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經過我窗前（四）
一念成讖。
明遠聽樹楊說林雲飛幫米蘭把被子從稻床搬回家後不顧母親阻攔跑到米蘭的窗前，大門緊閉，人聲從堂前傳來。
你今天要不動手還算什麼男子漢！丟人丟到家門口了！崔林友的暴怒隔著大門明遠也能感受到，推門想進去可那兩塊木板卻紋絲不動，明遠折回家找母親。
媽媽，快點！大伯和樹青哥在打米蘭姐！
母親聽明遠說了個大概便知曉緣由，跟著明遠一路跑到樹楊家門前。
大哥！開門吶！明遠媽砰砰敲門。
這是我家裡事，你們都別插手！門裡面崔林友化身權威不容置喙。
大哥，有話好說蠻，都是一家人，把門開開。樹青啊，在裡面吧，來幫我開下門吶！
明遠一進去便搜尋米蘭的身影，她癱坐在堂前的長椅上，頭髮亂了，半邊臉紅腫著，卻並沒有哭。明遠走近一點，不忍再上前。屋裡樹偉樹紅樹青樹楊都默不作聲，崔林友拉著一張黑臉看著門外。
小嫂你來搞么子？樹偉媽面色不悅。
我不是這家的人嗎？你能來我不能來？明遠媽不拿正眼看她，走到米蘭跟前扶她坐好。樹青，明遠媽說，幾點了還不帶你老婆回房間睏覺。
話還沒講清楚呢小嫂，你不了解情況。樹偉媽唯恐天下不亂。
什麼情況我不清楚？！明遠媽面帶慍色提高了聲調。
我跟大哥都親眼看到了。
看到，看到么子？
你問大哥。
不就幫忙收個被子，我在燒鍋走不開正好看到雲飛就讓他幫個忙，米蘭現在帶肚子不方便，啊，就這麼回事，你們看到了，看到什麼啦？
樹偉媽訕訕的，嘴裡嘟囔著什麼。
到現在還沒燒飯，一天到晚搞么子啊！？崔林濤大概是跑過來的，說話的時候大口喘著氣，他老婆見狀笑說走了走了，你今天回來倒早。轉眼一屋子人都散了，明遠想再看一眼米蘭，她房門卻關上了。
今天明遠做了件好事，吃飯的時候媽媽告訴爸爸原委，爸爸向明遠投來讚許的目光。
明遠長大了懂事了。媽媽總結道。
最終明遠從樹楊嘴裡得知那晚的經過，他能想像樹偉媽是怎樣激將崔林友，崔林友又是怎麼威逼樹青對一個懷孕的弱女子動手的。明遠看崔林友崔樹青不過是無知的可憐蟲，樹偉媽更是善妒愚蠢的村婦，不足掛齒。唯有林雲飛，明遠不能原諒。原本他應該了解米蘭的處境，應該比任何人都體恤米蘭，應該離米蘭遠遠的，應該保護米蘭免受無妄之災，若換了自己，明遠在內心深處偷偷幻想，若是他有幸守護，那他該怎樣周全體貼啊。
樹青送米蘭去檢查那天在村頭等車，碰到了休完假正要出遠門的林雲飛。他不理會雲飛的招呼，拽著米蘭就往回走。
約好了今天看醫生，我假都請好了。米蘭揉著手腕輕聲說。
明天去有什麼要緊，多請一天假又不會死人。丈夫沒好聲氣。
那今天我去看下我媽，好久沒回去了。
今天你老實待在家裡哪兒都別去，我到田裡放水，中午燒點飯我跟爸回來吃。
米蘭目送樹青出門，回房放下東西，坐在窗前愣了大半天神。堂前的鐘敲了10下，米蘭回過神去灶屋收拾了米和菜去河裡洗。屋外太陽曬得人暖洋洋的，米蘭看著遠處綠油油的稻田心裡舒暢許多，低頭看看已經凸起的肚子，笑意忍不住蔓延到嘴角，新生命正在她體內孕育，她相信這個小東西的到來會扭轉厄運會傳送幸福。
哎呀，今天沒去上課啊？
米蘭抬頭原來是雲飛媽，笑著應她，今天不舒服，請假了。
