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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艷交際花到美術館賞畫,離奇穿越到西漢她竟愛上冷漠道士

美艳交际花到美术馆赏画,离奇穿越到西汉她竟爱上冷漠道士


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琅川 | 禁止转载


市中心新开的美术馆里运来了大批名家画作,一幅幅或清淡隽雅或瑰玮雄奇的传世名画将一座展厅装点得古典气息分外浓烈,置身其中宛如回到古代。

展厅内画作万千,白泽的目光只定格在角落里的那一幅上。昏黄的色调兼又蒙上尘灰,显得荒凉沉寂,与这灿灿生辉的大厅对比成两个极端,一方不容一方。无怪乎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几乎是丢弃。


而人群中的白泽一眼就看中了它。或许是命中冥冥的牵引,该她有一遭如此尘缘。


她走近那幅画,显示是西汉时期的作品,画师未知。


卷上所表现的内容是三百名手执青灯的女子。似在行一场祭祀。周边是作花纹充塞的祥云图纹,意在表现云海翻腾仙云缭绕的东方圣境。

人人神色喜悦安详,唯独一女背过身躯,青丝低垂,瞧不见面上模样。


白泽望着那背着身的女子,眼中触电一般,只觉这身影似曾相识,却一时无法记起。


站了半晌,白泽摇摇头打算走下下一幅画,却脚下生根般无法移开步子了。画中人物幻作精魂,重重叠叠的人影向她压来,她只蓦然觉得困,很想睡。


大庭广众下,竟就这么站在一幅画前,睡着了。


两千年前,汉武帝时代。东海之外的蓬莱仙山高极峻极,大势峥嵘,根接昆仑,顶摩霄汉。远远望去祥云笼罩,巍巍凛凛地放着豪光,很是气度不凡,也不辜负它蓬莱仙山的美名。

山顶林下松间里,一长一幼两个素衣道士模样的男子在专心对弈,松间静默,只闻幽鸟乱啼之声。


半晌,那年轻道士的额前已渗出汗滴,头顶所束玄巾被水渍濡湿,晨光折射下,更显焦躁。


「唉——」小道长叹一声,重重搁下手中黑棋子,叹惋道,「师父,我又输了。」


对面的老道笑得甚是慈祥和蔼,只慢悠悠收拾起桌上残局,将黑白棋子一一数回棋盒,不紧不慢道,「修道之人,修的是一个心静,为输为赢有什么妨碍,你心中还是凡念尚存啊。」


小道默记师父教诲,氤氲了半晌,终究没忍住,一时心急口快问了出来,「师父,我已入山修习十年,日日勤修苦练未曾有懈怠,只是——到底几时才能得成大道,飞升正仙?」

老道抬眼看了看山外天色,空濛蓊郁中携着山雨欲来之势,又看了看眼前年纪尚幼的小徒弟,笑呵呵抚须答道,「不急,不急,该来时,自然就来了。」


说罢唤小徒弟收拾起棋盒,背上竹篓,慢悠悠地,师徒二人又向白云深处的竹林里走去。


似不经意地,老道哼起一支陌生小调,「饥餐紫霞渴引露,无思无为神自渡。朝采仙药暮炼丹,不吐不纳登仙去。要问抚顶长生日,石上桃花花期至。」


毕竟少年心性,小道听了多有不解,昂首疑惑道,「师父,这前面的无思无为,不吐不纳,我都能听懂。只是这后面的——石上桃花,又是什么意思?」

老道只咿咿呀呀地自说自唱着,不理会身后小徒弟的声声问询。


缘分是炉,相思是火,等到一切水到渠成日,这枚飞升的金丹,自然就炼成了。


老道回头望了眼身后兀自疑惑的小徒弟,他还太小,参不透这天机诡秘。世上大道千万,人人都有自己的道,那么管它作甚,不如一壶酒,一袖风,潇洒笑入山林去。


一晃十年过去。


十年,在老道眼中,不过荣枯一瞬,而于小道,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已长成青年,丰神俊朗,正是金风玉露的一副好皮囊。眉梢眼角亦沉稳从容许多。日日于山巅勤修道法,晨光里站桩舞剑,暮色里参禅打坐,在等云游七年的师父如期归来。


