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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路撒冷,誰的應許之地

耶路撒冷,一個籠罩神聖光環的城市。以往只是模糊知道它是猶太教、基督教、伊斯蘭教,三大教的發源地。過去的兩千多年歷史,信奉三大宗教的許多民族都想將它據為己有,所以它成了世界的中心。直至今天,它仍然是中東戰爭爭奪的焦點,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為了它,不斷互相攻擊。


但我也僅是知道他們在爭,卻不知道他們之所以爭的來龍去脈。為何宗教的發源地,卻沒有一日安寧?要了解這個局面是怎麼形成的,可以從三大宗教的創始歷史入手。


西蒙·蒙蒂菲里奧《耶路撒冷三千年》,講述了耶路撒冷這座城市的歷史,它也是三大宗教的編年史。

猶太教、基督教與伊斯蘭教的緣起


三大教派發展至今天,他們的教義、宗教儀式、信奉的故事、處世的態度等,都極不相同,我們對這三大宗教的印象也沒什麼相似之處。但其實他們同屬亞拉伯罕系宗教,都信奉有一個始創天地的上帝。聖經故事裡,上帝將迦南(耶路撒冷古時名字)賜給了亞當的後代亞伯拉罕,亞伯拉罕意為「眾族之父」。歸根到底,三大宗教都是一神教,但他們有著各自的先知,接受上帝神啟的人物不一樣,然後就衍生出了不一樣的宗教故事與教義。


猶太教


以色列人的第一位先知是摩西。在《出埃及記》里,摩西帶領以色列人逃出埃及,並遵循摩西十誡生活,所以上帝將迦南賜給了以色列人。摩西死後,約書亞帶著以色列人最終到達上帝應許之地——迦南。

公元前1000年左右,被先知選中的大衛王統一分裂的以色列和猶大,將首都定為耶路撒冷。他的兒子所羅門在摩利亞山上建成聖殿,並將約櫃迎進聖殿,約櫃里放著刻了摩西律法的石板。至聖之所,被猶太教視為上帝在俗世的住所,摩利亞山從此成為聖殿山。耶路撒冷從此成了猶太教信徒朝聖的目的地。


公元70年,羅馬將領題圖斯征服耶路撒冷,放火摧毀了聖殿。耶路撒冷陷落。儘管中間曾有插曲,但猶太人從此沒有再統治耶路撒冷。聖殿的被毀,猶太教的宗教神聖性被剝奪,但孕育了基督教和伊斯蘭教的神聖性,後二者相信聖殿被毀意味著上帝不再眷顧猶太人。猶太人看著被摧毀的至聖之所,宗教歸屬感依然,但被上帝放棄的他們,從此到處被驅逐,流離失所。


基督教


基督教發源的故事,也是基督教與猶太教交惡的開始。


公元10年左右,猶太教一教獨大後,包括祭司與當權者均開始腐化,驕奢淫逸。耶穌的表兄約翰選擇在荒野過苦行僧生活,在加利利吸引了耶穌及一眾信徒。他譴責當權者安提帕斯與侄女的婚姻,當權者害怕他們的影響日漸增大,因此先拘捕施洗者約翰。

逾越節時,逃脫的耶穌在十二門徒支持下,抵達耶路撒冷朝聖。最後還是被猶太教大祭司及當權者抓捕,他們對耶穌進行了審判並處死了他。很多信徒目睹了這一場景。基督教第一個先知及接受神啟的人,被猶太教大祭司處死,促使同樣信仰一個上帝的基督教從猶太教分裂,並從此視猶太教為敵人。


耶穌傳道生涯的精髓在於他對世界末日來臨的預言,上帝進行最後審判,決定誰上天國誰下地獄。耶穌是以上帝之子的角色傳達這一預言的。針對他的「神性」與「人性」,基督教內有不少爭論,最後妥協為相信耶穌基督是二性合一,他是「完美的神、亦是完美的人「。


公元3世紀,君士坦丁征服義大利後,在羅馬帝國推行基督教,基督教開始向全歐洲輻射。往後幾個世紀,由於使用語言及儀式、信仰民族不同等原因,基督教分裂為崇尚原罪觀念的天主教(使用拉丁語),還有嚮往神秘、擁有自己聖像的東正教(使用希臘語)。


伊斯蘭教


公元7世紀,穆罕默德降生並成長於敘利亞。他曾跟隨僧侶學習基督教知識,並研讀猶太教和基督教經典。在麥加城外一個山洞,他冥想時得到了神啟。真主選他作為真主的信使和先知。於是,他開始傳教。

另一次神跡在他做夢時到來。夢裡,大天使加百利與他一起飛到「至聖之所」,他見到了父輩亞當和亞伯拉罕,還有兄弟們(摩西、約瑟和耶穌)。這就是「夜行登霄」故事。所以,穆罕默德也視至聖之所——聖殿所在的耶路撒冷為朝聖的終點,但因鄙夷猶太教品行不端被上帝放棄,他將朝拜的方向定為他接受神啟的地方——麥加。


公元622年,穆罕默德與第一批信徒及追隨者一起,建立了伊斯蘭教,這是伊斯蘭曆元年。630年,穆罕默德佔領麥加,開始強制在阿拉伯地區推行伊斯蘭教。


《古蘭經》里,也曾說道「末日降臨」。伊斯蘭教與猶太教、基督教均篤信末日審判。末日審判必將在耶路撒冷,所以審判之時,他們需要身在耶路撒冷,以離天國更近。穆罕默德繼承者歐麥爾,在660年左右征服耶路撒冷。伊斯蘭教為了獲得神啟,重建了聖殿——岩石圓頂清真寺。這個清真寺,幾經摧毀、改建及重建,至今仍矗立在耶路撒冷。


