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石這一行當，一刀窮一刀富，一刀穿麻布3
小雨變成了大雨，把我淋濕，路上的人都在打著雨傘，快速奔走，地上的水坑濺起的泥水，噴到我身上，沒有一句對不起，只有擦肩而過的冷漠。
我在雨地里行走，雨水把我給打濕，把我亂糟糟的頭髮淋的覆蓋在臉上，讓我像是一個瘋子，路過的人都在對我側目，留下那一兩秒驚訝的眼神，稍後就是唯恐避之不及的遠離我，臉上的血已經被雨水沖淡，我很慘，但是我很高興。
從失落中走出來，我非常的興奮，我一直在壓抑著自己，不讓自己笑出來，但是這個時候我終於忍不住了，我瘋狂的大笑，人生第一次這麼痛快的笑，哪些躲避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這個時候是多麼的興奮。
第一次賭石很緊張，但是我贏了，雖然被人欺負了，但是我贏了，三千塊雖然很少，但是我贏了。
我笑了很久，隨著嗓子嘶啞，讓我慢慢冷靜下來，我在雨水中漫步，我在思考，我覺得我會變成我爸爸那樣，因為他第一次賭石贏錢了跟我一樣，我還記得他第一次贏錢之後回到家的癲狂，他是那麼興奮。
但是從那麼之後，他在也沒有贏過，他把自己變成了一隻猛獸，我會不會變成那樣？
我會。
我深深的預感我會。
我盲目的走著，突然，我在一家女士內衣店停下，我站在內衣店門口，看著玲琅滿目的內衣，我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內衣，女士的內衣，我從來都沒有見過這麼多，我看的有些入神，我在想媽媽應該穿什麼樣的內衣，我在想，我應該買給她，我必須買給他。
「變態，死叫花子，看什麼看？沒看過內衣啊？滾遠點。」
我聽到女服務員的叫罵聲，她手裡拿著棍子走出來，或許是我的樣子使得她感覺很不快，她非常凶神惡煞的瞪著我，想要用可怕的表情把我嚇走，但是我人生第一次沒有對別人的憤怒而退卻，我反而走了進去，因為我有錢。
我看到女服務員看到我走進來之後，臉上的表情立馬變了，她變得有些害怕起來，拿著棍子的手開始哆嗦，我心裡很震驚，他為什麼會怕我？我只是一個看上去像叫花子的人，她為什麼會怕我？
我很不理解，突然，我從鏡子里看到了我自己的表情，我有點恐怖，眼神很恐怖，我終於知道了，我終於知道她為什麼會怕我了，因為我看起來比她兇惡。
原來，你凶起來別人才會怕你，原來……
她惱羞成怒，拿起電話對我吼：「神經病，快滾，我報警了，滾。」
我嚇了一跳，我怕警察，他們抓我之後，肯定會把我送回家的，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再看到那個畜生。
我慌張的逃走，再一次落荒而逃。
雨漸漸的小了，太陽跑出來，像是開心的對我笑一樣。
我坐在媽媽墳前，把那株小草精心照顧好，被風雨摧殘之後，它東倒西歪的，我不想它這麼快死去，它要代替我，一直陪著我媽媽。
「媽媽，是你不想讓我陪著你嗎？所以你在幫我是不是？」
「媽媽，我很想你，我贏錢了，我最想說話的人是你，我想跟你分享我的興奮，喜悅。」
「媽媽我好怕，我怕變成爸爸那樣的人，你保佑我好不好？我不想變成他那樣的人。」
「小磊。」
我聽到背後有人喊話，我下意識的心驚肉跳，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我急忙回頭，果然是他，是我爸爸，我嚇的站起來就要跑，但是他對我吼了一句「給我站住」，我嚇的立馬就站在了原地，我告訴我自己快點跑，否則會被他打死的，但是我的腳步聽話，真的，我的腳就站在那裡，我看著他過來，我知道我死定了，我會被他打死的。
「你這些天到哪去了？你知道我很擔心你嗎？」
我很詫異，我看著我爸爸，他還是那個爸爸，跟以前一樣的鼻子，一樣的眼睛，說話的語氣也一模一樣，但是說的卻是這輩子我從來都沒聽過而非常渴望聽到的話，但是我現在不信他了。