七年之期已到,师父背着药篓回来的时候鹤发童颜容光满面,仍是离别时的模样。唯一不同的,只是他身边多了个随侍左右的女童。


说是女童,却也比他小不了多少。已过了总角的年纪,鬓间斜簪了枝带露桃花,望着他这个师兄浅浅地笑着。


「师父,这是?」他望了望她,又望向师父安期生。


安期生抚了抚他那一把老长的白胡子,喝了口茶,不疾不徐地娓娓道来,「君贤啊,这是你的师妹白泽,我在去方壶山的山路上撞见她被饿狼追赶,唔,这便救了下来,又看她一人孤苦无依,索性收为弟子。」话罢,笑眯眯看向自己的大徒弟,「从此你便有了师妹了,君贤啊,你可欢喜?」


君贤的目光没有在白泽脸上多作停留,只正色恭谨向安期生道:「师父做的决定,徒弟自然喜欢。」


后抱拳向白泽道:「见过师妹。」


白泽不由得噗嗤一笑,又随即意识到失态,忙捂嘴强作正经。也学着他的样子作揖,盈盈一笑,「见过师兄。」


安期生牵过两个徒儿的手,笼在一起,「从此你俩要相亲相爱,同进共退,守望相助,不负我黄老门庭。」两个徒儿齐声唱了个「喏」。


彼时蓬莱山上紫气云集,楼台缥缈丹霞飞堕。云层隐逸之间,不知有多少诸天神灵正默观这一场来路不明去势不清的男女盟约。青年男女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有些羞怯与探寻,似乎成为一个咒,一旦握上,便此生都握上,血浓于水,甩脱不清。


收徒是一桩严肃事务,并非三言两语便可擅自做主,须得设坛祭天,告知天听并着四海生灵,一脉师祖,经过八叩九拜若干仪式,方可作准。


安期生便预备领着新徒,回到祖师河上丈人当年传道之所祭拜。是琅琊台的圆峤之山。正好借此机会去琅琊台布道解惑。师徒三人便踏上了从东海回琅琊台的路。


世上既有此江湖之远,也必然有那庙堂之高。


听闻隐居蓬莱仙境,向来「合则见人,不合则隐」的上师真人安期生老先生竟带着徒弟返还中原,遥远的汉宫里起了一阵不大不小的躁动。


早有好事之人把此消息告知给汉武帝。汉武帝年近暮年,思渴仙药之心愈加迫切,曾命人访遍五湖四海的高人隐士,但长生不老药一事仍无着落。


便开始将目光放向海外。早就知晓东海蓬莱山上的安期生,是个隐在人间的得道高人,若能得他指点,长生不老定不是难事。只是蓬莱山向来只听人说过,不见人去过。东海烟云渺茫,求药之行胜算又有多大?


幸得如今老先生竟自发来了中土,且就在东海边的琅琊台住着,这不是天降的机缘么?此刻不去,更待何时?


安期生带着两个徒儿来到琅琊台的那日,汉宫里的武帝刘彻也披星戴月地率众出发了,一众队伍绵延千里。在世人的眼里,既要求药,必得他亲自来,浩浩荡荡地来,方显诚意,也有了更大的面子来迫你服从。


安期生带着白泽做完一套拜师仪式后,师徒三人暂时分道。安期生一人背着药篓,以卖药名头去那世间行普度世人之事,而师兄君贤和师妹白泽则暂时留在琅琊台,由君贤教授些粗浅的道家功夫。


「呀,师兄,这个姿势对不对呀?」白泽手舞长剑,一足点地,做出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来。果然勾得君贤连连蹙眉,只好贴身上前,手把手地教这位师妹。


白泽早已暗暗抹了无数花露精油,此刻贴近佳人,芳香扑鼻,年轻道士却仍是面色如水,看不出一点波澜来。


白泽心想,这个师兄真是把持得住。我若施展手段,看他能坚挺到几时。


现代人的那点小技巧早已被她运用得风生水起,不要说古代,就连在二十一世纪,那些见惯了美女名媛的公子哥们,见到她后还不是一样魂不守舍,大把大把地花钱只为讨她欢心,用情之深真抵得上一个「至死不渝」。


男人心是什么东西,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东西。二十一世纪的情场上征战多年,经验老道,此时此刻还怕拿不下一个初出茅庐的汉朝道士?


