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生死慘烈戰後，朱元璋坐穩江山！
#軍事專題之明元大決戰#
作者：張嶔
一，歡天喜地北伐
洪武元年（1368年），仿若一把緩緩出鞘的青鋒寶劍，新生大明王朝第一場重量級演出：北伐！傲然閃亮登場。
這一戰的偉大意義，正史中妙筆生花的贊，但最振聾發聵的，是明太祖朱元璋戰前訓話：天道好還，中國有必伸之理，人心效順，匹夫無不報之仇！
百年未見的華麗戰爭大戲轟然拉開戰幕，二十五萬裝備精良的昂揚大明軍呼嘯席捲。金戈鐵馬碰撞聲烈烈，號角戰鼓嘹亮催進，傳說中征服過歐亞的元朝對手，幾乎一觸即潰，從河南到山東，那麼想像中慘烈到殘酷的戰鬥，兵不血刃輕鬆拿下。
苦難戰火中被肆虐許久的北方百姓們驚訝發現，無堅不摧的明軍戰士，紀律鐵一般堅硬，不搶不殺不淫。安撫百姓招撫墾荒之類振奮人心的好事，全都緊鑼密鼓。
荒草凄凄的道路上，衣衫襤褸的流民們扶老攜幼，滿懷熱望的走上返鄉路。干硬許久的荒田上，有了星星點點蔥綠的新苗和耕作的人們。碎瓦殘磚的村鎮上，升起撓撓炊煙。在絕望的饑荒暴政戰亂里，痛苦掙扎近半世紀的中國北方，第一次真切感受到盎然的春意希望。
大明軍人北伐的步點，更輕鬆得加速度。八月二日這天，風塵僕僕的明軍精銳，衣甲鮮亮的整齊列隊入城，風光踏入了元王朝的老窩——元大都。輕鬆交接了歷史一刻：元朝，滅亡了！
以明軍主帥徐達《平胡表》里平淡如水的描述：（元順帝）君臣相顧而窮迫，父子乃謀乎遁逃，朝集內殿之嬪妃，夜走北門之車馬。臣與遇春（常遇春）等，已於八月二日，勒兵入其都城。
失敗者元朝一方，丟失大都的痛苦憤懣之情，正如十七世紀《黃金史綱》里的悲愴呼喊：以諸色珍寶建造的純樸優美的大都，溫暖美麗的我的大都，宣揚大國威儀以九寶裝飾的我的大都城，統通失陷於漢家之眾，我哭也枉然。
但就是這件「哭也枉然」的事，當時最放輕鬆的，竟是剛狼狽逃出的元順帝妥歡帖木兒：二十天後跑到上都，「元朝」這時起也變成了「北元」，好比臨時政府。剛喘勻了一口氣，腳跟都還沒站穩，立刻熱火朝天的部署戰鬥：全力發起對明軍的反撲，一定要限期奪回大都！
對這盲目樂觀，當時元朝的各路軍將們，都紛紛飽滿熱情的表決心：不單要打回大都收復中原，還要一鼓作氣掃平南方，管保不出一年，就把這跳樑小丑朱元璋，綁來皇上您面前砍頭消氣！
即使敗到狼狽，即使中原盡失，元朝變成北元後，這些君臣猛將們，還是倒驢不倒架，依然沒把大明朝放眼裡。
二，決戰這才開始
北元君臣看不起朱元璋與大明朝，情緒由來已久。
一是朱元璋太低調，比起劉福通張士誠陳友諒這類鬧得元朝焦頭爛額的「名人」，實在上不得檯面。二是中國歷史上的北伐，哪怕陣仗再大，英雄再多，激動人心的場面再輝煌，卻終歸清一色壯士扼腕，遺恨空留！
而且最重要一條是：此時的北元王朝，實力卻依然強！
明軍先前在中原一片橫掃，實事求是說運氣因素很大：元朝貴族圈互相猛掐不停，叫明軍白撿了現成。
但大都的丟失，恰是一瓢刺骨涼水，把他們澆醒了。君臣一心同仇敵愾的北元，彷彿一位迅速調息好傷口的壯漢，瞪起血紅的仇視雙眼，聚集火一樣的能量。以《明史紀事本末》的統計：引弓之士，不下百萬眾也，歸附之部落，不下數千里也！
果然明軍立足未穩，北元王朝的凶暴反擊，組合拳似的打來。雖說節節敗退，挨打極多卻太能扛，特別是擴敦帖木兒，這位北元軍事的頂樑柱，水平強性格硬點子多，幾年來明軍各種贏，但真正戰力最兇悍的擴敦帖木兒嫡系，並未傷筋動骨。
