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他成了天庭打手三太子，我們卻懷念少年英雄小哪吒
一、
「将军，三公子他……」
但凡让李靖听到别人说到这句话，他老人家就心跳加速，瞳孔放大，脑门上的青筋就不由自足突突跳。
完了完了，这小畜生接下来准惹事。
李靖讨厌这个三儿子，实际上他们全家都讨厌。试想谁会喜欢一个怀孕三年不出娘胎的肉球。李靖觉得这丫儿真是邪门，李氏宗族历任朝廷重官，忠肝义胆，也没干过犯太岁的事啊，再者金吒木吒出来都规规矩矩的有人样，怎么到老三了整了这么一出。李靖当时看到这肉球差点没翻白眼背过气去，于是乎他抽出剑对着就劈了，这一剑差点劈到哪吒脖子。哪吒血淋淋的滚出来哭的凄惨。这一声倒让李靖松了口气，还好出来的不是个怪物。
然而从那以后哪吒就有了这么一个认知：我爹当年差点劈死我。
脱了肉球的哪吒，倒是生的眉清目秀，剑眉星目。况且他本就天赋异禀，心存慧根。舞刀弄枪样样都会。倒衬得他那俩哥哥愈显平庸。只是这哪吒越长大眉宇间端生出一股子邪气。性子更是冷的像块冰。见了谁都不想提那一口气。
前面说了，李家上下没人喜欢这三公子。李夫人倒真应了一孕傻三年那句话，生了哪吒迷上了搓麻将，一天就知道招呼几个将军夫人在家噼噼啪啪摔得半天响，这天，哪吒想向李夫人讨些碎银到集市上买串糖葫芦。
「给你哥讨去，别扰娘，娘这把马上胡了，乖啊儿子。」李夫人双眼冒光，恨不得吃下面前的牌。
哪吒绕到后院给两个哥哥讨钱，木吒金吒早就看他不惯，看着哪吒不冷不热讨钱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肉球儿，你丫真是怪胎啊，摆不下请求的架子？哥哥没教过你？！」
哪吒俯低了身，端出一副谦卑姿态，低低唤了句「哥哥们教训的是。」
言罢站直身嘴角一扯，过去一脚一个竟把哥俩撂翻，摔了个狗吃屎。
李靖扯开沾了盐水的藤条发狠抽着趴在木凳上的哪吒，
「你这逆子长能耐了哈！都敢揍你哥了。」
哪吒咬着牙不出声儿，冷汗一滴滴打在地上，李靖打的乏了，瞅瞅这凳上的小儿竟觉得还有几分李家风范，他端详着三儿子的眉目，又撇了撇角落里哭成鼻涕包的俩兄弟。越发觉得不对劲，他发现哪吒眉间有一股气儿，像是怎么压也压不住。
这倒募得让李靖突生一丝后怕。
李家下人背后嚼舌根议论哪吒，被揍了，邻居小孩玩游戏耍赖，被揍了；陈塘关侍卫仗势欺人，被揍了。现在整个朝歌都晓得陈塘关总兵李将军家的三儿是个混世魔王，无人敢惹。
后来有一天一白胡子老头找上李家，说自己是太乙真人，听闻李家三子天生奇才，喜好习武，便想收了做徒弟。李靖听闻感动的痛哭流涕。心寻思总算是有人能制住这小兔崽子了。
太乙真人送了哪吒混天绫和乾坤圈，每个月来授课一次。哪吒有了这俩样宝贝倒更是肆无忌惮，上天窜地，整的李家是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李靖更气的胡子都歪了，
「瞧瞧你生的这是什么玩意儿啊？我李家世代忠良怎的出了这么个小畜生！」
李夫人躺在梨花椅上修指甲，语调透着漫不经心，
「他不是不乖，只是那口气一直憋着出不来罢了。」
这哪吒也不是天天干这上房揭瓦的事，金吒木吒现在见他就躲，他爹也不敢抄起藤条揍他了，哪吒觉得人一旦没了潜在撕逼对象，事做上两三次也就没意思了。人嘛一个月总有那么几天心情低落，不知所措。于是这天他一人跑到了东海边上望着礁石发呆，顺便也装一把文艺范。
哪吒想起学堂夫子说的那句「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竟不知怎的觉得好笑。
什么猛虎什么蔷薇，我哪吒饶是心有猛虎，这面儿上也不会粉饰一分。该怎的就怎的，这天下的条条框框即便是万击不跨，我便也要撞出一条血路来。这世间若是阻我千千万，我便也要挥刀向前，绝不回头。
二、
正想于此，便听得礁石后一串银铃笑声，他顺手就势要将混天绫甩过去，一看一豆蔻小女
从礁石沿探出头来，鬼灵精怪。于是急忙刹住掷出的混天绫。
不打女的，这是哪吒自个立的规矩。
「哟，怎么着，想打我呀？」
这女子与哪吒年龄相仿，一身湿气的趴在礁石上戏谑的看着他，海水荡着她的裙摆，衬得她肤若凝脂，仙姿玉貌。