耶路撒冷的至聖之所,既是上帝在俗世的住所,也是三教都篤信的末日審判所在地。誰佔領了耶路撒冷,末日審判便佔據優勢,可以在此地得以復活升入天國。所以三大宗教均想佔有耶路撒冷。他們既是在爭奪一個末日審判的制高點,也是在爭奪他們講述宗教故事的話語權,以顯示他們教派的神聖,反證其先知更優越。

關於爭奪耶路撒冷,最著名的歷史是三次十字軍東征。


十字軍東征


聖殿被毀後,猶太教在耶路撒冷便基本上沒有佔過主導位置。十字軍東征,也沒有猶太教什麼事,它是基督教向伊斯蘭教發起的爭奪耶路撒冷的戰爭。公元1099年,它由羅馬教皇烏爾班二世在歐洲發起,旨在重返耶路撒冷,解放聖墓大教堂。


聖墓大教堂是公元4世紀,君士坦丁大帝的母親海倫娜皇后,考察過耶穌守難地後,在守難地遺址建立的大教堂。這座教堂在基督教徒心目中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這座教堂後來成為基督教內不同派別爭奪的焦點。多次損毀又重建,至今仍矗立在耶路撒冷。


第一次十字軍東征很成功,成就了統治耶路撒冷地區的十字軍國家。基督教統治耶路撒冷大約一個世紀。說是宗教,但更本質的是政治。勝者為王,耶路撒冷內被視為異教徒的人,備受迫害。因為猶太教徒先祖是耶穌的施害者,所以在基督教政權國家統治下,猶太教徒的處境逾加難過。而之前伊斯蘭教政權統治時,因為伊斯蘭教自詡是猶太教的接班人,並將自己置於基督教之上,所以猶太人還有一定的自由。


阿拉伯人在狂熱信仰的支持下,也是戰鬥民族,他們在薩拉丁的帶領下,於公元1193年,擊退第三次十字軍東征。伊斯蘭教重返耶路撒冷。此後爭奪依然不斷,阿拉伯人內部有很多互不相容的皇朝,而基督徒與猶太教徒依然覬覦聖城。


猶太復國主義


基督教的中心遷往羅馬後,信眾多為歐洲人。耶路撒冷之於他們,宗教意義勝於地域意義。而對於猶太人與阿拉伯人,因為他們世世代代生活於這一地域,所以耶路撒冷既有著宗教意義,也有民族意義。尤其是猶太人,他們本就發源於此地。成為上帝棄民將近兩個世紀後,這個民族終於下定決心重返耶路撒冷。


1881年發生在俄國的猶太人大屠殺,震驚了維也納律師及文學批評家——猶太人西奧多·赫茨爾。有感於歐洲各地此起彼伏的反猶主義,赫茨爾的結論是沒有自己的家園,猶太人永遠不會安全。在他《猶太國》一書中,正式提出猶太復國主義。猶太人也是生命力極其頑強的民族,即使顛沛流離,他們在紮根的國家依然取得形成了舉足輕重的地位,尤其是在銀行業、貿易和學術等領域,例如眾所周知的大金融家——羅斯柴爾德家族。猶太人的能力奠定了他們推行復國主義的底氣。但針對是否復國,猶太人內部也有不同聲音,猶太教基要派認為他們不應插手上帝的事。


歷史的潮流已經形成,在其他國家被迫害的猶太人,很多已重返以色列地區。中東地區也冒出了好幾個激進的復國主義團體,對於阻礙他們的人,他們毫不吝嗇使用武力。他們主要的對手便是在地的阿拉伯人,還有殖民統治者英國等。


各地的猶太人都在出錢出力。英國化學家魏茨曼取得了英國政府的支持,英國政府出於一戰戰線的考慮,於1917年發布《貝爾福宣言》,支持猶太復國主義。一戰結束後,耶路撒冷歸英國託管。英國治下,阿拉伯人不滿英國偏向猶太人,於1936年發動起義。阿拉伯惡人與猶太人、英國人的衝突一直持續到第二次世界大戰。


第二次世界大戰接近結束時,英國人對耶路撒冷獨立的決心並不強。猶太激進分子耐不住,向英國宣戰。這時英國處於劣勢,因為猶太人的外部支持日漸增多。美國的猶太社團生活平靜而優渥,不想插手復國主義之事,但他們現在已轉而支持復國主義。信仰基督教福音派的其他美國人也支持復國主義,因為出於他們的教義,他們相信只有猶太人重返耶路撒冷,末日審判才會到來。二次大戰時,德國人對猶太人的大屠殺,震驚了世人,也使世人一邊倒,同情猶太人的處境。


疲於應戰的英國人終於妥協,1947年在聯合國成立巴勒斯坦特別委員會,以投票決定巴勒斯坦的未來。委員會建議巴勒斯坦分治為兩個國家,分別由猶太人和阿拉伯人管理。決議最終獲得通過,猶太復國主義終於成真。猶太人終於重返以色列地區。但這卻是阿拉伯人的晴天霹靂。畢竟,自公元7世紀起,他們已統治這塊土地多年。


這便是耶路撒冷近三千年的主要歷史脈絡。三千年了過去,因為宗教與民族衝突,耶路撒冷至今不得太平。以色列人與阿拉伯人的對峙仍在繼續,即使是耶路撒冷內的教堂與清真寺的使用權,也引起同一宗教內的不同派別的紛爭。


慶幸的是,雖然暗涌不斷,但猶太會堂、基督教堂、伊斯蘭清真寺總算可以在耶路撒冷共存。從另一方面看,也是宗教的紛爭造就了耶路撒冷的活力,世界的視線從未離開耶路撒冷。


末日審判尚未降臨。耶路撒冷是誰的應許之地?


上帝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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