並未傷筋動骨，也就意味著真正的決戰，正在迫近！
面對地盤越發縮水的糟心局面，還有敗退到應昌後感染痢疾，還有病到起不來床的老領導元順帝，擴敦帖木兒在憂心如焚的重壓下，終於智慧火花迸發，制定了一次堪稱算盤打得精確至極的戰略謀劃！
洪武二年十二月，明王朝忽遇晴天霹靂：蟄伏良久的擴敦帖木兒部精銳全線出擊，直撲西北重鎮蘭州，數日之間，兇殘的元軍圍困蘭州，史載「村村烈焰，戶戶囤干。」
蘭州！告急！
但他一面在西北浴血征戰，一面又上書，請求遠在應昌的元順帝父子移居和林，暫避明軍鋒芒。拼上應昌不要，也要在蘭州打這一戰：賭國運！
他要在蘭州外圍，設計一個恐怖包圍圈，一舉吞掉上鉤的明軍精銳！這個招數，術語叫圍點打援。倘若擴敦帖木兒用成，明朝西北大地必然淪陷，甘陝地區都將成為北元自留地。風雨飄搖的北元，將抓住一塊最厚實的反攻跳板！
如此嚴重局面，朱元璋也看得清楚：其志欲僥倖尺寸之利，不滅不已！
洪武三年正月初三，朱元璋鄭重傳召，包括徐達常遇春劉伯溫在內，所有明朝頂級軍界強人全數列席，開了一場明朝開國最燒腦的軍事討論會。
其實怎麼打，朱元璋基本下了決心，拉這麼大陣仗，卻因決定太艱難：這將是登基以來，規模最大動員力量最強的軍事總動員！
金朝興部出擊朔州，汪興祖部出擊東勝州，左副將軍李文忠直撲應昌，幾路大軍彷彿輕靈劍招，亂花飛舞般殺來！
但真正的重量級打擊，卻是從潼關出發，經西安直撲定西戰場。要把這個擴敦帖木兒計劃里的圈套，變成生死對決的決勝場。統帥這支王牌精銳的，正是大明頭號軍神：征虜大將軍徐達！
兩個王朝的興衰命運，就在這二位雙方頭號軍神，以及雙方最精悍軍隊的硬碰硬較量中決定！
三，沈兒峪的陰謀
作為一名久經沙場的老將，徐達此次很慎重！
他這次統帥的，是雲集大明百戰虎師的四十萬鐵軍，精兵強將雲集，諸如鄧愈湯和郭英這些評書演義中的熟臉英雄，盡數都在此戰，公認大明開國遠征中，最明星陣容的一次。
由於意義太過重大，徐達起初非常謹慎，各路軍隊遙相呼應。但不久之後，謹慎沒多久的徐達，竟親自精挑了十萬精銳，快速向定西戰場撲去！
因為前線的戰事，已經到了兇險萬狀的地步。
明將張溫坐鎮的蘭州，正在優勢敵軍的圍困下苦苦支撐。自作主張來救援的明軍於光部，一頭扎進擴敦帖木兒的口袋裡，全軍浴血殉國。乘勝追擊的擴敦帖木兒，佔據了蘭州與定西間大片要地，更大修堡壘城池，結結實實把網子扎牢！
戰報里更叫徐達倒吸一口冷氣的，是他們強悍的戰鬥力！
他們的騎射水平奇高，大兵團騎兵分割包圍的戰術，更運用到極度成熟。輕易就把於光部包餃子，其戰術紀律和兇悍程度，都已然有了元朝當年一統天下時的烈烈風采。這是一支自戎馬生涯以來，從未遇到的強敵！
不去，蘭州必丟！去，就要在對手預設的戰場上，決死一搏！徐達毫不猶豫拍板：我去！
十萬優中選優的大明好兵，從西安直穿河西走廊。三月二十九日兵臨擴敦帖木兒精心安排的決戰地：定西沈兒峪。
正當自以為得計的擴敦帖木兒，以及早養精蓄銳許久的元軍精銳們，興奮的摩拳擦掌準備大幹時，瞠目結舌的現象發生了：風塵僕僕的明軍，平靜的偃旗息鼓，有條不紊的部署防線，挖溝建營！
尤其令擴敦帖木兒驚訝的是，徐達紮根的決心那麼大：營壘拔地而起，還有高十米面積五百平方米的「戰壘」，台上可囤積千人，台下還可囤積騎兵，火器弓弩密布，場面十分震撼。這個堡壘今天去甘肅還可看到，就在定西城北福台村。
從來自詡算無遺策的擴敦帖木兒知道，這次真碰上不按套路出牌的硬茬子了。但他毫不擔心，徐達不進攻，只是避免被早一天全殲而已。
