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餅
今年的探親因為父母身體的不適，而讓我一人獨自去拜訪。
探親的地點是在外市的一個叫王家村的鄉村裡，據說這是父親的老家，雖然小時候也曾因為祭祖而去過幾次，但是工作後常年在外，許久沒有再去過這個地方，以致於這趟路途很是讓我費了一些曲折，所幸總算是在晚上10點的時候，到達了目的地。
探親的目標主要是父親的幾個姑媽姑伯，也就是我的姑奶姑爺那裡。但因長久未來，對此地印象已經不深，加上天黑路暗，我來迴轉了許久都沒有記起任何一家親戚的住址。
眼看天色漸晚，這王家村的範圍可不小，別沒找到地方，反而遇到歹人可就麻煩了。
我這麼一思索，便準備先原路返回，找一個旅館住下等天亮再說。
「是小凡嗎？」可就在我準備離開之時，一個聲音叫住了我。
我回首一看，只見一個穿著破舊藍色棉襖，頭髮花白的老頭，拿著一個大紅燈籠正在看著我。
「額......請問你是？」我連忙問道。
「呵呵，這天色這麼黑，你可能還沒認出我，這樣你認出了嗎？」說完這話，老頭把大紅燈籠往自己臉上靠了靠。
借著燈籠的光，我已經能清晰看清這老人的面貌，可是這老人面部幾乎被大量的凍瘡給覆蓋，導致臉部有些的扭曲，甚至五官十分的浮腫，幾乎不能說一個完整的臉蛋，這種詭異的面容我又怎會記得...
見我半天沒有認出來，老人呵呵一笑：「看來是我變化太多了，現在我的樣子怕就是你父親來也不一定能一眼認出！」
「請問您是......」我更加地疑惑了。
「哦，我是你的三姑爺，要不是遠遠看到你和你爹長得這麼像，我還不一定認出你。小凡你這次回來是來探親的吧？」老人問道。
一聽原來是父親的姑伯，我連忙點頭道：「原來是姑爺啊，我這次的確是回來探親的，這不，這麼多年因為工作原因沒時間回，今年說什麼也得回來看看了。」
老人點了點頭又道：「那你爹媽呢？他們怎麼沒來？」
「雙親因為今年身體有些不適，所以這次就我一人來拜訪了。」我解釋道。
「哦，這樣啊，也好，你也是時候回來看看了，畢竟這是你父親小時候生活的地方！」老人點了點頭，「嗨...天這麼冷我還跟你扯這麼多幹嘛，來，趕緊跟姑爺進屋去！」
雖然王家村是一個村莊，但是從周圍各種精緻的房屋可以看出，此村的生活條件並不算差。
然而讓我有些大跌眼鏡的是，姑爺他們所住的房子完全和其他的房子格格不入。
這棟似乎舊社會遺留下來的危房，孤零零地聳立在一顆大梧桐樹旁，屋頂破碎的磚瓦上堆上了厚厚的枯草，房屋的牆壁裂開了許多的縫隙。大門在燈籠的照耀下可以看出十分的單薄與破舊，這種門我相信如果有人想進去一腳就可以輕易踢開。
「姑爺，你們就住在這房子里？」我有些驚異地問道，同時內心有些埋怨那些做長輩的，為什麼不給他們弄一個好一點的房子，這種房子先不說根本擋不住冬季的寒風，就是安全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姑爺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不在意的笑了笑：「沒什麼，村裡的一些人也想幫我們建個房子，可是我們都住這老屋子習慣了，也不想搬來搬去的！」
我還想說點什麼，可是姑爺已經招呼我進了屋子，我也只能跟著走了進去。
一進屋內，一股潮濕加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我忍不住捂了捂鼻子。
「老頭子回啦？」一個蒼老的聲音傳了過來，然後一個老婆婆慢悠悠地走了出來。
「老婆子你快看看這是誰來了！」姑爺拉著我對老婆婆說道。
老婆婆一步步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後抬起了頭看向了我......