哪吒看着她不说话，这女子有一双桃花眼，不是顾盼生姿楚楚可人那种，像是碎了星辰在里头，眼角眉梢间蕴着一股狡黠和英气。
嘿，你是属木头的啊？」
小龙女噘着嘴看着眼前这个少年，心想这人可真怪，明明跟自己年龄相仿，周身却是众醉独醒的沉默，只是这人眉间的傲气像一束利光，耀的小龙女一阵晃神。
「我东海龙王小女儿，小龙女，你嘞？」小龙女觉得自己倒真是没个闺秀样，一两句主动就把自己抖落清楚了。
「我哪吒，陈塘关李家的三儿子。」
哪吒后来发觉他和小龙女最初相识时这段自我介绍真是充斥着绿林好汉般的尿性和洒脱。想到这，他那张面瘫脸就有了笑意，饭桌上金吒木吒看着哪吒一脸高深莫测的笑，背后兀的一阵白毛汗。
「木头，咱俩打个赌好不好？」小龙女笑眯眯看着哪吒。
彼时她正拿着混天绫缠着哪吒的眼，哪吒一脸乖样的任由她胡折腾，这情景要让旁人看到了绝对会尖叫，这混世魔王竟然在一小妮子手中转性了。
「好啊，赌什么？」
「三天为期，你若把你家老头那把胡子绞咯，我就去偷我老爹头冠上那颗夜明珠送你当弹珠！怎么样？」
小龙女一脸志在必得，她知道哪吒一定会陪她赌。
「好。」
「那三天后，就在这，咱俩兑现赌注。」
小龙女眼眸里闪过一丝狡黠，言罢显出龙形，甩甩尾巴一头扎进了东海里。
哪吒看着小龙女没入海里，他知道他老爹平时对他那把胡子宝贝的紧，良久，他眉间一挑。
啧，有意思。
三天后，哪吒和小龙女出现在东海边，小龙女看着哪吒手中的一把长胡，笑道：
「不错嘛，木头。」
她从胸襟里取出那颗夜明珠，丢给哪吒。
「喏，送你。」
此时，李靖抚着自个半截狗啃般的胡渣子一脸崩溃，李夫人安慰不得只能叫人在门口看管着别出岔子，李靖觉得昏天暗地，我堂堂陈塘关总兵就靠这一把长胡到处扎势。这丫的到底哪个混蛋玩意儿干的，砸我陈塘关第一美男的招牌！
东海龙宫里的老龙王见啥砸啥，就差把龟丞相的壳掰开瞅瞅了，找不到脑门上那颗夜明珠下个月去天庭开会可咋整？这丫的哪个手欠的偷到祖宗头上，要让我知道了非拔了它龙筋不可！
几日后，小龙女又闲着无聊，想着再赌点什么。
「听说你们人间的皇帝老儿是个昏君，是不是啊木头？」
「我没去过朝歌不很清楚，倒是民间传得疯，说是个昏君，十恶不赦那种。」
「这次玩个更有意思的怎么样？」
「随你。」
「你李家是不是有一把神弓，叫什么来着，轩辕弓？」
「嗯。在我家后院阁楼里。」
小龙女眼睛盯着哪吒骨碌碌转，摇头晃脑半天，突然一拍手。
「有了！你要是能拿你家那把弓射中那昏君的屁股，我便拔了我爹脊梁上那根龙鳞穿绳送你当吊坠，好不好？」
哪吒沉默些许，竟不知如何回应小龙女。
「怎么着，怕了？就这点能耐啊？」
小龙女撒下扯着哪吒小臂的手，噘着嘴问道。不是说好一起玩一把大的么，这怎么还犹豫上了。
哪吒目光如炬，明明灭灭，他不是在犹豫，他只是方才惊觉，有什么东西在心尖张开了。一一把刀划开了胸腔。一股辛辣漫过五脏六腑。竟呛的他想一拳砸向面前那片海里。一股气，呼之欲出，仿佛要通过瞳孔埋灭了整片天地。
「谁说我怕了，一切都随你。」
哪吒看着面前的女子，眉骨炸开一丝痛，同时又锁住了一缕温柔。
「那好，三天后，老地方！」
小龙女掩口而笑，换成龙形后又坏心眼的拿龙尾扫了扫哪吒的脸，而后一头扎入海里。
三、
三日后，东海边并无两人踪迹，这看起来倒是两人同时失约了。
又过了三日，东海边。小龙女看到哪吒一瘸一拐的蹦着来，远远看像只肥鸭子，笑不可仰，只是一笑又扯着嘴边的巴掌印疼。
「噗！你怎么变螃蟹了？哈哈哈！」
「啧，你还好意思说我，你呢，只上半脸胭脂？」
哪吒难得一张冰山消融脸，竟破天荒笑骂着回呛。
小龙女从胸襟里掏出一个吊坠，掷过去。
「喏，别弄丢了啊。」
三天前的夜晚，朝歌城内。
纣王正跟妲己在龙床上颠鸾倒凤忙活的不亦乐乎，突地感觉自己左屁股瓣一阵发麻，而后一阵剧痛。多年征战经验提醒着纣王自己丫的是中箭了！回头一看尼玛还真是啊！箭柄上刻着个「李」字。
这也忒大胆了吧！我知道我是吃喝嫖赌的昏君多少人想取我脑袋，可你这丫的非挑我办事时候折腾啊？他娘的居然还射我屁股？还给不给点尊严啊？！纣王疼的一阵发昏，而后一头栽倒在妲己胸上，吓得那小狐狸差点显出原形。
申公豹是李家政敌，听闻李家三儿拿箭射了皇帝，火急火燎就来李家逮人来了。