话说回来,自己又是怎样来到西汉蓬莱的呢,好像是在一幅画前睡着了——啊,我明白了,是睡着了,此刻竟是在做梦。


白泽自以为是地把这祥云腾腾的仙境只当做是梦境。那么还管什么身家性命,只尽情拿出自己看家本事,拿下眼前这俊朗道长,做一回别致有趣的古代春梦。


「啊,师兄!」白泽故意崴脚,眼见着就要掉下悬崖,君贤果然立刻飞身过来,脚攀住崖边老松,双手腾出,牢牢接住了她。


「师妹你真是,太不小心了。」君贤深深叹了口气。


「师兄,我怕——」白泽双眸盈水,面粉如桃,吐气如兰。受惊的小鹿般,将一双剪水的双眸妩媚温柔地望向君贤。


君贤不敢再看她的脸,语气中夹了丝生硬,把头别过去,「我带你上来。」


腾空一个筋斗,两人平安落地。


傍晚掌灯时分,山下家家户户亮起灯火,山上的夜却来得静谧。君贤房里的油灯已熄,房中人该是歇下了。


白泽披了件薄薄披风,晚风微凉中敲开了君贤的门。


「师兄,你睡了吗?」


「这么晚了,师妹有事?」过了片刻,沉重木门被从内打开,君贤捧着一盏油灯出现在白泽面前。


「我那间屋呀,窗格子破了,晚上的风呼呼地刮,就像饿狼的声音,真叫人害怕呢。」白泽声音柔柔的,叫人听着几乎沉醉。


君贤听她如此说,释然道,「那我们换个屋子罢。我这间屋不漏风的。」


白泽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不,别扔我一个人啊。」


「呃。」年轻的道长被这么一桩小事难住了。她不愿一个人住,难道,要和我同住一屋?呀,这怎么可以,男女有别呀。


他有些不知所措。这可真是新奇,自小进山学道,向来破釜沉舟心坚似铁,似乎,还从未有过不知所措的时候。


白泽此刻已将注意力放在了他的衣领上,凑近了细看道,「师兄,你看这里,这里破了一个洞,我给你缝缝罢。」若有若无的,身体前倾,微微地碰到了他的脖颈间的肌肤。


君贤浑身一个战栗,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奈何身后就是门板。前有猛虎,后有追兵。避无可避。


只好低头打量她专心勾勒的模样。


时至今日,他已大约明白了自己的浩劫所在。自古浩劫由心起。师妹每次的靠近,他的心便跳得异常猛烈,哪怕面色不动如山,心里却早已崩塌陷落。修道是修个心静,心不静,还怎么得道。


他将师妹邀进门后,自己坐回蒲团,背对灯火,一心打坐。气机开启,心静舒泰。真正是个如冰似铁的状态。对,这才是他的追求,也是他应该去的地方,


身后佳人无论怎样搔首弄姿,他也瞧不见了。


武帝刘彻的龙驾来到琅琊台时,云游布道的真人安期生正好归来。


两位都是人中的龙凤,见识阅历俱都已到了极致,谈经论道说古畅今,畅谈三天三夜杯盏不休。


刘彻最终提到了访求仙丹之事,谁想安期生竟只是推脱不知世上有此药。


刘彻欲发龙庭之怒,又恐逼迫无用,反而让仙药离自己越来越远。只好虚与委蛇做出一副诚恳模样,几乎哀求。安期生再闻此语,只把眼睛一闭,只是推脱不知。


世人寿命各有定数,不经数载潜修,不能心念志诚,怎能让他轻易得到?武帝晚年多暴戾,留这样一个人千年万年存活于世,岂不祸害世人?


