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需要麵包時，國王的情婦卻帶來藝術

文/[美]佛朗西斯?亨利?泰勒?譯/王瓊　洪捷　趙松宇

摘編自《天使的品位——藝術收藏的歷史》，華夏出版社出版，看歷史獲授權刊登

在法國大革命中，專制主義轟然倒下，巴士底獄的風暴和斷頭台的鋒利刀刃徹底將它摧垮。早在路易十四執政時期，法國就已經被執政者的窮兵黷武弄得山窮水盡，它的資源都耗費在了路易十四在凡爾賽宮的無度揮霍、貴族們的賭博和壞賬上。

蓬帕杜夫人此時在法國王室的出現讓人很吃驚，這時的法國急需麵包，可是她卻給人們帶來了另外一些東西。

21歲時，她擁有了「法國國王首席情婦」的頭銜，路易十五在她身上總共花掉了7200萬里弗爾（法國的古代貨幣單位名稱之一，1795年停止使用）。

她曾經幾乎代表「政府」，是宮廷中最有權勢的人。她可以任命或者開除政府的大臣、處理公共事務、授予榮譽和發放養老金。宮廷黨常常攻擊她。有貴族曾鼓動巴黎街頭的頑童用最骯髒的諷刺詩罵她。

儘管如此，她生命中的兩個目標都成功實現了：成為一個乏味的傻子國王迷人而充滿趣味的情婦；成為她那個時代的柯爾貝爾（法國政治家、國務活動家，路易十四時代法國最著名的人物之一，被認為是那個時代有著偉大影響力和組織藝術的天才）。

國王的情婦熱愛藝術

1720年，讓娜-安托瓦妮特?普瓦松（後被路易十五賜予「蓬帕杜侯爵夫人」的稱號）出生於巴黎，是一個公務員的女兒，年紀輕輕就嫁給了農業大臣的侄子勒?諾爾芒?德?蒂奧勒。對她的早期生活人們所知甚少，不過有人曾說她接受過「各種可能的教育」。

這個年輕富有的新娘是法國藝術家的崇拜者，她很快在自己身邊聚集起名人的圈子，比如伏爾泰、布歇和拉莫。

最初，她在自己的私人寓所里修建了一座小劇院。法國的貴族們在這裡爭相飾演著一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

東布親王在管弦樂隊演奏巴松管，沙特爾公爵以充當臨時演員為榮，甚至有朝臣私下許諾蓬帕杜夫人的侍女：只要能設法讓他在莫里哀的《偽君子》中飾演警察的角色，就給這名侍女的情人在軍隊中謀得職位。

布歇為她擔任舞台劇總設計和舞台指導長達16年。實際上，布歇也是她的宮廷畫師，為她設計了許多城堡和宮殿，經常就最私密的話題與她討論並向她提出建議。

在她和國王的關係處於危機的時刻，正是布歇創作的「秘閣」里的艷情畫，讓陛下恢復了好心情。

這些畫原先藏在阿森納閨房（她接待國王的地方）里，以文藝復興「享樂經」的傳統繪製而成。後來，路易十六執政後一時憤怒，譴責了這些畫並下令銷毀。幸運的是，執行命令的德?莫普把它們藏了起來，其中一部分畫作得以保留至今。

蓬帕杜夫人的機敏是其最大的過人之處：她舉止優雅、楚楚動人，教育令她極富魅力。最瑣碎的小事只要一經她開口就必然有了價值。從未有人敘述起宮廷軼事或者城市瑣聞時能像她那樣的優雅。

她特別善於在談話間插入令她得意的言辭。她能夠洞察到何時可以讓這些言辭發揮到最佳效果。她談話的主題轉換得很快，結束得也很快，使聽眾非常驚訝和佩服。

改變法國人的藝術品味

蓬帕杜夫人剛剛成為國王寵妃時就開始引導和組織藝術活動。1746年，她丈夫的叔叔勒?諾爾芝?德?蒂奧勒被任命為總監，負責王室建築，類似於路易十四時的柯爾貝爾的職位。

此時，她已經從國王那兒獲得了蓬帕杜侯爵夫人的封號和凡爾賽的一處房產。她的弟弟阿貝爾?普瓦松那時候才20歲，成為蒂奧勒的名義助手，直接聽從他姐姐的指揮。

對普瓦松的任命和將其擢升為馬里尼侯爵激怒了宮廷，貴族們對這個安靜、害羞而英俊的孩子無法產生認同，但實際上，普瓦松具備了蓬帕杜家族的很多優秀品質。

為了轉移公眾視線，他被吩咐坐船去羅馬進行一次盛大旅行，陪伴他的是建築家蘇夫洛和考古學家、雕刻師科欽。在義大利，尤其在羅馬，普瓦松成為有著藝術修養和深厚考古學功底的優秀學生，他接受的培訓和歷練，加上他姐姐的幫助使他的藝術品味得以提高。

普瓦松從羅馬回來後，1751年，他的叔叔蒂奧勒去世，他繼承了王室建築總監職位。普瓦松就任後的首次舉動就是提名布歇擔任國王首席畫師，還給了布歇一筆豐厚的薪水和盧浮宮的一套房間。