哪吒在狱里呆了几天，来一个打一个来一波打一捆。结果到头来哪吒只是被揍折了腿，旁边撂倒了一批又一批。
纣王心想这不行啊，再打下去怕是我这暴力机关都要被打没了，打没了我就不止挨这一箭了！又听闻民间常说这李家三子是个混世魔王惹不得。纣王竟觉得这哪吒莫不是天煞狐星，惹毛了怕是我朝歌城要毁了，要真整死了指不定上天一道雷劈的我朝代都更迭了！于是养好了屁股后咬咬牙竟把人给放了。要说这纣王是个暴君不假，但在当皇帝这他就特别胆小谨慎了。
三天前的夜晚，东海龙宫。
小龙女瞅着自个老爹卧在贝壳床上打迷糊，心想这倒是个好时机。于是化手为刃一刀削掉老龙王脊背那根正龙鳞。龙王梦中痛醒一抹后脖子一把血迹，又瞥见小龙女匆匆逃出，气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养的是什么闺女？！割自个亲爹龙鳞？还他妈是正龙鳞？五百年才长成一根啊全锁着精气呢？完了完了以后西海北海那几个老混蛋明着都要嘲笑我了！南海龙王家的他婶子更不会接受我了！
龙王醒过后连忙差俩夜叉把小龙女逮过来，这龙筋剃不得，龙骨削不得，老龙王实在气不过就狠甩了小龙女一巴掌。小龙女一被打眼睛瞪成了铜铃，打不过老龙王便发狠打那俩夜叉。三下五除二打的对方哭娘喊爹。龙王一阵头疼，这小女儿怕是要失心疯了，心想再不找人把她娶了怕是龙宫也是要整塌了。
四、
日子一天天转着，人人都知道了只要是李家三子和东海小女勾搭在一起，准没好事。这李家三子虽只独担一混世魔王名头，可再加上个东海小龙女，就组成一对雌雄双煞了。这杀伤力让人闻风丧胆，只怕再这么下去都能折腾上天了。
太乙真人听闻自个徒弟是这个样儿倒也不恼，他只知这哪吒是个武学奇才，教育好了绝对有翻天覆地的本领。于是他不教德行只教武道，李靖摆着个苦瓜脸求他教育教育自己小儿， 这老头只徐徐一叹，甩开拂尘，笑的一脸高深莫测。
「不急不急，劫还没过。窍还没堵。」
李靖听着这老道碎碎念，心念道这太乙真人也是个半疯子吧。
又几日，小龙女心痒难耐，又想拖着哪吒玩一把更狠的。
这几年和哪吒玩的赌也越来越大，越来越狂。只怕是再也收不住。小龙女不知哪吒的底线何在，可她也清楚的看到，每次玩赌，哪吒眼里眉梢叫嚣着的傲气和狂妄就越发艳丽。她喜欢看这样的哪吒。也乐于享受和哪吒赌上一切堵死后路般的的不顾一切。
「说吧，这把玩什么?」
哪吒难得一次主动问小龙女，他觉得眉心那股疼越发明显了，那一股摧枯拉朽的气势仿佛要挣开眼眸劈开眉梢，从这幅破皮囊里冲出来。他按耐不住，他看着对面的小龙女，竟如此渴望让这股气冲破身体，包裹着东海，包裹着陈塘关，包裹着这天地，包裹着她。
「让我想想，总得玩把狠得吧，这对咱俩之前算是个交代。」
小龙女一脸狂妄，那双桃花眼在海的映衬下熠熠生辉。越发锐气。
「这次，你把我三哥的龙筋挑了。」
哪吒挑了眉，没了声儿，他知道龙筋是龙族的魂器所在，挑了倒是死不了，只怕是没了精气，非人非神。跟半残废没什么两样。他知道小龙女三哥敖丙是个没能耐的二世祖，整日在海上兴风作浪，狐假虎威。跟纣王那个昏君也是没差了。
「为何？」
「我东海若交予三哥，怕是要亡。」
小龙女语气不疼不痒，这会显得倒冷静的像个局外人。
哪吒沉默片刻，看着小龙女目光灼灼。
「那你呢？你做什么？」
「你若成，我便嫁于你。如何？」
小龙女古灵精怪惯了，这话说出倒半点没磕绊。她眼波流转的看着哪吒，只是面容上却难掩一丝羞赧和期寄。
「哈哈哈。」
哪吒忍不住低笑了声。
「嘿！你笑什么？怎么着？怕了？就这点能耐？」
「我笑东海三公主平日好气势。这会显得像个大家闺秀了。」
小龙女面上挂不住，只能粗声厉言道，
「那你应不应？！」
哪吒笑罢，那张冰山脸竟生出柔软。
「一切随你。」
小龙女心舒一口气，心里满都是蜜，便换成龙形便要告别。
哪吒却心生疑惑。
「怎么不定时间？」
「世间变数太大，这把，咱们就不限期限吧。」
小龙女幻化成龙，吻了吻哪吒脸颊，便一溜烟钻进海里了。
哪吒目送着小龙女消失，抚了抚脸颊的湿气，而后他按住了眉，嘴角竟扯出了一个了然于心的笑。若真是挑了她三哥的龙筋便能娶了这小妮子，这倒真是个天大的好事儿。
几日后，哪吒便知摊上大事了，东海三太子的龙筋还在自个手里打转儿，那边震怒的老龙王领着虾兵蟹将淹上了陈塘关了。李靖得知自己三儿子哪吒把人老龙王的爱子给打成半残废了，胸口一腔老血就要溅到房梁上。