我也往老婆婆的臉上望去，這一看讓我打了一個寒顫，這老婆婆的臉和姑爺一樣，也生了大量的凍瘡，臉部浮腫，在漆黑的屋內，紅色燈籠的照耀下，顯得格外恐怖。
「咦？這不是小刺蝟嗎？不對！小刺蝟沒那麼年輕，這是小刺蝟的兒子王思凡吧？」老婆婆一怔，隨機試探說道。
「是啊姑奶，我就是王思凡！」我努力讓自己露出了一絲笑容，回答道。
小刺蝟是父親在村裡的外號，想不到這麼多年了姑仍舊記得。
「哎呀呀，原來是小凡來了，快坐快坐！」姑奶笑眯眯地端了一個椅子放在我旁邊。
我連忙坐下，對姑奶笑道：「最近父親身體不適，所以今年的探親就讓我一人來了。來得匆忙，給您二老帶了一點水果過來！」
姑奶點了點頭，有些感慨地說道：「你爹歲數也挺大了，每年要跑這麼遠過來身體也確實吃不消，你來了就好。不過來就來，還帶個什麼東西啊！」
我忙道:「應該的！應該的！」
一旁的姑爺忽然對我說道：「小凡，今晚就在這裡歇息吧，我給你鋪一個床去，你明天應該還要去拜訪其他親戚吧？」
「是啊，那就麻煩姑爺了...」我點了點頭，天色這麼晚了，看來也只能暫住這裡了。
「當然不麻煩，姑奶奶巴不得你天天來！呵呵呵呵.....」姑奶笑眯眯地說道，然後轉頭對姑爺說：「你去拿點麵粉和肉沫出來，思凡大老遠跑過來肚子一定餓壞了，我們去給他烙幾塊肉餅當宵夜吃！」
姑爺點了點頭就走向了廚房，因為奔波了一日肚子的確也有些飢餓了，我便也沒有阻攔。
「思凡你就在這坐會，我和你姑爺去烙餅，到時吃飽了好睡覺！」姑奶招呼我道。
「謝謝姑奶！」我笑著點了點頭。
沒多久，我就聽到了廚房裡傳來了動靜，看來二老已經開始忙活上了。
我閑來無事就開始打量起了這棟房子，房子里空蕩蕩的，只有幾個簡單的傢具，一個滴答響起的老式掛鐘，一張桌子，一幅掛曆和一個衣櫃，屋裡地面有些潮濕，碎裂的牆壁從外面鑽來絲絲的寒風，借著月光，可以看到天花板上居然有不少的蜘蛛網，真的難以想像，二位老人是如何在這種艱巨的環境下生存的。
等了沒多久，姑奶就先端上來了一塊肉餅，笑眯眯地對著我說：「這廚房灶火不夠，餅子只能一塊塊去烙，你先趁熱吃上一塊，看看味道如何。」
我連忙稱謝，拿起肉餅直接咬上了一口，頓時一股香氣撲鼻而來，感受到一股濃香四溢的同時，還略感一絲甜味。吃到中間，更鬆軟可口，這肉餅的味道可真不是蓋的。
「好吃！真好吃！」我忍不住讚歎道。
「哈哈，我還怕你吃不慣呢，我這再去多做幾個！」姑奶聽到我的稱讚，開心地又跑去了廚房。
說真的，這肉餅是真的美味，特別是那肉香，真的是讓我聞一聞就食指大動，也許是因為我長途跋涉太過飢餓的緣故，我狼吞虎咽地很快吃完了整個肉餅。
沒多久姑奶又端上來了兩塊肉餅，然後繼續去廚房忙活了。
我也沒有客氣，立刻開始解決起了這兩塊肉餅。
在我打了一個飽嗝後，我滿意地拍了拍肚子，這一頓吃得可真爽啊...比外面酒店裡的那些菜不知道美味多少。也不知這二老是怎麼做出這麼美味的肉餅的？
我吃飽了也閑來無事，就跑去廚房看他們是怎麼烙餅的。
廚房裡忙活二老都很專註，絲毫沒有注意到門外偷看他們做餅的我。
只見姑爺在快速地和著麵粉，而姑奶在鍋里用鏟子翻滾著肉餅。
姑爺和面完畢，正要加餡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有些愣愣的看著灶台，突然說道：「這肉餡又不夠了啊......」
