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處讀書台民國尚存 如今淪落為大雜院
本文作者黃強
周處在南京很有名，這是一個由惡少轉變為棟樑之才的典型，很多教科書說到棄惡從善，都會舉周處為例，因此，周處的故事流傳很廣。
為紀念周處，後人築讀書台。周處讀書台遺址位於南京中華門內東側婁湖頭（俗稱老虎頭）的一處圍牆內，門牌號碼老虎頭43-8號，明末清初戲曲家李漁所建芥子園也緊挨著周處讀書台。
【圖41，周處除三害】
周處，字子隱，晉時吳郡陽慕人。年輕時的周處膂力過人，好田獵，危害一方，與南山白額猛獸、長橋蛟龍，被時人視為「三惡」。周處與蛟龍搏鬥，沉浮水中三日，當地群眾以為周處已死，舉手歡慶。周處得知人們視己為「三惡」之一，於是拜陸機、陸云為師，改惡從善。後立有戰功，為官正直，凡所糾劾，不避寵戚。曾率五千兵馬抵抗七萬軍兵，斬首萬餘，最後彈盡糧絕，孤立無援，以身殉國。
【圖42，金陵名勝周處讀書台】
余懷《詠懷古迹》記載：周處台，「晉周子隱初無行，後斬蛟殺虎，改惡從善，仕為東觀左丞。死齊萬年之難，謚孝侯。台在城南鹿苑寺後。」余懷之子余賓碩《金陵覽古》也記載：「周處台，又南上周處台。台高接城巔，下俯赤石磯，左帶芳園，高林秀木，翹楚競茂。右憑南岡，丹岩霞駁，有若繢焉。夜觀燈塔，近在目前。城中萬戶千門夕連甍鱗次，眉睫相承，一覽悉盡」。
余懷有詩云：「孝侯風烈高千古，只手斬蛟復斬龍。吁嗟孝侯義興人，金陵荒台無冬春。」對周處斬蛟龍射猛虎、報效國家的高風亮節進行了讚美，但同時從詩中也傳遞出余懷所處的清代晚期，周處讀書台已經荒蕪的信息。而余賓碩之文則記錄了周處讀書台的環境，所謂「丹岩霞駁」與赤石磯的描述是吻合的。周處讀書台坐落的山林，呈赤紅色，它是雨花台向北延伸的余脈。
周處當年讀書的地方，就是其的讀書台地方，讀書台為紀念周處而建，但它建於何時，未見文獻記載。不過，從文人騷客的詩文中，可以知道周處讀書台是文人墨客經常光顧憑弔的所在。
【圖43，周處讀書台舊影】
《儒林外史》作者吳敬梓寓居南京秦淮水亭時，曾經與友人同登讀書台，留下了「昔者周孝侯，奮身三惡除。家本罨畫溪，折節此讀書」之句。
清代杜詔有《周處讀書台》，詩云：
台廢尚遺址，荒蕪宿草中。在朝能獨立，致命見孤忠。
始信讀書效，因高立戰功。斬蛟與射虎，未足號英雄。
讀書台雖依然存在，但是因為無人打理，已經頹敗荒涼。遙想周處的功績，面臨讀書台的處境，文人騷客憑弔緬懷不免滿懷傷感。
儘管清代末期，周處讀書台已經漸為荒涼，但是沒有遭到人為破壞，光緒年間，還修繕過，南京學者陳作霖《可園備忘錄》卷三有記錄：「光緒十七年（1891）……石觀音庵後周孝讀書台新加修葺，頗得超曠之趣，予往登之。」
到了民國時期，周處讀書台尚存，仍然有一定的規模，還不斷地有遊客前往參觀、憑弔。歷史人物、歷史遺迹，總能讓好古的人產生濃厚的興趣，不懼路遠，不怕顛簸，就是為了一睹遺迹，一抒胸臆。「自白下路乘小火車至中華門，下車西行，一片山林園田，人煙稀少，少頃抵一山腳，見一獨立院落，依山建築；入得山門，拾級而上，一進瓦房立於山麓，此即周處讀書台也。這裡地處偏僻，空氣清新，環境幽靜，確實是個閉門讀書的好地方。……可惜的是該處無人管理，人去台空，一片荒蕪，沒有留下什麼歷史文物可供觀賞查考。當時，正值盛夏，天氣酷熱，恰好就在這台上納涼。陣風時作，叢林起舞，除了松濤蟬鳴，別無聲息」（石三友《金陵野史》）。讀書台遠離城區，安然靜謐，確實說明這是一處讀書佳地。
1947年黃裳先生來南京，也專程探訪過周處讀書台。
進門以後，有假山，怪石孤松，非常清疏，高處有一座享堂，現在已經是小學了。我走進庭中，他們正好在上課。被校長讓了進去。在享堂中看了一下，倒還十分整潔。……在神龕里，掛了一張石刻畫像的拓本，看看真是豹頭環眼，十分的流氓相，前面的牌位上題了「晉散騎常侍平西將軍周孝侯諱處字子隱之位」。……在金陵城裡這西南一隅里，正是六朝士大夫的萃聚之所。與石觀音寺遙遙相對的鷲峰寺，就是江令（總）的遺宅。（《金陵五記》）
民國時期的周處讀書台依山建築，地處偏僻，空氣清新，環境幽靜，依然是一處閉門讀書、修身養性的好地方。
從保留的圖片看，民國時期的周處讀書台保管得還是非常好的，建築物都在，沒有頹敗殘破之景象，周邊的環境也非常整潔、幽雅。當時是作為名勝古迹對外開放的，很多人慕名前來參觀。或許很多人是以周處榜樣，說明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道理，以此告誡子女去惡揚善，做一個有利於社會的人。這種傳統的觀念，其實對於今天教育孩子還是依然有用的。
然而好景不長，民國過後，周處讀書台淪為大雜院，原有的建築已經破壞，僅僅保留了讀書台的門額，其他的景物已經破壞貽盡，周處讀書台的原址雖還在，但是早已不是昔日風雅的周處讀書台了。
2012年我多次來到周處讀書台，每次見到的景象都一如以往。滿是雜物、垃圾，氣味難聞。除了門額上保留著一塊「時代：西晉。南京市文物保護單位，1982年」的小牌子外，一點都不像是千年古迹，更像一個即將拆遷的大雜院。難道千年古迹，就這樣敗在我們手中？古迹是人民的文化財產，珍惜、愛護、讓它發揮文化教育的功能，才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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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強，字不息。多年來致力於中國服飾史、置業經濟史、民國史、南京地方史研究，已出版《老明信片·南京舊影》、《文人置業那些事》等著作13本，專說南京老景點的著作《消失的南京舊景》已由復旦大學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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