汉武帝又率众逗留数天,终究无果而返。


临行不忘留下心腹侍卫,时刻侦查师徒三人的行踪。确保一切在他掌控之中。


安期生对皇帝这套把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觉得来世间一趟沾染不少红尘浊气,深觉可厌,当晚领着两个徒儿乘船返回了蓬莱山。


所幸海上雾大,后面跟着的尾巴终于在海雾中迷失方向,再也找不见安期生了。


蓬莱岛上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


摇摇曳曳的红云浮满了半山,锦鸡齐斗,林鸟啼鸣。这样一个万物勃发的季节,安期生竟提出要闭关修养。不知是在琅琊台云游时受了什么伤。


于是漫山的春光只得两人来赏。


这两个,却是一个柔情似水,一个冷硬如冰。僵持半月,白泽一无所获。


不免有些心灰意冷。却又有些越战越勇的苗头。白泽觉得,遇到了此生最厉害的对手。她若能将他的心撬开一点点的缝隙,那也是顶好的战果。


这天白泽想起一个法子,是个欲迎还拒的路数。


她暗暗地躲在一片桃花林里,许久未归,渴了喝溪水,饿了吃桃子。


七八天的功夫甚至足够她酿出一整瓶的桃花酒。而君贤竟一无所察,没有过来找她。


白泽有些气闷,他就这样不把自己放心上,我失踪了,他也不会担心的么?这个人的心,真的是铁石心肠!我若被狼叼走,被海浪卷走,他可会知道?可会担心?


我若死了,他可会伤心,为我掉一滴泪?


越想越忧愁,越想越不忿。


一个新时代的情场老手,竟因为心仪对象未曾注意过自己而没用地嚎哭了起来。桃花遮住多少段过往,此刻她的心里只剩下那一个人,唯独那一个,求而不得,辗转难眠。


打碎一坛又一坛桃花酿,酒香四溢,她一边狂饮一边低泣,心里只道糟糕,她是真爱上他了!呵,在自己的梦里爱上一个古人,多么烂俗,多么可笑。


她却就这么可笑地,烂俗地,思他,想他,恨他。


君贤终究是找了过来,望着他一身素袍立于月光下的身影,皎洁,透彻,不染纤尘。她醉卧林下,凉凉一笑,「是我的酒太臭,打扰了你这道士的清修,你才来寻我?」


「师妹,你在说胡话。」君贤蹙眉的样子很好看,是现代人所没有的古朴与散朗。他俯身欲搀起她,她却顺势猿猴一般缠上去,倒在他的肩头,一把拽过他脖子上一枚古玉。


「喂,这是什么?」她拿着那玉在他眼前晃。


他拖着她醉醺醺的身躯,吃力维持着,随口说道,「是师父传给我的璇玑石。」


「璇玑石,能有个屁玄机,扔了算了。」顺手就往后一扔。那石头砸上被桃花酿侵染的土地,自身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酒渍。


君贤一向爱那石头如宝,当下立刻将白泽倚在树根上,自己飞奔过去捡了起来。


「给我看看。」她一把把它夺过来,全然没了从前的百般温柔,就像一个女魔头。


君贤奇异地看着她,好像重新认识了她一遍。


「哦,还有花纹。」白泽专心致志地数算着那石头,发现那并不是花纹,是印上去的水渍,「呵,原来是水的印子,」描摹半晌,「竟然是个桃花形状。」


她又嘻嘻哈哈笑起来,醉醺醺地搂着君贤,晃晃悠悠道,「你说,是不是这石头上真开出桃花了,你才会爱上我?」


到底是个深山修行的道士,哪里听过这样大胆的言论,纵然是个男子,也挣的得耳垂通红。


他极是尴尬地扶着白泽,一步步走回丹室。哪晓得白泽酒劲上来,竟不肯走。


「师妹,不要闹。」他命令她。


「嘻嘻,你让我不要闹,我偏要闹。」一张烧的粉红的俏脸伸过去,「喏,你亲我一下,亲我一下我就不闹。」


封建时代里何曾出过这样一个敢爱敢恨的女妖精,她竟然要自己亲她,她是疯了么?