他后悔极了，当年就应该一剑劈上哪吒的脖子，不给这孽畜留一点活路。当年更不该应了那疯老头教哪吒这般耍棍弄枪，这下倒好这小畜生算是捅了个天大的窟窿了！都能跟神仙结下八辈子血仇了，现在断绝父子关系还来得及么？来得及么？！
李靖一脸木然的看着自己夫人和金吒木吒抱着哭成泪人，他遣散了所有下人，差人把哪吒五花大绑扔到了那龙王面前，而后把自己锁在李家祠堂里，这香还没上完，李靖这堂堂八尺男儿就哭得像个小孩。
「只怕我李家要亡啊呜呜呜……」
五、
哪吒被绑到了龙王前，龙王身后的一个大笼子里关着小龙女，几日不见，小龙女蓬头垢面，面无血色。想必也是受尽了折磨。
哪吒突生了一丝后悔，可是他又知道总有一天他和小龙女会玩出事儿来，这一天总会到来。这游戏的惊险和诱惑已经窒住了他们的口鼻眼耳，这世界即便是如何的规则秩序，如何的按部就班，这人间威严即便是如何的不容置疑，不被打破，他们也不会回头了。
他止不住，他和小龙女就像在同在一匹失了疯的野马上，纵然前方一片黑暗，悬崖丛生，他们俩也只会甩紧了马鞭，纵使万劫不复，一片血路，也刹不住马蹄了。
龙王气的双眼通红，要让哪吒以命偿命。
哪吒解开绳子冷笑道，
「你家那混球又没被我打死，何来以命偿命？」
「我儿是神，你区区一凡人，你一命几曾值得过我儿一块指甲？只不过冤有头债有主，你若自刎我便不伤及无辜。」
龙王怒极反笑，伸手拽起笼里的小龙女，劈手砍下脊背上的几根龙鳞，小龙女疼的昏过去。
「我倒知晓你与我小女儿交情不浅，你若不拿命来还，我便砍断她龙鳞，剃其骨挑其筋。直到你答应为止。」
哪吒怒不可遏，青筋暴起。他双手紧握混天绫乾坤圈，整个身子颤抖着，他若一把甩过去砸中这老混球的脑袋，是不是这把就算是赢了？
只是他突然迷茫了。他想起小龙女说过的，这把不限期限。是啊，这期限如何定？这期限若是给个宽泛的范围，怕是要赔上多少身家性命，拓出多少披荆砍棘的路来？
那么，没有期限就没有期限吧，没有期限便是终归有期限。
这人间日子白驹过隙，弹指间皆是一时半霎，眨眼间竟是万物俱变。
谁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什么是识时务，哪里又来什么俊杰？世人皆是认作自为蝼蚁，
在尘土间摸爬滚打，在人世间苟延残喘，只为争得一口余气，一丝活命。
可我哪吒从来吃不下「从命」这句话，从来参不透「顺命」这些字，更是从来都听不懂「认命」这个词！
你若阻挡，我定必争！
想于此，哪吒便顺手抄起一虾兵的剑，抬手砍掉了自己的左手，掷在龙王脚边。
小龙女失声尖叫，龙王却一脸复杂。
哪吒疼的虚脱。他甩甩头，脑门上的冷汗滴进了眼，辣的他一阵恍惚。
他瞧见天边闷雷滚滚，电闪雷鸣，怕是暴雨要来了。
罪孽焚了城么？天上那些个老神仙们也在看？
他看着小龙女哆嗦着，哭成泪人。居然觉得新奇好笑，这小妮子，可从没在他跟前哭过。
真是一傻丫头。
她一定在后悔，后悔许这个赌，后悔走到这一步。可是你应该知道，我们终究会走向这一步的。如若不是这种情景，便是另一种罢了。
我陪你赌了这么多次，从来没后悔过。
「老混球，你要这皮囊抵命，那我便给你。」
哪吒面无表情，他反手持剑抵着自己的心脏。他有预感，划开这幅皮囊，方才算是真正的活。
那硁硁作响的气终究要从眉间破土而出。是啊，总归会来的，一定会来的。这幅皮囊总会有一天撑不下去的，他总归是要出来的。这世间劝不住的，这天下兜不住的，总会出来的。
「只是，我若在这世间尚存一口气，即便怒海滔天，我便也会颠覆了你。」
说罢，他利落的将剑没入心脏。
他抹起一嘴戏谑，就这样倒在了小龙女旁边。
「别怕。他日，即便掀了整个东海，我都会来娶你。」
小龙女看着倒在地上的哪吒，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隔着笼子她伏在了他的耳边。
声线微弱的只得她二人听得到。
「赌最后一把吧。」
「看谁先忘了谁。」
「如若输了。」
「赢家便要杀了输家。」
她抬起头，双目残色，笑的血腥。
六、
太乙真人抱着哪吒的尸体来到了自己的住处，嘴里嘟嘟囔囔的三句里两个不满。