我看他抬手，我嚇的閉上眼睛，我知道他要打我，但是沒有，他在摸我的頭，我很反感，我生氣的推開他的手，我嚇的退後，我說：「你不要打我，你不要打我。」
我爸爸要過來，他很尷尬，他身後有一個女人，我見過這個女，是我第一次過生日的時候我爸爸帶回來的女人，他攔著我爸爸，走到我身邊，我盯著她，不是很漂亮，沒有我媽媽漂亮，我很反感她，但是我下意識的靠著她，因為我怕我爸爸打我，我知道她是唯一能攔著我爸爸的人。
家……
還是那個家，但是卻換了主人。
羅雯跟我爸爸結婚了，她帶著一個十四歲的女兒住進了我的家，成為了這個家新的主人，她們結婚不久，我不知道我爸爸用了什麼花言巧語把羅雯騙到手的，但是我會揭發他的，我不會讓他得逞的，他是個畜生，他打死了我媽媽，肯定會打死羅雯的，我覺得羅雯是個好女人。
我爸爸對我凶的時候，她會攔著，我爸爸要打我的時候，她也會攔著，我跟他不熟，同樣是陌生人，但是她做了跟其他陌生人不一樣的事，他攔著我爸爸對我施暴，我覺得她是個好人。
「他好臭，不要在我家裡，我不要跟他一起吃飯。」
我沒有吃飯，我連碗都沒有端，我看著說話的人，很漂亮，十四歲，看著像十八歲，穿的是名牌，瓜子臉孔，留著長長的秀髮，身材很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但是模樣很清秀，我曾經以為我喜歡的類型就是這個樣子，但是沒想到她這麼惡毒。
「小裴，你胡說什麼？他是哥哥。」
羅雯知道自己女兒說錯話了，急忙阻攔，但是她的女兒劉裴不依不饒，把碗筷重重的慣在桌子上，瞪著我，很生氣的說：「他就是臭嘛，什麼哥哥，我又不是他親生的，我不管，他坐在這張桌子上我就不坐，哼，我要他走。」
我很生氣，你算什麼東西？這是我家，是我從小生活的家，我說：「這是我家，要走也是你走。」
我剛說完我爸爸就把我的碗端起來，對我說：「到你屋子裡吃去。」
我瞪著我爸爸，我真的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樣對我，我才是他的親生兒子，他從小打我，非常的凶，但是現在卻變成了好男人，為了這個繼女這麼對我，他就是個騙子，我知道他的目的，他想用這種表面好男人的樣子來欺騙羅雯。
「你這個騙子，你打我啊？你裝什麼好人？你根本就是個畜生，你以為這樣做好人就能掩蓋你的獸性了嗎？是你把我媽打死的，你們不要相信他，他遲早會把你們也打死的。」
我痛快的罵著，我知道他不敢打我，要是打我，他就會在羅雯面前暴露了自己真實的面目，所以我才敢這麼說的，果然，他很痛心的跟我說：「那是個意外，不管我的事。」
「你要他滾，他臭，我不要跟他坐在一張桌子上。」
我又聽到劉裴的話，我很生氣，但是我不想跟她計較，羅雯把我拉到浴室，跟我說：「你洗個澡，我會教育你妹妹的，你們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門被關上了，我心裡很不是滋味，我的家，我殘破的家現在居然也被人霸佔了，我一無所有，真的一無所有。
我躲在浴缸里，我心裡有一種害怕的感覺，不是怕被打，而是怕屬於我最後的港灣被佔有，這裡雖然破，但是這裡是我的家，是我曾經的家，是我擁有跟媽媽快樂記憶的家，我怕被佔有，怕被那個無情而嫌棄這裡的女孩佔有。
但是我知道我怕什麼就會來什麼，一定是這個樣子，一定……
「小裴，你怎麼可以這樣？我以前是怎麼教你的？」
「小裴，你記住他是你的哥哥，這裡是他的家，你們以後要好好相處知道嗎？」
「這裡不是我的家，他很臭，我不想他住在這裡，我要他走，他不走我走。」
外面他們母女在爭吵，我聽的很清楚，我身上臭，非常臭，我知道別人聞到這股味道都會受不了，每個人遇到我都會唯恐避之不及，但是他們以為我想這樣嗎？