君贤心脉大乱,气息短促,一把推开她,「师妹自重!」


她是打不死的小强,又恬不知耻地黏上去,抱住他一个响啵,「嘻嘻,你不亲我我就来亲你。」


一个香吻亲上来,他多年坚定的道心,在瞬间溃不成军。


浑身着了火一般滚烫,四肢百骸都在出气,筋脉全乱,气息四蹿。一位年轻不谙世事的道长,此刻心魔大盛,要出来吞噬他了。


顾不上她了,他恨不得立刻将自己关进丹室打坐个三年五年,将心魔深深地压下去。


世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她怎么敢!她怎么敢——


可是,为什么不能敢呢。


一念出了错,以后的路只能是万劫不复。而几乎每个人在做决定的一刹那都会自信,自己选对了路。


他一遍遍地问自己,「为什么不能敢呢?为什么不该敢呢?」


道法自然,难道克制自己的心不敢去爱,就是自然?难道明明至情至性,却偏偏要做出一副冷漠形容拒人千里,就是自然?


这不是道,这是懦弱,与躲避。


檀香袅袅中,年轻的道长在平生第一次没有老师指点的情形下,做出了一项重大抉择。


他要和师妹在一起。


入定后深深沉下心神,石室里熏了香,一切又恢复了从前的清静模样。只有额头上的汗滴昭示着方才心上的苦旅。


我既要道,也要师妹。如果因师妹而失了道,那是上天的劫数,我无能为力。如果因道而失了师妹,非我本愿,我亦将痛苦终身。


既然如此,前途昭昭,何必纠结?


可惜第二天去寻时,白泽的屋子已是人去楼空了。君贤自此也心中空了一块。脸上终于沉寂如死。


呵,一个女人,竟能让一个男人由死入生,又由生入死地经历一遍,也不负她道姑之名,实在算得上神通广大。


本以为天大地大从此再也难见,谁能想到,琅琊台上,缘深至此。


安期生终究是活太久了,美名其曰即将羽化登仙,实则是开始不吃不喝打坐等死。


又或许是不吃不喝打坐等死,实则即将羽化登仙。


他思忖着,回到祖师河上丈人的羽化处羽化,方算落叶归根,返本还源。


于是携同着仅剩的这一个弟子回到了琅琊台圆峤山。


圆峤山上杏林深染,桃花浓露,一个青衣女子在水边折了一朵鲜脆桃花,斜斜簪在发间,腰肢软摆,似在临水照花,却又有谁来看。


白泽渐渐已明白过来,如果真是梦,怎的会落到如此凄惨境地。那么必然不是梦了。


可如果不是梦,我一个好好的现代人,陪汤米去看画展,又怎的会跑回两千多年前的汉朝。


那日所见汉武帝可是真?


自己有个神仙般的师父可是真?


我情难自拔爱上一个永不能爱上的人,可是真?


白泽端着一盆洗净的衣裳,君贤搀着老迈的师父,三人在命运的山道上相遇时,一双年轻男女竟久久静默无言。


还是那把上了年纪的苍老嗓音先发了话,「阿泽啊,你怎么先我们一步,来了这圆峤山?」


「你是几时来的?」


因为曾救自己一命,白泽对这个师父一向十分尊敬,此时恭敬答道,「回师父,因有物件落在了琅琊台,徒儿一时记起,心急赶回来,才忘了禀报师父。」


「哦,找到了吗?」


她抬头幽幽看了眼君贤,又低头轻声道,「找到了,却早已被狼群啃烂,被雨水打烂,落在泥土地里,化成灰了。」


老儿闻言观色,知是命轮转动,一切不必强求了。


长叹一声,径自回了炼丹石室。


当晚风云涌动,九州雷电聚集到这小小的圆峤山顶来,两个徒儿都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守在师父的石室外,屏息静气地等着。


师父兀自静心打坐,等候着那一刻的到来。


传言中,得道之人在肉体生命耗尽之际,魂魄会被上天神灵所引,径升天界,成为新生的天人。如今风雷涌动,这一片刀光剑影之后,是不是真的隐匿着渡人的神灵呢。


两个徒儿跪了许久,天干地燥,口干舌燥。原本都是平和之人,聚到一起,反倒不平和了起来。


「师妹。」君贤先出声道。


白泽只作没听到。


「我愿为了你舍弃凡世性命!」字字铿锵,落在这雷雨夜里。


古代人笨嘴拙舌,说不出花哨情话,只晓得将心意付诸承诺。现代人向来将海誓山盟当做儿戏,今日说,明日散。却忘了,千年以前的人们,诺言都是真的,心意都是真的,海誓山盟也是真的。