这东海家的老龙王丫的也真是手黑，我徒弟不都随你意自刎了么？死了都还不放过！瞧瞧把我徒弟给砍的跟饺子馅儿似的！这缝合起来得多难干，这不增加我工作量么？
十几年前，太乙真人接到玉帝的密函，说是陈塘关李家三子是个灵珠子转胎，是块做神仙的料儿，只是这孩子生性顽劣，如若不渡过这人间一劫怕是冥顽不灵，巡天遁地，成了这三界一大祸害。慧眼难明，慧根难启，这孩子怕是要得经些敲打方可成神。
于是玉帝老头就给太乙真人分配了任务，你助他成才，你复他原身。其他的甭管，嗑着瓜子静观其变吧。
「所以这玉帝老儿从头至尾看好戏，倒是让我收拾这烂摊子了！」
太乙真人越想越觉得自己干的是一苦差事。
他将哪吒放入水池里，又见旁边荷花莲藕长的正旺，便摘来几根给哪吒当手脚用。
人常说人有七窍，通则灵，不通则愚。能通七窍已非凡人，太乙真人第一眼见到哪吒便知道此人非池中之物，仔细一瞧这孩子面相，不禁心中大骇。这孩子竟然比七窍还多一窍，而且这多出的一窍竟生生锁在了他眉骨间，呼之欲出。
「你倒是个千古难遇的奇才。」
太乙真人捞着莲藕漫不经心的给哪吒幻化着人形。
「若我私心，定会保留你这一窍，伯乐相万里马，世间奇才可遇不可求。但如若真留了，怕是真会引发祸端，引起天下之大不测。」
老头儿眉头紧锁，犹豫半响，伸手在哪吒眉骨那儿一弹，一丝微弱气息瞬间散开，空气里好像谁哀叹了一声，这一窍没了宿主便如莹莹之光，片刻就消散了。
而后，太乙真人为了保险起见，又为哪吒眉心点上一颗红痣压着。
「挑了你这一窍，你终究是渡劫了。」
老头扯下哪吒脖颈上的吊坠，连带着手里那颗夜明珠一同扔进火炉里。
「徒弟唉，莫怪师父。」
「神魔只在一念间，如若放任自流，终是毁灭。」
七日后，哪吒在莲花池里睁开眼，他知道他是复活了。
七、
复活后的哪吒与以前并无二致，眉清目秀，剑眉星目。性子依旧冷的像冰。只是这冷是没了血的冷。太乙真人知道，这哪吒终是成了完人了。
没了心，少了窍。再年少轻狂，藐视权威的脾性，也要在少年老成中化为灰烬了。
太乙真人看着哪吒造化到这层也该收手了，便又送予风火轮和火尖枪，教他三头六臂的法术。又试探他是否愿意去天庭任职。
「一切听师父的。」
哪吒淡漠的回应道，顺手一掌劈了荷花池边的石头。重生后的他只觉得眉心空空，了无牵挂。
太乙真人欢喜的紧，第二天便兴冲冲拉着哪吒去天庭报道去了。
玉帝老儿一看太乙真人改造后的哪吒慧根已启，慧眼已明，六根清净，再无杂念。头顶上武力值数几乎要爆表。不禁心中大喜，看来我天庭暴力机关又添一员猛将，真是可喜可贺啊，今后那群三界混混们必然对我天庭权威闻风丧胆，俯首称臣，个个夹着尾巴做人。
可回头又想这小子有前科啊，我天庭最怕这种定时炸弹了，万一哪天又发狂了可就难办了。思前想后玉帝决定把李靖也招来做神仙。儿子头上有老子，只要把他老子也招来时时压着他，看他还敢斗过天么。
李靖这会笑成花了，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没想到我李家和东海龙王这么一闹，倒直接给自己挣了个位列仙班的名额。
只是他没想到，他只是玉帝用来牵制哪吒的工具罢了。
天庭专门为哪吒和李靖的任职开了个新员工欢迎会。宴席上李靖喝成醉猴，一口哈喇子盯着眼前舞女们的水袖细腰。
二郎神杨戬老早就听说这哪吒年纪轻轻但天赋异禀，心想一定是个不简单的狠角儿。要不怎么能未成年就当了神仙呢，于是就想搭讪。
「嘿，小子。」
哪吒正对着酒杯发呆，就看见一三只眼大叔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架子还挺大！叔叫你呢！」
「何事？」
杨戬见哪吒寡淡的紧，竟不知怎么觉得紧张。
「你咋混上来的？也跟那老头有亲戚关系？」
哪吒听罢冷笑一声不再言语，一杯酒下去越发觉得无聊，本以为这神仙地到底要比人间仙上个几分，却不想到哪儿都不缺这俗不可耐的草包怂货。
宴席过后，玉帝招来李靖给了他一个宝塔，告诉他这叫玲珑宝塔，专克哪吒的。李靖听闻感动的直抽抽，就差一步三叩首了。
从那以后，这世间再没有陈塘关李家的混世魔王，天庭里便多了一个冷面无情的莲花三太子。
三界皆知玉皇大帝身边有一俊俏少年，这少年脚踏风火轮，手持火尖枪，身缠混天绫，脖戴乾坤圈。他眉心一点痣，眼眸如死水。只是杀起生来那双眸子便烧成血红，化为修罗场，人挡杀人佛挡弑佛。