這場戰役復盤到此，就會發現從戰略態勢到軍事部署，都像極二百六十五年後明末崇禎年間，皇太極發起的松錦大決戰。都是以巧妙的圍困壓制，把對手拖入戰守兩難的境地，迫使對手抓狂中自亂陣腳。比起三百年後抓狂的崇禎帝，徐達會上這當？
不幾天擴敦帖木兒就深切感到，自己快抓狂了！
徐達既不是死守，也不浪戰，先是三兩成群的明軍混進元營，白天打個悶棍夜裡放個火，幾番虛虛實實下，鄧愈進抵車道硯，馮勝推進到沈兒峪，好比倆只犄角，頂到擴敦帖木兒眼前！
作為一位眼裡不容沙子的軍事家，擴敦帖木兒的眼裡，又哪能容得下倆犄角。立刻當機立斷：進攻，把這倆犄角給我板了！
犬牙交錯的戰鬥，驟然打響了，雙方圍著壕溝來回廝殺，各自都搏命般互掐，一交手就是白熱化，《明史》說「一日數戰」。以當地民間史料說，雙方上來就反覆衝鋒，弩箭如雨招呼，各自還動用了銅銃火箭。倆天時間，壕溝里就幾乎塞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首，殘酷較量下，誰也不能前進一步！
更給擴敦帖木兒火上澆油的是，徐達夜晚也不嫌著。生怕元軍弟兄們勞累過度睡覺寂寞冷，專門組建了文工團，夜半三更往元軍營地喊，敲鑼打鼓帶唱，靜謐深夜裡凄厲震天響。
打也打不得，忍也忍不住，原先士氣高漲等決戰的元軍，心態各個都要鬧崩潰，再這麼下去瘋掉的可能都有。但萬幸的是，擴敦帖木兒沒瘋。
就在這夜夜的折騰下，同樣鬧抓狂的擴敦帖木兒，卻在滿耳的聒噪中，望著滿眼招搖囂張的明軍士兵，冷冷向部下吐出倆個字：偷襲！
就如二百六十五年後，為戰局急躁到流鼻血的清太宗皇太極，可以在明軍鋒銳齊集的大陣中，一眼看出筆架山糧道大漏洞一樣。此時此刻的擴敦帖木兒，也犀利抓住徐達布防上難得的疏漏：左翼！
四，一戰坐穩江山
四月八日深夜，徐達唯一算漏的事，驟然捅出暴烈西風：一千名擴敦帖木兒精心挑選的勇悍精銳，沿著一條被當地人稱為「野豬道」的小路悄無聲息疾進，終於彷彿一簇黑夜裡呼嘯而出的梅花針，重重戳進明軍東南營壘。
明軍營壘極多，但最丟不起的就是東南營，一旦被端就好似被掐死穴，十萬大軍陷入絕境！
毫無防備的明軍剛交手就吃大虧，稀里糊塗被猛打。鎮守東南營的明軍左丞胡德濟，是個結結實實草包。元軍摸進來時正睡覺，嚇醒後就嚇尿，胡亂指揮放箭，沒打著元軍不說，反而把自家明軍殺傷了不少。
正在指揮士兵繼續鼓噪元軍的徐達，也很快得到這個震出冷汗的消息。該怎麼辦？立刻全軍救援？停止鼓噪？收縮防禦？徐達做出一個驚呆大家的決定：鑼鼓喧天繼續，敵人面前，就當沒這事！
因為對面擴敦帖木兒，正似老狼一樣盯著自己。稍有風吹草動變化，就勢必如群狼撕咬上來。一旦如此，明軍必潰。
至於東南營？正當元軍衝殺撒歡間，忽然千餘名精騎身影沉默的殺來，迅速形成一片包圍。這些身影舉起手裡的鐵傢伙，噼啪作響，鉛彈呼嘯而來，先前正殺得血脈噴張的元軍，立刻被掃倒一片。
伴隨而來的，是一句鋼鐵碰撞般的軍令：徐大將軍在此，盡數圍殲韃子！
快速趕來的，就是徐達親自率領，全數配備火龍手銃的中軍護衛，在擴敦帖木兒的焦灼等待錯失良機間，他們似砍瓜切菜，迅速將這股陷入重圍的元軍精銳解決。等到東方破曉天明，望著硝煙散盡的明軍東南營，擴敦帖木兒這才捶胸頓足，知道自己錯過了多麼黃金的機會。
一場驚出明軍上下滿身冷汗的奇襲，就在徐達火速果斷的處置下驚險躲過。而對主要責任人胡德濟的處理，更生動說明另一件事：這位名將不但有冠絕天下的戰場智慧，更有好些名將難以企及的情商。
