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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成全了三個男人

她成全了三個男人


(年畫:湖陽公主與劉秀)


劉黃是東漢光武帝劉秀的大姐,建武二年(26年),也就是劉秀登基稱帝的第二年,她被劉秀封為湖陽長公主。她在歷史上並沒有什麼出色的業績,如果說有什麼貢獻的話,只是犧牲了自己,成全了三個男人而已。

劉黃家的一個奴僕狗仗人勢,在光天化日之下殺人,然後躲在劉黃家中不出來,官吏無法捉拿到他。後來劉黃外出,讓這個家奴陪乘。家奴以為呆在劉黃身邊一定很安全,可是他想錯了,因為此時擔任洛陽縣令的是董宣,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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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宣,字少平,是個很能幹的人,但也是個酷吏。他的一生,幾起幾落。年輕的時候就開始當官,逐步升遷,當了北海相,因為打擊當地豪強,殺人太多,被上司怪罪,判處死刑。他在獄中每天諷誦詩書,毫無憂色。到了行刑那天,官員屬下準備了最後一餐飯給他送行,他厲色說:「我董宣生平未曾吃過別人送的食物,何況在死的時候呢!」於是慷慨登車赴刑場。一同處死刑的有九人,就在馬上就要輪到他的時候,光武帝派使者趕到,特赦了他。


後來江夏郡有賊眾夏喜等劫掠擾亂,光武帝就派董宣做江夏太守。董宣的威名早已傳遍天下,他到郡界,一封移書,賊眾就垮了,有的投降,有的作鳥獸散。當時外戚陰氏,也就是劉秀原配陰麗華的族人,有一個在江夏郡當都尉的。董宣看不上這種自己沒有本事,只憑藉裙帶關係上來的人,所以輕視怠慢他。但是這種人是得罪不得的,他們雖然不會做業務,但是要毀掉你是很容易的。結果,董宣被免官了。

後來朝廷又徵用董宣,讓他做洛陽縣令。此時他已經六十九歲了。雖然官越做越小,但是他的狂傲和鐵面無私卻是一以貫之,老而彌堅。湖陽公主劉黃的那個無法無天的豪奴撞到了他的手裡,只能自認倒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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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宣得到情報,這個豪奴陪湖陽公主同車出行,就帶人在夏門亭等候。劉黃一到,董宣就攔住車子,拉住馬韁,拿著刀在地上比劃,大聲數說劉黃的過失,並呵斥家奴下車,當場將他打死。劉黃貴為長公主,居然被一個小小的縣令當面如此折辱,顏面何在!她氣瘋了,立刻回宮向光武帝告狀。劉秀大怒,召來董宣,準備用棍棒將他打死。董宣叩頭說:「請讓我說一句話再死。」劉秀說:「你想說什麼?」董宣說:「陛下聖德,中興漢室,卻放縱奴僕殺害無辜百姓,那麼將用什麼治理天下呢?臣不需要杖擊,請允許我自殺。」隨即用頭向柱子撞去,咚地一聲,滿臉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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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武帝早就知道董宣不怕死,現在親眼見到殷紅的鮮血飛濺在倔老頭的蒼蒼白髮上,仍然深受震撼。他想,算了,董宣說得有道理,我就留他一條命吧。於是讓小宦官扶著董宣,要他向公主叩頭道歉,雙方都有一個台階下,這個事情也就算過去了。沒想到董宣連道歉也不肯,光武帝讓小宦官按住他的頭,強行要他叩頭,董宣一個老人,重傷之下,居然仍然用兩隻手死死撐在地上,始終不肯低頭。劉黃激劉秀說:「文叔(劉秀的字),你做一般百姓時,藏匿逃亡和犯死罪的人,官吏都不敢上門來查你。現在做了天子,難道威權反而不能行於一個縣令嗎?」劉秀笑道:「天子與一般百姓不一樣。」皇帝感嘆說,董宣真是「強項令」啊,讓他出去,並賞給他三十萬錢。董宣把這些錢都分給了部下官吏。項,就是後脖頸。董宣的脖子強硬,既不怕砍,也不怕摁,連皇帝也服氣。從此「強項」就成了漢語里的一個常用詞,指剛強不屈,不過後來意思朝貶義發展,又引申出強橫之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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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宣真是孟子所說的「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大丈夫,具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一往無前的道德勇氣。從此以後,他繼續在京師洛陽搏擊豪強,沒有不怕他的。京師人給他起了一個外號叫做「卧虎」。人民歌頌他:「枹鼓不鳴董少平。」意思是說,有董宣做縣令,洛陽人民就不用擊鼓鳴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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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陽公主劉黃的丈夫死了。光武帝打算再為她找一位丈夫,便和她一起議論朝廷大臣,暗中觀察她的意思。劉黃說:「宋弘的相貌品德,群臣中沒有人比得上。」這個宋弘,時任大司空,官高權重。他人品正直,讓人敬重,曾經引薦了許多賢人進入朝廷,又多次勸諫劉秀不要耽於音樂和美色,都得到了採納。現在劉黃看上了宋弘,眼光還是不錯的,但是宋弘早已有老婆了。光武帝就說:「那我來想想辦法吧。」


後來光武帝召見宋弘,讓劉黃坐在屏風後面聽。皇帝試探宋弘說:「俗話說,地位尊貴了就換朋友,家中富裕了就換老婆,這是人的正常本性吧?」宋弘回答:「臣聞貧賤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糟糠,是指酒糟、米糠等粗劣食物。糟糠之妻,指和自己一起吃過糟糠、共過患難的妻子。所以,宋弘的話翻譯成現代漢語就是:臣聽說,貧賤時的朋友不能忘記,共患難的老婆不可拋棄。光武帝聽了,回頭就對屏風後面的劉黃說:「這事辦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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湖陽公主劉黃留在歷史上的,就只有這兩件事。在這兩件事中,她都形象不佳,一次是庇護不法豪奴,一次是想搶別人的老公。而且不幸的是,最後她都失敗了。她用自己的失敗,成全了另外三個男人的光輝形象,也豐富了漢語的辭彙。董宣的不畏權勢、剛強正直,宋弘的不慕榮華、忠於髮妻,劉秀的不徇私情、公正英明,都在這兩件事中得到了充分體現,傳為一時佳話,成就千古美名。


湖陽公主並不算壞人,她只是運氣不好,碰到的這三個男人,一個比一個堅持原則。相對於古往今來那些飛揚跋扈的公主們,她還真夠委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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