妖界黑熊精作乱，他便杀红了整座妖山，扒了那黑熊的皮；神界有仙下凡偷情，他便拔其仙骨顺手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玉帝叫他干啥他便干啥，即便要追到冥界，一枪破了那魂魄叫他永世不得超生，他也从没含糊过。
日日夜夜，年年岁岁。这天上一日，地下十年。几百年只是眨眼瞬间，只是哪吒早已忘却了时间。他杀的乏了，却从没想过听下手中的武器。
他时常发觉只要拾起武器，便感觉眉心重了千斤。他丢掉武器，眉心便轻飘的要化成青烟。他实在讨厌这种感觉。就好像整个肉身的魂魄都基于此处，这武器，这双手，这红痣，都为了留住那微妙的重量。可这股重量飘忽不定，时隐时现。扰得他总是莫名的慌神。
哪吒总是后半夜溜到银河边乱搅一气。水波光影间，夜晚的星辰如碎金般璀璨入眼。他突然想起了一双眼，那双眼就如同这星辰般灿烂耀眼。
他抚上心脏，没有温度，没有跳动。是啊，这幅莲藕化的身子打一开始就没有了心。
八、
这日，玉皇大殿里出现了新面孔。东海老龙王跪在殿下，一脸惶恐。玉皇大帝揉着太阳穴，似在沉思。
哪吒看到这老龙王身边还有一人，是一婀娜女子。
这女子身段优美，肤若凝脂，仙姿玉貌。她有一双桃花眼，不是顾盼生姿楚楚可人那种，像是碎了星辰在里头，眼角眉梢间蕴着一股狡黠和英气。
她傲立于大殿一侧，既不跪拜也不屈躬。独成一道风景。
哪吒见于此，不禁挑了眉。
「我看西海龙太子倒是个好人选，东海龙王觉得如何？」
老龙王听着上头的威严之音，头如捣蒜。
「玉帝说的是，全凭玉帝指点。」
玉皇大帝看了看一旁的哪吒，发了话。
「哪吒呢？觉得如何？」
哪吒心想这老头儿莫不是老年痴呆糊涂了，人姑娘婚嫁，你问我意见是作甚？跟我又有何干系？
「臣认为，玉帝所言极是。「
心里头虽这样腹诽，但面上还是端出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漠姿态。
老龙王一听「哪吒’二字竟抖的像粮筛，乖乖哟，莫不是当年那个李家三儿哪吒，那不是都被我剁成馅儿么，难不成人现在复生当神仙了？
想罢抬眼一瞥，更是吓得嘴唇发白。
那女子本来立于一旁面无表情一言不发，听完哪吒一言竟嘲讽一笑，好不狂妄。
哪吒眉间一痛，不由疑惑这女子为何摆出这副表情，便听见玉帝道了句，
「如此甚好，都散了吧。」
言罢，就见那女子也不顾自个老爹还跪着，倩影一闪，步态潇洒的向殿门外走去。那双眼目若郎星，肆意飞扬。
只是，这女子经过哪吒身旁时却停顿了下，轻言对哪吒道了一句。
「你输了。」
九、
东海小龙女与西海太子喜结良缘，这本就是三界里一件大事。东海老龙王为了将小女的婚礼办得风光有脸面，不惜花了重金置办。折腾了十天才消停。
可到了第十一天，西海那边却传出小龙女挑了那西海太子的龙筋，不仅如此，还扒了鳞削了骨。这喜气还没散新媳妇就谋杀了相公，况且还是这种残忍的方式，让三界震惊。
玉帝头疼欲裂，他倒是忘了这东海小龙女也是个不省油的灯。这都捅了多大篓子了都整成命案了，到底如何是好，总不能像哪吒那会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胡弄过吧，思来想后，还是差了哪吒去处理，反正这哪吒如今无心冷面三界皆知，本就是一修罗刽子手，即便血洗了那西海，也在情理之中
哪吒奉命来到西海边，却踌躇不前。
他最烦这种事了，这人家家事他怎么管。况且这犯事还是个女的。
不打女的，这是哪吒自个立的规矩。
那便是把她活捉提天牢，其他事就交给旁人管吧。
他潜入海底，寻上那西海王宫的大殿，便看见殿内一片狼藉。那女子正坐于大殿之上，一身血迹，她右手持长长一根食指粗细的龙筋，周遭一阵死气，脚底横躺着是那西海太子的尸首，残破不全，旁边还有许多胳膊腿儿残肢，看样子是些虾兵蟹将。那双桃花眼弥着血气。怕是杀红了眼。
她看见哪吒站在她面前，死灰的眼竟闪过光亮。
饶是杀了这么多年，哪吒却也没见过这样一个女子，像是承了滔天的怒，万年的怨。一身萧杀，一身血气。竟生撕活剥了自己的同类，如此残忍，却又抵挡不得。
他不知该如何回应，也不知该有何动作，他觉得他眉心突的一跳。脑中有个声音在不停歇的警告着他，不得亮武器，不要伤了她。他伫立良久却不知该如何开头，寻了半响生冷问了句，