已有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白泽凌乱了一张桃粉面孔,扭头看他,似是不信。


腿部已经跪麻了,只好依靠上身力量,君贤拖着半副僵硬身躯膝行至白泽身前,艰难而又热烈地,拖住她的脸颊,学着她那日的样子,轻轻地,啄了一下。


只一下,便全身通电。


似梦非梦,非梦似梦。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


「你真的,决心爱我?」


「此情可鉴日月!」


两堆干柴终于燃烧成烈火,在这风雨飘摇的雷雨夜。


他为她宽衣,她为他解发,一把把的闪电携着巨响削过山头,白光映上爱人脸庞,响雷绽在爱人头顶,顾不上了,什么都顾不上了。石室内传来师父临终前的低吼,向谁问着有水无,有水无,顾不上了,两束青丝交缠,衣裳散做一堆,两手扣成同心。


耳边粗喘与细吟,声声阵阵,说不清的都是相思意。


朦胧之际,她俯身在他耳畔,轻声说出一个秘密,「你要记住呀,我不是这里的人,我从2016年来……」


三日后武帝大军抵达琅琊台圆峤山时,一对师兄妹正劈柴织布,日子过得如胶似漆。


几十人一拥而上,不由分说捆了二人,甚至光天化日下掘坟剖尸,将安期生的坟茔毁得一无是处。


「仙丹何在?」领头官兵跋扈飞扬,鞭子雨点似落在二人身上。


师父从未说过世上有什么长生不老药,一切都是武帝的痴心妄想。但如今看来,所有人都着了魔一样认定自己师徒必怀仙丹,这倒叫人百口莫辩。


可恨自己从小勤学道法,剑术太极无一不精,如今被成群官兵包围竟没有一点办法逃脱。更是连累师妹受苦!


他仰天大喝一声,竟生生挣断了身上束缚的麻绳,一跃而起,举剑直劈向那为首官兵。剑光到处,那人立毙当场。


平生第一遭剑术有了用武之地,正杀得兴起,却听师妹一声哀嚎,她被人踹倒在地,长刀架上了脖子。


「快快投降,不然我杀你师妹!」


再骁勇的人遇到这种情形都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要被缚住的是他的软肋。


哐啷一声,长剑委地,英雄末路。


双双被押解回长安城后,武帝命令将他们二人困在铁笼里带上大殿,虎狼回顾般逡巡着,探究着。良久,终开金口,「去让太常令算上一卦,他们二人之中,可有长生不老药下落。」


半刻功夫后,太常令匆匆进宫,进入大殿之时连鞋子都忘了脱,直奔武帝面前,兴奋至极,以头叩地,大喊道,「陛下,陛下!仙丹有着落了!」


说完不忘恭贺两声陛下洪福齐天寿与天齐。


武帝大喜,言语之间甚是急促,「快快道来,仙丹何在!」


太常令指向角落里的两个铁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此名男子,身上有仙丹之气啊。」


「哦?」武帝眉头一皱,仙丹之气?


「想必此人早年曾吞服过仙丹,是以头顶云气笼罩,微臣观此异象,稍加占卜便得此结论啊!」


「既如此,要如何炼出仙丹?」


太常令喜形于色,手忙脚乱指点江山道,「药既在此人身上,此人便是药,我们把他投到丹炉里炼化一番,想来必能凝出仙丹!」


白泽听到此处已是肝胆俱颤,她将手伸出笼子,哆嗦着拉住君贤的手,颤声道,「你,你当真吞过什么仙丹?」


君贤好似对自己的处境浑不在意,只拧眉细思,半晌,摇头道,「我自小修道,丹自然是吞过的,只是都是寻常丸药,长生不老药——却决然没有。」


「那怎么办啊,你说了他们也不信呀,」白泽早已乱了阵脚,到底是现代人,何曾真见过杀人,还是投炉这样的惨!「快想想办法,我们赶紧逃出去!你有办法吗?有办法吗?」


白泽急得汗如雨下,不管不顾地就要去拔铁笼的插销。结果平白挨了一鞭子。


心如死灰地坐回笼子,忘了屋外的年和月。


两个人被分开关押,不知不觉,竟已熬过了三个月。


三个月后,是太常令选定的吉日。


沐浴更衣,素食焚香,被压迫着完成一切后,两人被分别押往海边落霞渡边的炼丹之所。君贤一身鸿衣羽裳,本就舒朗帅气的脸庞被衬得更加光彩熠熠,然而等待着他的却是投炉的命运。