差點害死全軍的胡德濟，本可執行戰場紀律處理，可他是胡大海的養子，參考下胡大海對朱元璋的恩情，就知道這是塊燙手山芋。徐達辦法簡單：燙手山芋那就扔，捆了送回去交朱元璋。
?朱元璋畫像
這件事的處置奧妙，對照下漢朝衛青征匈奴時，綁蘇建送交漢武帝處置就可知道：徐氏家族能成為與大明朝命運休戚始終的勛貴豪門，絕非偶然。
而接下來嘗到徐達智慧反擊的，就是擴敦帖木兒。
雖然保住了東南營，但畢竟傷亡不少，全軍鬆一口氣更陣陣後怕，是不是該休整下？
誰知被偷襲時一派冷靜的徐達，處置完後卻似打了雞血，接著發布一個暴怒命令：一萬精騎列隊，向擴敦帖木兒挑戰，打他娘的。
於是令擴敦帖木兒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先前都是元軍攻，明軍守，這次竟打上門？那就奉陪吧，整整一個白天，雙方在元軍大營前浴血廝殺，騎兵互沖不停。而且絕不是佯攻，似乎是紅了眼睛一般，撞也要撞破元軍防線。急的擴敦帖木兒搬出強弓硬弩火器，一頓兇狠射殺，才算吃力頂住。
你死我活的白日廝殺終於結束，雙方都損失慘重。歇口氣的擴敦帖木兒，晚上又被明軍老樣子鑼鼓喧天聒噪，正生氣間又見到了襲營逃回的元軍殘兵。在得知了明軍東南營的慘重損失後，擴敦帖木兒終於放了心：徐達這是急了眼了，好說。睡覺睡覺。
但放鬆的擴敦帖木兒想不到，徐達的冷靜殺招，已經開始了！
急火火的精騎衝鋒，這是給擴敦帖木兒看的，擴敦帖木兒看不見的是，四月九日深夜，歷經多日廝殺的明軍，開始了他們此次出征，最為重大的集結。三軍整齊列陣，全副武裝，各個士氣高昂。主帥徐達將自己的中軍，放在隊伍的最前列，樹起飛揚的戰旗。
戰壕邊鼓樂齊鳴的熱鬧，依然在繼續，被聒噪抓狂的元軍，早被鬧的神經疲勞，也習慣了明軍連續多日的乾打雷不下雨，戰鼓聲聲就是最好的催眠曲，筋疲力盡的元軍將士，好些都呼呼大睡。
但是同樣疲勞艱辛到極限的明軍，卻沒有人能睡下，他們握緊手中的武器，沒有抱怨沒有猶豫，卻是平靜的聚攏在徐達的戰旗下，開始這一場戎馬生涯里最為閃光的總攻！
他們也許也有抱怨，他們也許更有疲累，他們也許有人剛經歷過白日的惡戰，挂彩的傷口還沒包紮。但徐達一聲黃鐘大呂般的軍令，就是他們一往無前的力量：盡殲胡虜，就在今夜！
後人說起戰爭結局，常有人感嘆擴敦帖木兒麻痹大意，漏算一招。但這一幕戰鬥意志的差距，才是勝敗的關鍵！
出征！奇襲！總攻！
東南營大戰中建立奇功的中軍護衛，這次擔當了破襲任務，就是沿著擴敦帖木兒差點端掉明軍死穴的「野豬道」，一樣是悄無聲息的疾進，一樣是從天而降的奇襲。不一樣的是，他們的攻擊一出手，就是驚掉整個元軍大營的連環爆炸：三更深夜，劇烈的爆炸聲元軍營地里轟然響起，到處火把通明，驚慌失措。
突擊隊的第一波攻擊，就準確捏住元軍的要害：馬廄。草料場被點火，馬廄被砸得稀爛，戰馬嘶鳴著亂跑，倉皇間找不到馬的元朝騎士，一下就成了沒牙的老虎，被明軍摁住猛打。
正當元軍還在驚慌間，對面明軍營地起，卻是火把通天，十萬大軍人人高舉火把，彷彿一條憤怒的火龍，呼嘯著向元軍陣地殺來！
這不是敲鑼打鼓唱戲！這不是演習！這是明軍的總攻！
可已經精神疲勞接近極限的元軍們，就是發現了又如何，大營慌做一團，將官成了沒頭的蒼鷹，而比起擴敦帖木兒一天前的遲疑，徐達卻毫不猶豫，黃金一般的機會怎能錯過？總攻！