我也想每天洗澡，我也想身上香噴噴的，我也想別人看到我的時候是一副笑臉。
但是我沒有辦法，我不能洗澡，我連家都不敢回，每天打工之後我連個地方住都沒有，每天我都要跟流浪漢搶橋洞，跟他們搶公園的椅子，我沒有死掉已經是一種奇蹟了。
我無論怎麼洗，身上都會有一股味道，一股屬於我的味道。
所以我不洗澡。
我擦乾身上的水，來到客廳，我看到那個叫劉裴的「妹妹」在瞪著我，眼神很惡毒，他站在牆邊上，手裡端著兩個碗，裡面都有水，我知道羅雯在懲罰她，而她受到的懲罰因為我而起，所以我知道她肯定會報復我，我知道，因為我也是這樣的人，如果我有能力報復我爸爸的話，我一定千萬倍還給他。
在我準備睡覺的時候，羅雯來找我了，她顯得很和藹的樣子，給我端來了水果，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吃過一個像樣的水果，每次吃的都是媽媽從水果行撿回來的。
媽媽撿回來的水果都是爛的，每次吃的時候就會削掉爛的，吃剩下的，有時候媽媽會帶回來一大袋菠蘿皮，菠蘿削掉的皮上面有果肉，我就撿著上面的果肉吃，每次我都會吃的不過癮，總是想要吃一顆正的菠蘿，但是直到現在我都沒有吃過。
「我跟你爸爸結婚，你就是我的孩子，我聽說你媽媽的事了，那是一個意外，你放心，我怎麼對小裴，我就會怎麼對你，你今年應該上高中了吧。」
我看著羅雯，我沒有說話，我不想搭理她，她是個蠢貨，是個傻女人，我爸爸是個騙子，我不知道他用了什麼花言巧語把羅雯騙到手的，而且還下定決心跟我爸爸過日子，如果她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話，她一定逃的比誰都快。
羅雯想要摸我的頭，我一把打開了，我特別討厭別人碰我，羅雯沒有想到我會有這麼激烈的舉動，顯然嚇了一跳，我沒有說話，蓋上被子。
羅雯對我說：「你現在可以不叫我媽媽，叫我阿姨也可以，我會給你安排學校的，現在是暑假，你跟小裴一起好好複習功課，把以前落下的都補上，不管你爸爸以前怎麼對你，我以後都會補償你的，你們畢竟是父子，時間會沖淡一切，最後你一定會原諒他的。」
「我不會，死也不會。」
羅雯沉默了，她沉默了很久，我知道她很驚訝，我說的話很冷漠，很冰冷，這是發自內心的，也是絕望的。
羅雯可能是嚇到了，不在想跟我談話了，就跟我說：「你有什麼需要的，跟我說，我一定會滿足你的。」
我坐起來，我看著羅雯的上身，我覺得她跟媽媽的身材差不多……那麼穿的衣服也應該是一樣的……號。
我看到羅雯瞪大了眼睛，感覺到不可思議，她被震驚到了，我一開始沒注意，但是她沉默了很久，一直搖頭，我就知道她誤會了，我想要解釋，但是羅雯站起來了，特別生氣，對我說：「我以為你只是缺乏關愛，但是沒想到你是個這樣的人，看來你在外面流浪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了，你讓我很失望。」
我看到羅雯出去了，很生氣的出去了，我想要解釋，但是她沒有給我機會，我聽到外面的門重重的被關上了，然後便是我爸爸屋子裡竊竊私語的聲音。
「他居然是這樣一個人？你以前是怎麼教他的？」
「不行，孩子一定要管教，不能讓他成天在外面跟不三不四的人在一起。」
「我很擔心小裴，他們以後相處會不會把小裴給帶壞了。」
我站在門口，這些話讓我很傷心，她不懂，也跟我父親一樣，是個獨裁者，他們只看到事情的表象，我問他內衣的尺寸只是因為她跟我媽媽的身材差不多，很瘦，而且她是女人，應該更懂女人應該穿什麼衣服，我只是想問問她而已。
我很失望，我以為她跟別人不一樣，會真正的關懷我，但是，不是。
當我轉身的時候，我聽到浴室里有人喊我：「哥哥，好哥哥，你過來幫我一下好不好？」
是劉裴，我不知道她有什麼事，需要我幫忙，我走了過去，我不知道她在浴室幹什麼，我打開門，當我打開門的那一剎那，我整個人都震驚了，我看到劉裴光著站在我面前，我非常的奇怪。