而白泽,隐没在三百宫女中,手持青灯,围绕中央的超大丹炉成圈跪拜。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兴奋与好奇,是啊,能亲眼见到炼制长生不老仙丹的过程,哪个人能不激动呢。


又有谁会关心这举世共襄的盛举,是要由一条人命的牺牲换来的呢。


海边的丹炉已烧至最旺,冲天而起的红色火焰染红了半边天,粗壮圆木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焰爆裂声,热浪灼烤着每个人,然感到痛苦的,怕只有白泽一个人。


这样烫的温度,如果真的烧在他的身上,该有多疼?


白泽举灯跪拜在下,君贤一步步踩上炉檐,高高在上宛如真仙。


逃不掉了,事已至此,果真逃不掉了。


白泽眼泪就要下来,又抬头憋了回去。不能哭,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要逼自己做一道选择题。


手中是两张写了字的纸条,「我」,「他」。


「我」是她去死,「他」是他去死。


现代人的优点是绝对公平,讲究为了爱的人好好活下去,不兴以前殉情那一套。既然只死了一个,为什么一定要凑双死两个呢?留一条生命,看看这天空,看看这大地,不好么?人总不能为情感所累。


几日之前,她呕吐不止,根据从前的堕胎经验,知道是怀上了他的孩子。


如果古代人真的相信炼人成丹这一套,那么在大人与胎儿之间选,必然会选择胎儿,且她跟着师父濡染道学许久,知道这种怀胎三月的婴儿最是可用,既已全部承接了父体的精血,也是吸收先天灵气最敏捷的时段。古代外门邪派炼丹之徒常有杀妇取胎之举,为的就是这得天独厚的三月胎。


他们既已坚信君贤体内化有仙丹,那么必然也相信我孩儿体内也储了仙丹精华。吉时短暂,两个人他们只能烧一个!


白泽背过身躯,闭上眼将那两团纸条高高抛起,随手一捞,啊,捞住一张。


刻不容缓,她迅速打开。上面是她的现代简化字体,清秀端庄,在火光摇曳下,薄薄的纸像也反射起光彩来。


青丝垂地,遮住了旁人看向她的视线。不知那纸上写的是个什么字。


「我」,还是「他」?


「咚——咚——咚——」海边大鼓被敲击三下,吉时已到,该闭炉炼丹了。


众人紧张近乎窒息地望向炉檐之人。


君贤最后看了眼白泽,她只脸色苍白,口中似在着魔似的对他喃喃。


她在喃喃什么?


啊,看清了,是「别跳,别跳」,两字不住重复,只是既已到如此地步,不跳?怎能?


脚下不自觉地就跨开了步子,白泽越众而出,用平生最快的速度跑出人群,一下子就扑倒在一旁随侍的巫医旁,「噗通」一声跪倒,连连磕头,口中大声喊道,「我已怀了他的孩子,恰恰怀胎三月,天地为证,请让我代他跳罢!」


语速快地吓人,似在怕自己反悔,想起那灼热的高温,是啊,是个有生命的生物,又怎会选择自投那样的罗网?


她手中的纸条因紧张被抖落在地,展开细看,原来是个「他」字。


命运选择了他,她却不肯罢休,非要落到「我」上。如此方可安心?


一个古怪的,被爱情扭转了性子的,现代人。


白泽此话一出,在场的道士炼丹术士们俱都大惊,诊脉的诊脉,议论的议论,闹腾半刻,旋即有太监高声宣布,「令,罪女白泽跳炉化丹,以全陛下千秋之业!」


一切来得快的让人看不清真相。


看不到一个女子瑟瑟发抖之时强作镇静的可笑模样。亦看不到已被人捆下炉台,在台下怒吼近乎狂暴的君贤野兽一般的哀嚎。


男子为保妻儿而死,死得其所,死亦快哉。而如今一个女子,反而要为他去死,怎么可以,怎么能够!