不舒服在家歇著啊，怎麼跑河裡來了？雲飛媽關切。
燒點飯中午吃，不要緊。米蘭謝過雲飛媽往前走。
哎，你怎麼回來了！米蘭聽到雲飛媽說話回頭去看她，卻是雲飛，接過他母親的籃子答話，車子壞了沒來，今天走不成了。林雲飛眼角餘光關切著米蘭，女孩兒卻掉轉頭徑直走了，他看著女孩兒的背影有些出神，他母親見狀拉著他走了。
第二天米蘭執意要去學校，樹青以為媳婦置氣便不強求。
我送你去學校，晚上我再去接你。丈夫柔聲撫慰。
放學的時候米蘭並沒等到丈夫，朱禮生再三請求護送還是被米蘭擋了回去。
真不用朱老師，我跟樹青約好了路上碰頭，多謝你了。米蘭慌忙下山，到了山腳回頭看到朱禮生還在目送自己，心裡不禁厭煩，加快了腳步一路疾行，等望見甜水村口的時候村裡面人家的燈都亮了。
米蘭一進大門便徑直朝灶屋走去，公公和丈夫二人正吃飯，樹楊大約是吃完飯出去玩了。
我回來晚了。米蘭低聲說。
曉得回來就好。崔林友陰陽怪氣。
今天沒騎車，走回來的，晚了點。米蘭解釋。
飯煮的硬，米蘭沒吃幾口便放下碗筷，燒了一鍋水準備洗碗，一邊等二人放碗一邊擦拭灶台。樹青走過來將碗筷往鍋里一杵，開水飛濺出來米蘭驚叫著後退一步。
嬌氣！崔林友放下碗筷走出廚房。
你走回來的？樹青站在米蘭身後冷不丁問。
嗯，等半天你沒來我就自己走了。米蘭一邊洗碗一邊答話。
哼。你們學校老師沒送送你？
米蘭有些生氣，不搭樹青的話茬。
跟你說話呢，現在都不想跟我講話了是不？
我不想沒事找事。米蘭不看樹青，像是在自言自語。
誰找事？我說今天怎麼不去醫院，你自己做的事心裡清楚。
你在說什麼？米蘭一頭霧水。
昨天誰送你去河邊的？樹青終於吐露心結。
我一個人去的。
哼。有人看見了你還賴。
看見什麼了？
你別嘴硬，是不是林雲飛送你去河邊的？
我去河邊碰到雲飛他媽，雲飛是來接他媽媽的。
呵，你剛才不是說一個人嗎？
米蘭無言以對沉默不語。
你以為不說話就沒事？我說你怎麼不願意去醫院，怕我碰見他是吧？他不是昨天走嗎怎麼沒走？你倆不是約好的哪個信？
昨天車壞了沒來。米蘭面無表情。
林雲飛告訴你的？你還說你們沒見面？
米蘭哭笑不得，「行了我不想說了，沒事你去洗澡吧」。
我告訴你米蘭今天你別想蒙我，不說清楚沒完。
你到底要我說什麼？米蘭抬眼直視男人。
你他媽告訴我是不是跟林雲飛有一腿！崔樹青紅著眼吼道。
米蘭收拾停當走出灶屋，不管崔樹青跟著她，自顧走進房間收拾衣物。
你幹什麼？
我不想吵架，米蘭頓了頓，我回我媽家住幾天，正好讓她陪我去城裡檢查。
崔林友聽見西屋傳來一聲慘叫，火冒上來，那個倒霉媳婦就是要讓他崔家臉上無光，大晚上鬼吼鬼叫隔壁鄰居都聽到了，氣的一陣風一樣走到西屋門口，一腳蹬開門。
樹青喘著大氣站在床邊，米蘭倒在地上捂著肚子，崔林友見不得女人裝模作樣，正要過去拉米蘭起來卻突然停住了。他定定神，看著地上的米蘭，又看看樹青，直到米蘭被明遠爸媽抬上三輪車崔林友還盯著地上那攤血跡回不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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