我第一次見女孩子這樣，我愣住了，我不是被她不一樣的身體給吸引的，而是我不能反應過來她為什麼要這樣。
「啊！救命啊！」
尖銳的聲音要刺破我的耳膜，我急忙過去想要捂住她的嘴，但是劉裴蹲在地上，死命的叫，像是有人要殺她一樣，我不理解，我真的不理解。
「哐當」，爸爸卧室的門被重重的打開，我看到爸爸走了出來，還有羅雯，當下我便知道我有滅頂之災了。
「救命啊，他偷看我洗澡，他是變態，救命啊！」
劉裴的尖叫聲那麼刺耳，讓我那麼心慌，我急忙回頭看著我爸爸，我害怕，很害怕，我說：「不是的，我沒有，是她叫我來的，真的，你相信我啊。」
沉默，我爸爸在沉默，羅雯也在沉默，而且羅雯的臉上掛著失望跟絕望的表情，隨之而來的便是憤怒，我看到我爸爸的眼睛變紅了，他像是被人羞辱的帝企鵝一樣，胸膛上下起伏著，我知道他怒了，我跑，我趕緊跑，我打開門就跑，但是我的脖子被勒住了，被一根皮帶給勒住了。
我驚慌失措，這根皮帶讓我非常的慌亂，它是打死我媽媽的兇手，它是差點勒死我的兇手，現在它又套在了我的脖子上，我很害怕。
我被拖到地上，隨之而來的便是暴風雨一樣的抽打，「啪嗒啪嗒」的聲音像是子彈一樣穿透我的身體，我疼的鬼哭狼嚎，那叫聲很凄慘，我自己都感覺很凄慘。
「畜生，畜生，你跟誰學的？偷看洗澡？下作。」
我爸爸使勁的抽我，一邊抽，一邊非常憤怒的在罵我。
「沒有，我沒有偷看！」
我朝著羅雯爬，我希望她救我，只有她能攔著我爸爸，但是我看到羅雯迴避的眼神，她朝著浴室去，她重重的把門關上。
浴室外面的陽光消失了，我絕望了，真的絕望了，在門關上的那一刻，我看到了劉裴的笑容，她很得意，笑的很狡黠，我知道她在報復我，她比我想像的要狠毒，真的，比任何人都狠毒。
我努力的咬著嘴唇，皮帶在我身上碾壓，無論身後的那個魔鬼用多麼憤怒的語言來質問我，我也不會在狡辯，我認了，你要麼把我打死，要麼這輩子我都不會原諒你。
「羅雯。」
「劉裴。」
我會報復你們的，當我有這個能力的時候，你們會付出代價的。
我努力的朝著角落裡爬，因為我實在忍受不了了，每次我爬到角落裡，蜷縮在角落裡，我爸爸都會收手的。
但是這一次他沒有，他看到我爬，就把我拽回來，然後繼續抽我，我很絕望，蜷縮在地上。
「媽媽，我好羨慕你，我好羨慕，如果我也死了，我就不用被這個惡魔打，很疼的，真的很疼。」
「下作，下作，我就是這麼教你的嗎？」
「我打死你，我打死你。」
我閉上了眼睛，我沒有哭，我在笑，我覺得非常可笑，為什麼這個畜生能說出這麼義正言辭的話，好像這個時候他是一個正人君子，為什麼？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心安理得？
我爸爸收手了，可能是被我的笑容給嚇到了，他罵我：「給我滾進屋子，要是有下一次，我一定打死你。」
我從地上爬起來，我看著累癱在地上的爸爸，我站都站不穩，但是他沒有過來扶我，還是惡狠狠的瞪著我，我扶著牆，手上都是血，我問我爸爸：「我說我沒有偷看她洗澡，你相信不相信我？」
「我不信，我看到的是假的？她沒穿衣服，就在門口，你也在，你說你不是，誰信？」
我聽到我爸爸的話，我很絕望，我扭開了屋子的大門，我說：「我出去買點葯。」
我爸爸站起來想把我拽回去，但是他猶豫了一會，好像是不想自己出去買，所以讓我自己去買，他就是這樣一個人，懶惰，騙子，虛偽……
我把門門重重的關上，我靠在門上，後背疼的我整個人都在顫抖，我努力咬著嘴唇，不讓眼眶裡的眼淚掉下來。
我發誓，我今天走出這個門，我就永遠不會在回來。
直到我有能力報復他們的時候。
我走了，就再也不會回來，直到我有能力奪回屬於我的家的時候。
文/《竊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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