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一峰：要聊天，先付費

財新文化，獲得微信「雙認證」（媒體認證及原創認證）的公號。

要聊天，先付費

文|阮一峰

（IT專欄作家）

更嚴苛的是，在這個群里，你還不能隨便聊天，群規寫得很清楚：

群內不鼓勵閑聊；不得發廣告；不得傳播盜版書籍；允許討論，不允許爭論；每天18:00 - 21:00 期間可聊天，其他時間盡量不要閑聊，大家時間都有限，盡量不要打攪大夥，否則可能會被扣積分。

我半信半疑地想，會有人願意出幾千元，加入一個不能聊天的聊天群嗎？接下來的事情，刷新了我對互聯網的認識。

我有點看不懂，為什麼那麼多人願意付費加入聊天群，付錢去跟不認識的人聊天，或者聽別人聊天？如果說是為了獲取新的信息和知識，但是手機（尤其是聊天軟體）當作學習平台，效果會好嗎？

電影《社交網路》海報

反響還挺熱烈的，所有回復當中，80%表示恕不奉陪，20%表示有興趣。其中，有一條回復引起了我的思考。「今年下半年，我就要畢業了。這個行業里，誰也不認識。到了新城市上班以後，估計平時也沒有時間和渠道，拓寬社交圈。如果可以讓我多認識一些行業內人士，我願意付費加入。」

這段話讓我想通了收費群的價值在哪裡。人需要社交，我們需要有機會接觸其他人。面對面的交談是一種社交方式，互聯網聊天又何嘗不是呢？如果軟體可以提供或營造一個高質量的社交渠道，當然可以收費。真實世界中，高檔會所的會員費高達十萬甚至幾十萬，還不是照樣有不少人加入。他們是為了享受會所的服務嗎？恐怕更多的還是看中會所提供的社交圈。

《軟體隨想錄》一書中曾經非常形象地描述過這種需求：「年輕的程序員剛從學校畢業，橫跨整個國家，搬到一個沒有熟人的新地方，基本上出於孤獨，他們只好每天工作12個小時以上。 所以毫不奇怪，那麼多程序員都非常渴望多一點人際交往，他們湧向在線社區，比如聊天室、論壇、開源項目和網路遊戲。」

《軟體隨想錄》（卷1、卷2）

喬爾·斯波爾斯基(Joel Spolsky)著 楊帆 阮一峰 譯

人民郵電出版社

2015年4月

因此，收費群的商業模式是可行的，背後有真實需求。況且，網路社交比傳統社交更便宜。線下的社交活動，比如吃飯、出遊、娛樂的成本都不低（考慮進時間成本就更是如此）。相比之下，收費群的會員費並不貴，當然前提是提供良好的社交體驗。

1989年，美國社會學家奧登伯格（Ray Oldenburg）出版了一本著名的書《絕好的地方》（The Great Good Place）。他提出，人類的日常生活主要分布於三個空間：第一空間是居住空間（也就是家），第二空間是工作空間，第三空間是休閑娛樂空間，在那裡會見朋友、喝啤酒、談天說地，享受人際交往的樂趣。典型的第三空間是咖啡館、酒吧、美髮店、露天啤酒店、撞球房、俱樂部這類地方。

奧登伯格認為，人的生活質量與這三個空間都相關。其中，第三空間的質量和逗留時間長短，決定了你的生活是否豐富多彩。當代社會的問題是，第三空間正在逐漸喪失。書中寫道：「過去25年以來，美國人更少參加聚會性的團體，更少了解自己的鄰居，更少與朋友見面，甚至與自己的家人也變得更少溝通。對許多人來說，生活就是去上班，然後回家，然後看電視，周而復始。」

這本書出版後，第三空間這個概念受到了極大的重視。但是此前，第三空間只被當作實體空間，現在我們終於可以說，網路也是第三空間，聊天群就是最好的例子。一個運行良好的聊天群，也可以對參與者的生活質量產生重大影響。

《絕好的地方》（The Great Good Place）

奧登伯格（Ray Oldenburg）著

我現在的認識是，社交需求是一個極大的市場，網路社交才剛剛起步，潛力無限，現有軟體根本沒有很好地滿足這些需求。收費的聊天群，只是一個非常初級的應用，各方面都還很簡陋。將來付費的網路社交將是常態，那些高質量社交群的會員費，一定是很貴的。

刊於《財新周刊》2016年第1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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