在僵持廝殺中積鬱許久的明軍，仇恨似燎原烈火，咆哮淹沒了擴敦帖木兒的大營！徐達兌現了他戰前的承諾，親自率領的中軍，沖在全軍的最前面，無論打到哪裡，都可以看到他飄揚的戰旗，不懼明槍暗箭，不怕炮火連天，只要讓每一個浴血中的士兵知道，大將軍徐達正和你一起戰鬥並肩！
更叫雙方將士都瞠目結舌的是，當戰鬥進入暴烈火併時，徐達更來了一把孤膽英雄，親自率領精銳騎兵，一下打穿整個元軍營壘，囂張直撲擴敦帖木兒的中軍大營：就是要以這種男人決鬥的方式，了斷這次生死對決！
當「徐」字戰旗飄揚在元軍大營上空時，看到滿眼亂跑的元軍將士，好多人甚至武器來不及拿鞋來不及穿，倉皇赤手空拳與明軍戰鬥，卻只能一個個相繼被殺。擴敦帖木兒終於淚崩，仰天說出了一聲長嘆：我全軍危矣！
面對一敗塗地的現實，這位北元第一戰將，一直展現著有條不紊的冷靜。我們甚至可以根據史料描繪出這樣一個畫面：他默默進入後帳，憐愛的一手抱起幼子，一手輕輕牽起愛妻毛氏的溫婉小手，將他們相繼扶上戰馬。然後全副武裝傲然勒馬肅立，冷眼看著對面正疾風突進的徐達，猛然縱馬突馳：逃！
衣袖都不揮一揮，也來不及作別正在血火中堅持的十萬袍澤，就這樣在西北月朗星稀的廝殺之夜，匆匆離開這片精心設計的戰場。當徐達凶暴撞破擴敦帖木兒營帳時，他看到的只有滿眼的狼藉。
失去主帥的十萬元軍精銳，在經過短暫的抵抗後，終於徹底喪盡抵抗的勇氣。一聲春雷般的軍令，更在大營里反覆回蕩：徐大將軍令下，放下武器一律免死。
叮叮噹噹的拋武器聲，在滿是火光的大營里作響，滿身血污的元軍士兵們，一個個悵然的脫下盔甲扔掉刀兵，在明軍士兵威嚴的逼迫下，默默的三三兩兩蹲下。烈烈火光中，掩映著一張張寫滿痛苦和絕望的臉。這些前些日子還肆虐河西，殺掠無數的兇悍士兵們，就以這樣一種瞠目結舌的方式淪為俘虜。
當清晨陽光升起的時候，徹夜的浴血搏殺，已經塵埃落定，多日來戰壕邊堅持鼓樂喧天的明軍文工團，此刻表演卻到高潮：在徐達的指示下，改奏起了得勝的鼓號，昂揚振奮的樂曲迴響遍整個山谷，以這樣一種特殊方式，慶祝這大明開國以來，最為光輝的大捷！
而以很多明朝文人的記錄，那些被抓了俘虜的元軍將官們，同樣聽到了這激越的鼓點，他們情難自製，竟在明軍刀兵的押送下，輕聲抽泣起來，然後悶聲的嚎哭越發響亮，竟與這喜慶的軍樂交織，盪遍沈兒峪的山谷。
僅看戰果，就知道他們哭得有多痛：被俘高官包括郯王，文濟王及國公一干勛貴，大小官員總計八千六百多人。更有士兵八萬四千五百多人，牛馬數萬頭。這是北元王朝反攻中原最厚實的家底，就此已被一勺燴！
而倉皇逃竄的擴敦帖木兒，卻是連哭都來不及。他一路跑一路躲，竟就憑著一塊破木頭，就載著妻兒度過了水流咆哮的黃河。這番成功自救，也是中國古代戰爭史上難見的逃生奇蹟。
但救不回來的，卻是北元王朝日落西山的大局：老領導元順帝也在和林病逝，而後擴敦帖木兒輔佐北元新君「元昭宗」，扛住了徐達李文忠隨後的漠北攻擊。卻也只是暫時續命。
擴敦帖木兒過世十三年後，即洪武二十一年，明朝又一悍將藍玉直撲捕魚兒海，全殲北元第三任皇帝脫古思帖木兒的十萬大軍。倉皇逃竄的脫古思帖木兒，則在路上被叛將也速迭兒殺害。建文四年，鬼力赤徹底恢復了韃靼古稱。北元，從此徹底成為了歷史概念！
東方大陸上最為強大，公認為列國宗主核心的王朝，已然換成了另一個名字：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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