「阿泽——!」他一个七尺男儿,终于尝到焚心滋味。


火光冲上天际,半片海水被染成血的颜色。白泽终于站上了已烧通红的火炉。于晚风中凉凉一笑,向着君贤的方向。


嘴唇模糊不清地噏动着,同方才的苍白不同,此刻却是脸泛桃花,红光满面,极其明艳瑰丽的模样。


她说的是,「等我」。


等我,如果你能等到,如果2016年的我仍然存在。


一袭青衣染红云,一缕香魂化蝶飞。


东海西畔,落霞渡口,炼丹炉内,此一世短短数月的爱恨离愁,终于走至尽头。


市新开的美术馆里,众人都在走马观花地欣赏画作,静穆之中忽闻女子啼哭之声。


哭声越来越大,引得旁人不住地往那人的方向看去。


汤米拉住她,「你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她抬头望天,止住哭泣,冷静无比地对汤米说道,「没事,我们分手吧。」


身后汤米不住地追问为什么,她不耐烦,竟然发足狂奔出了美术馆,全然不顾名媛形象。路上高跟鞋坏了也不在意,一路颠簸着,极快地回了家。


回家第一件事打开电脑,搜索西汉的道士,安期生,汉武帝,君贤,炼丹炉……


没有结果。


没有一条有用的信息。


整理一回回忆,重新镇定下来,搜索东海蓬莱山,落霞渡,琅琊台,圆峤山……


啊!有了!


她聚精会神,望向电脑上那一行字,「日照天台山,疑为古时琅琊台圆峤山。」


她决不相信这只是梦,没有一个梦能如此真实,既有这样的线索,那么找去就是!


买上一张票,直奔日照天台山。


候车大厅里,一个穿着黑色卫衣,一直静默不语的男孩子终于排到了售票窗口。


男孩看上去与常人无异,甚至眉目俊朗,神采飘逸更胜常人,惹得售票小姐多看了他几眼,只是说出来的话却有些奇怪。


「你好,去哪?几张票?」


「一张,琅琊台圆峤山。」


「……什么?」


距离上次出海入世已经一百余年,中原又发生了巨大变化,心知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君贤只好状若无意地走出队伍,找到一个看上去可靠的老人家,细细询问。


「请问,琅琊台圆峤山怎么走?」


「琅琊台?」老人家反复咀嚼了几遍这个名字,亏得是在海边长大,对以前海边上几个城市的地名还算熟悉,随手指出一个方向道,「喏,这个方向。琅琊现在早就不叫琅琊了,人家给改啦!叫作个什么日照?圆峤山也改啦,叫天台山!」


君贤谢过老人,重新走去买了张票。


两千年前师妹湮灭在纷飞的炉火里,谁成想几乎就在同时,他脖颈间的璇玑石竟生根发芽,开出了一朵绚烂桃花。


那是师妹以酒为笔,以魂为墨,点燃出的灼灼血桃。


一瞬间明白了什么,师父当年的教诲回响在耳畔,「要问抚顶长生日,石上桃花花期至。」


花期至,花期至。竟是只有血泪,才能浇灌出的繁盛花期么。


他趁乱跳下渡口,一路泅渡,回到东海蓬莱山。


等到岛上桃花落尽,璇玑石上的桃花也落了,却结出一枚小巧玲珑的晶莹碧桃。万物复归寂灭,只有碧桃不断生发出勃勃生机。


那是真正的,长生不老药。


当日太常令断言的「在他身上」,也的确是「在他身上」。不过是挂在他身上罢了。世人庸碌,又何曾真正参透过天机。


坐上开往日照的大巴,一路风景绚烂,两下且喜且盼,想那天边的鸟儿,从未飞得这样高。


想那路旁的人家,燃起袅袅炊烟,是从未见识过的人间乐景。


两千年风雨过去,圆峤山上的几株桃树树壮根牢,想必还在开吧?


树下那曾临水照花的佳人,那斜簪桃花浅浅一笑的娇俏佳人,想必也该如期归来了罢。(原标题:西汉生死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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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注:本文为#愿所有的姑娘都能嫁给爱情#征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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