「那就繼續用老辦法！」姑奶的臉色忽然變得極其陰沉，冷冷地對姑爺說道。
姑爺面有難色地說道：「還用這辦法啊，痛死我啦！」
「啪」得一聲，姑奶忽然把一張在鍋里煎了一半的油餅狠狠地甩在了姑爺的臉上，並且惡狠狠地問了一句：「你痛嗎？」
滾燙的油餅貼在了姑爺的臉上，可是姑爺連一點燙的反應都沒有，只是默默的說了一聲：「這倒是不痛！」
「哼，你還會覺得痛嗎？你是要老娘動手還是你自己動手？」姑奶冷哼一聲，面容猙獰地說道。
「還是我自己來吧！」姑爺饒了繞頭說道，接著他拿起菜刀，「咔擦」一下把自己的一根手指頭切了下來，接著問道：「夠了嗎？」
「夠個屁！」姑奶一下子勃然大怒了，突然搶過姑爺手中的菜刀，然後對著姑爺全身一頓亂砍，將姑爺的耳朵鼻子等等都給切了下來，然後將這些血淋淋東西全部放到餅子里包裹著。
看到這一切的我...已經是用牙齒咬住了手才沒有發出恐懼的叫喊聲......我連退了幾步，立刻往門口跑去。
「思凡啊，你要去哪啊？」我的聲後忽然傳來了姑奶冰冷地聲音。身體在這刻瞬間僵住了...
在我的大腦短路了幾秒之後，我立刻轉過身對姑奶僵硬地笑道：「哦...我就是想出去呼吸下空氣。」
「這麼晚了，就別出去了，坐下來吃餅吧！」姑爺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對我說道。
「是啊，聽你姑爺的話，坐下來吃餅！」姑奶嘴角抽了抽。
我渾身冒著冷汗，但仍舊強行擠出笑臉：「姑爺姑奶我吃飽了，剩下的餅你們吃吧！我出去逛一逛......」
「不行————」姑奶臉色一變尖聲叫道。她滿是凍瘡的臉似乎就要裂開一般...
「你今天吃也得吃，不吃也得吃！給我坐下！！」姑爺也對著我大聲地吼道。
我嚇得跌坐在了椅子上，看著端來的肉餅一陣發抖...
「你這臭老頭，這麼大聲幹嘛？可別嚇到孩子了。思凡乖，吃餅...」姑奶忽然笑眯眯地把餅舉了過來。
「你還愣著幹嘛，吃啊！」姑爺幾乎是咆哮著對我催促道。
我在二人冰冷目光的逼視下，雙手顫抖地拿起了肉餅，可是一看到這鼓鼓的肉餅，裡面裝都是那些「東西」，我不由胃裡一陣噁心。
「哇————」我終於忍不住嘔吐了起來，手中握著的餅子也落在了地上。
「你大膽！！」姑爺和姑奶忽然大聲怒吼道，然後緩緩向我圍了上來————
「啊————別過來————！救命啊————！」我一下子跌坐在了地上，巨大的恐懼如潮水湧向了我......
我最終還是暈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我醒了過來，天空的陽光有些刺眼，我用手遮了遮眼睛，然後緩緩站了起來...意識也漸漸開始恢復，昨晚恐怖的事情頓時在我腦海里重新浮現，我猛然一驚，連忙慌張地看了看四周。
我所處的地方已經不是小屋內了，而是在室外一處廢棄的空地里，四周雜草叢生，只有那一顆巨大的梧桐樹提醒著我，昨晚的一切似乎並不是夢...
最後我去拜訪其他姑奶的時候，問起了三姑奶和三姑爺的情況。
原來早在不久前，他們的房屋突然倒塌，三姑奶和三姑爺不幸喪命......
從此我再也沒有吃過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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