「多大的仇？」
言罢便看见对面女子眼中似有东西在崩溃倒塌。
小龙女仰面朝天，笑的开怀，她咬咬牙，一发狠将手中龙筋甩向哪吒。
「你说的是个屁！」
她怒吼着，笑出了泪，是啊，算不过天数，计不得命数。沧海桑田，日异月殊，她到底明白了，这五百年原是她一人固执在原地不肯离开。
哪吒惊觉一阵风从耳边掠过，撕拉一声，那龙筋便在他右脸划了一道口子。血珠子顺着脸颊滴了下来，在那双冷成冰的眉眼边画下一道痕迹。啧，他本应生气，像曾经那样，一掌过去劈死这人。
可他却发觉如何都生不起来。他一步步走到小龙女面前，站定。又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
「我不伤你，」
「你随我去天庭吧。」
那婀娜女子扔下龙筋，对着哪吒笑的狡黠。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小龙女对着哪吒说道。
「三太子，你信么？」
哪吒锁紧了眉，他并不想和她有任何对话了。他隐约觉得事情在脱离着控制，脱离着轨道。他无法拾起武器已是反常，眉心下却仿佛千万末梢在迅速连接交缠，要织着细密的网。网住这千斤重量，兜下他莫名的疑惑和心悸。
本无想，本无念，本无欲，本无痴，本无癫，本无心。
他眉心越来越疼了，还带着伤口愈合般的痒劲儿。他本打算就将这女子打晕带走。就看见面前的女子凄凉一笑，电光火石之间，她化手为刃，竟一手砍向自己脚踝，扯了自己的龙筋龙骨。
她动作实在太快，哪吒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拦，小龙女就已经倒在了他脚下。
「我输了。」
她看着面前的英姿少年，轻声说，那双桃花眼暗波浮动，灿若璀星。她想笑，血沫子却溢满了她的嘴。
十、
天庭都在议论前几日西海发生的那件惨案。二郎神杨戬跟着瞎侃。
「要说咱莲花三太子真有能耐，怕是吓得那小龙女自杀了吧，哈哈？」
「不过听说，那三太子在西海呆了一整天没回来，啧啧，谁知道他和这事有啥关联呢？难不成是三角恋？」
太少老君也闲的无聊跟着瞎凑热闹。
哪吒也不知为何自己会在西海呆了那么久。在海底他失了重，没了一切感知，那女子巨大的悲怆包裹着整片西海，一片死寂，他在其中动弹不得。
明明有天地皆不放眼里的傲然，却悲戚的孤影形只。明明想要一掌劈死他，却最终那刀砍向自己。
眉心烧的眼睛疼。
不过是结束了，那就结束吧。
十一、
五百年不过弹指一挥间，这玉皇大帝左有二郎神杨戬，右伴哪吒三太子。气势逼人，威严可畏。三界再是有不守本分以下犯上的，都会被这左右天神按得死死。
天庭威严神圣不可侵，三界皆应俯首称臣献香火，直到孙悟空的出现。
那猴子双眼熠熠金光，头戴映映金冠，身披紫金铠甲。他在混沌中幻化出一擎天巨柱，直直捣向那凌霄大殿。这几天算是受够了，这什么劳什子天上仙境，连他花果山水帘洞里的一颗石头都不如。
他料想到今日是个好契机，不如就此将这天上神殿一并砸成灰烬吧。
玉皇大帝见自个宫殿被掀起了个窟窿，吓得直躲在椅背后头。这小小弼马温不成想竟有如此神力，我这几千年的古董房子都他妈毁了！
想到这玉皇老儿赶紧哆嗦着呼叫哪吒，让他出来治治这疯猴子。
哪吒跟孙悟空大战了几十个回合竟分不出胜负。棋逢对手，难分上下。
「我原以为这天上都是些草包，你倒是新鲜！哈哈哈！」
猴子笑的狂妄，一棍子扫向哪吒。
哪吒不想和这泼猴废话，咬着牙一拳头又使过去。
「嘿！你属木头的啊？」
猴子觉得这孩子真是怪，一言不发但招招发狠。莫不是个哑巴？
「你丫的打架不喊算什么打架？真没劲！」
「滚滚滚，叫你家大人来，跟你打真没劲，我直接找玉皇老儿打吧！」
「你丫有完没完？天庭里都你这死了妈的样儿么，没个气势！」
孙悟空骂骂咧咧，心中不耐，挑了空一棒子戳了那哪吒的眉心骨，哪吒弹出了几丈远。他一骨碌爬起身，额头疼痛难耐，用手一抚，眉心一摊血。
猴子洋洋得意的走过来，看着哪吒对着手一阵发呆，一棒子嗖的指向了他。那双火眼金睛气势如虹，锋利如刃。
「怎么着，怕了？就这点能耐？！」
这话隐约有点熟悉。
哪吒细细咀嚼着这句话，眉心的血怎的也止不住，那颗眉心痣被血一洗竟消失了。
此时，昆仑山上。打坐修道的太乙真人猛地睁开了眼。