蓬帕杜夫人、布歇和馬里尼侯爵這三人改變了當時法國人的藝術品味，對流行的古典主義給予了必要的官方認可。

布歇對蓬帕杜夫人不遺餘力地奉獻著自己的天資，深深地迷戀著她，因此他給她畫的那些肖像，尤其是後來華萊士和羅斯柴爾德家族收藏的那些肖像都有一種溫暖的感覺，這在這位觸覺型畫家描繪的其他女性裸體畫中很少見到。

蓬帕杜夫人對於新風格的興趣也越來越濃烈，而國王的財富也更多地花在她身上。她一直很關注新的藝術和建築，對於在村鎮上建造城堡、亭台、私人公寓，她都極為狂熱。

1746年，她修建了艾爾米塔什宮。3年後，她又在凡爾賽修建了塞勒城堡，在楓丹白露建了一幢別墅。在聖奧諾雷街和香榭麗舍大街交匯處的埃夫勒宅邸，她曾花費10萬里弗爾進行改造，自己卻從來沒有住過。

此外，她還有在克里西、歐奈和默納爾等地修建的宮殿。在這些建築中，她最喜歡的還是建在塞納河畔、塞夫勒與默東之間的貝爾維尤城堡，1750年由建築師拉絮蘭斯設計完成。6年間僅在內部陳設和裝飾上就花費了300萬里弗爾，貝爾維尤城堡也成為那個時代的名勝。

布歇是她的裝飾師，不但為她設計了一座小劇院，還有一個中式閨房、一間彩繪卧室，以及浴室和畫廊（用英勇風流的男神女神雕像裝飾）。

蓬帕杜夫人只僱傭最好的工匠，同時對裝飾搭配有著敏銳的感覺。在蓬帕杜夫人的收藏中，僅藏畫一項就達6萬里弗爾，其中大部分畫作屬於當代法國畫派。威尼斯的鏡子、哥白林壁式掛毯、中國的瓷器和青銅器擺滿了她的房間。

留下世紀印痕

蓬帕杜夫人一直懷著通過政治影響力促進藝術發展的想法。有人指出，她的雄心是「要在自己有生之年建造流芳百世的紀念碑」。從賽夫勒的瓷器工廠建立、盧浮宮的計劃擴建計劃、致力於改造巴黎城的努力中，她充分展示出了她的野心來。

歐洲的人們對於來自於東方的陶瓷器有種特殊的狂熱。1756年，在蓬帕杜夫人的推動下，法蘭西皇室瓷器廠遷往賽夫勒，安頓在原本屬於音樂家呂利的展覽館中。

在那裡，她親自監督生產，也在工廠里指導設計。在她的影響下，塞夫勒瓷器成為寫字桌上的一種流行飾品，塞夫勒瓷器的經典粉紅色因此稱為蓬帕杜玫瑰紅色。

新發現的無釉素燒瓷，經過巴舍利的研發和蓬帕杜夫人的推動，給法國雕塑家提供了一種嶄新的、容易銷售的創作對象。這些瓷器也許並不那麼完美，甚至有些矯揉造作，但是法國宮廷對於陶瓷的狂熱依然沒有受到影響。

實際上，17世紀和18世紀法國國內銀器存留量很少，原因之一是朝臣們仿效國王，把銀器投入鑄造廠融化了，用瓷器代替銀器使用和觀賞。

比時尚更深層次的理由恐怕就是資本外逃。因為革命的傳言已經傳到了上流社會。利用人們對瓷器的崇拜和喜愛，上流人士把它們當做了銀器的替代品，而偷偷地把銀器運至國外。

世界各地的大使和統治者都收到了國王贈送的塞夫勒的產品，這些產品甚至銷往中國和土耳其。外國最大的訂單來自於俄國葉卡捷琳娜二世，她訂購了一套青花瓷餐具，有744件之多，價值達32.8萬里弗爾。

雖然在蓬帕杜夫人的提議下，從1750年到1756年，國王的收藏畫作在盧森堡宮進行了史上的首次展出，但是她卻無法實現黎塞留的設想，即把盧浮宮從一個大畫廊變為收藏王室最重要藏畫的博物館。

她在宮廷內的政敵阻撓了這一計劃，他們不希望給她一個提升人氣的機會，他們以允許公眾觀看國王和貴族的藏品是對公眾病態的妥協為由竭力反對。

與此相似，她試圖使盧浮宮竣工的努力也被宮廷阻撓。他們還反對她的另一項計劃：把巴黎變成像倫敦的梅費爾區域那樣，建立起一個連一個的花園廣場。這一計劃需要徵用很多教會的土地和修道院的花園。反對之聲異常強烈。

儘管如此，讓娜-安托瓦妮特?普瓦松，仍在她的城市和她的國家，在那個世紀留下了自己深深的印痕。

雖然蓬帕杜夫人事務繁多、興趣廣泛，但她依舊是那個時代最著名的藝術資助人和收藏家之一。她的奢侈行為給行將就木的王朝以致命一擊。法國與英國和普魯士的七年戰爭甚至被認為是她的責任，法國也失去了印度和北美的殖民地。

雖然時常面臨失敗與懊悔，但是直到去世前，她依然保持著強大的活力和堅韌的意志，即使在臨終病榻上她也不會讓步。

當神父匆忙趕來給她主持臨終聖餐，之後想要儘快離開的時候，蓬帕杜夫人，這位42歲就早逝的高級名媛，以她慣常的驕蠻、挑釁口吻說道：「請等一下，神父先生，我們一起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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