，予因從八隻眼睛著想，竟得中，蓋「貨眞價實」也，此謎極類妍嬧鏡中之柰梨，雖蠢而趣，妙在自然。

（《申報》謎話截圖）

此謎主要手法，當屬燈謎中「離合法」中的合成法，間雜方位法和會意法。合法成，又名直拼法、組合法，即將謎面中的有關字或筆畫組合起來，從而得到謎底的方法。謎面中「七個人八隻眼睛」，即：七人八目，大家知道，繁體字的貝寫作貝，可視作上面是目，下面是八。七人八目，正好組合成繁體字的「貨」（即簡體字貨）。謎面中「鄉下人八隻眼睛」，繁體字鄉寫作「鄕」，其中間部分的最下方正是「匕」，正是燈謎中的方位法，「匕」+八目，組合成繁體字的「眞」（即真字）。謎面中「外國人八隻眼睛」，即：西人八目，外國人一般被稱為西洋人、西方人。西人八目，組合成繁體字的「價」（即價字）。謎面中「阿寶的娘八隻眼睛」，即宀母八目，組合起來是為繁體字「實」（即實字）。最後湊成的一句話正是市招之「貨真價實」。

（1916年12月5日《申報》副刊自由談書影）

「貨真價實」謎，技法嫻熟，雖不見的至善至美，卻頗見心機、妙趣橫生。誠如陳蝶仙在謎話中所言，「雖蠢而趣，妙在自然」。

該謎是陳蝶仙百年前在金壇席上所聞。可惜百年之後，走在金壇街上，只見滿街「清倉促銷」、「優惠酬賓」之市招。而生意之本，「貨真價實」、「童叟無欺」之類，卻再也不見。

（寫於2016年12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