「坏了！坏了！」
那一千年前被自己亲手挑断的羸弱之气正源源不断的想某一处汇聚。似是蛰伏隐藏许久，势如破竹，锐不可当。
他慌忙眺望着东方，那边闷雷滚滚，电闪雷鸣，一如一千年的那天。
太乙真人撇掉拂尘，颓然一叹。
「这才是劫，这才是劫啊！罢了罢了，我们都算错了。这扭转不得，扭转不得啊。」
孙悟空看这哪吒猛地一颤，竟跟筛子一样狂抖。心想不会吧我这一棒子把这熊孩子打傻了？可我只是使了三分力啊？傻了就不好玩了我还是去揍正常点的吧。于是他长棍一指，朝着那凌霄殿的众神就去了。
什么时候忘了呢？
那双狡黠的，气势的，痛苦的，哀怨的桃花眼。
那个罗裙衬肤白，笑声如银铃，伫立似青竹，垂死叹今生的身影。
记忆对于神而言，算什么呢？百年时光只算是眼前惊鸿一瞥。记忆不过是串联起几个百年，几个千年，几个万年的引线，这记忆的重量轻的可笑。
那些满没在千年尘埃前的赌注如今再被想起，被提及。倒是真是过了时效，失了新鲜。
连喟叹都成多余，连感慨都成矫情。
哪吒无法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那滞在嘴边的音节。像是一个个灌了铅。沉在舌尖，堵在胸口。钝痛的像是万千只飞虫撕咬着他的耳膜
怕是再也无法说出了。
这一千年与她有关的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呼啸而过，屈指可数。最终定格在那女子像残叶般落在自己的脚边。
哪吒看着那猴子朝着凌霄殿飞去，他看见猴子那一根通天巨棍将天都要击碎成混沌，使出的余波缠的凌霄殿也在震颤；玉皇大帝躲在椅下面露惊恐，众神连滚带爬皆是逃散。
那猴子怒目金刚，披靡天下，似是烈火烧在身上。灼的天庭一片耀目，
「即便这桎梏困得了天，锁住了地，也奈何我不得！」
「今日我便砸了这天庭！破了这陈规！让这天地颠倒，神魔相交！」
「即便那如来老儿呐那阿弥陀佛！俺老孙也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哪吒擦净脸上的血。徐徐叹了口气，这口气，像是吐尽这千年的混沌和枷锁，这口气，迟了整整一千年。
他扶摇直上，像是卯足了毕生的气力，甩出了乾坤圈，砸向南天门。
玉帝这边还心疼凌霄殿呢，那边就轰隆一声南天门给塌了。
我这新定做的汉白玉石门还没用几天呢，哪个混蛋干的，等等？！怎会是哪吒？！
玉帝心中暗叫不好，这哪吒怕是跟着也疯了！完了完了，猴子加哪吒，我这天庭怕是得废了，于是他拽出躲在柱子边打酱油的李靖。
「你丫的愣着干嘛？你儿子疯了！拿你那宝塔压他！压他啊！！！」
孙悟空这厢看着那边一堆废墟，一脸懵逼。怎么着我真把这孩子揍傻了，怎么还认不出家门窝里斗开了？!
李靖哆嗦着使出玲珑宝塔，心里却祈祷着这玩意可别临时失效了。
哪吒飞出那混天绫砸向凌霄殿。他目光如火炬，明明灭灭，一股久违的辛辣漫上了整个胸腔。凌霄殿内残垣断壁，一片废墟。一块房梁摇摇欲坠，砸中了玉皇大帝，他两眼一翻昏了去。
我曾无心蜷缩，但终是会锵锵作响。
曾苦渡劫数度我余生，却忘不得曾以天地为锋，日月为刃。
你们终将使我万击不垮。
哪吒看着头顶那玲珑宝塔越来越沉，越来越重，黑黢黢的像张血盆大口要将他吞下。
塔越来越近，周围是一拥而上的天兵天将，远处是四散逃离的天神。他感到周围的气流在呼啸而过，云层翻滚间电闪雷鸣，闷雷阵阵。他似是听到那东海海波荡漾的潮汐声，又似是听到那西天如来佛座的苦喃梵音。
他抬起了头，笑的满眼泪花。
「是啊，我输了。」
那把火尖枪拔山举鼎，狠狠刺向那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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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打手带人把老爹打瘸，数年后，一个成了傻子，一个成了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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