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忠賢的遺恨：東林黨人官商勾結偷稅漏稅

文|金何

李自成大軍快要攻破北京城的時候，朱由檢想起哥哥朱由校臨死前的那番囑託：魏忠賢「恪謹忠貞，可計大事」。這時，他才似乎明白了這八個字的真正含義。

他下密旨重新裝殮好魏忠賢的遺骸，而後埋葬在了魏忠賢生前曾看好的香山碧雲寺。

五天之後，城門被攻破，朱由檢批發遮羞弔死在了煤山。他臨死前想的是朕非亡國之君，諸臣盡為亡國之臣。

而十七年前魏忠賢弔死的時候，想的是東林黨在「偷稅漏稅」。

明中後期，皇帝、閹黨集團、東林黨人，三者之間扯皮爭鬥的，最主要的，是關於開徵商稅的問題。在財政稅收上，萬曆皇帝與東林黨為首的官商勢力，分歧矛盾很大。

萬曆二十七年，他跟首輔大臣沈一貫說：「朕以連年征討，庫藏匱竭，且殿工典禮方殷，若非設處財用，安忍加派小民。」

萬曆帝很清楚，天下的土地財富豪強佔據了九成，剩下的一成才是普通貧苦百姓的。即使如此，那些富豪大戶還要想盡一切辦法偷稅漏稅，國家財政的重擔都壓在普通百姓頭上，這肯定不行。

所以，必須得開徵礦稅和商稅。然而這樣一來，朝廷中的士大夫階層不幹了。

從隆慶時代開始，朝廷對文臣的依賴就加大了，這就使得文人階層勢力急劇變大。而文臣中大多數都是地方豪族的代言人，開徵商稅就是從他們口袋裡拿錢，士大夫階層就要激烈反對了。

士大夫為何會跟富豪們勾連在一起呢？這是因為文臣就是從富裕階層里產生的。一個讀書人從童生到中舉再到金榜題名，步步都要花錢，沒有物質基礎，根本無法從科舉中拼出來。所以我們也能看到，明清兩代，凡是舉人和官員出的多的地方，都是經濟發達的地區。

套用現在一句流行的話語即是，官商勾結在一起了。那些富裕家庭走出來的官員，考慮問題和制定國策肯定會以自己家族利益為重。這種局面下，萬曆皇帝想開徵商稅，是不會有大臣支持的。

怎麼辦呢？他想到了與自己朝夕相伴的人——太監。

你們大臣不支持，我手裡還是有否決你們的權力的，萬曆皇帝動用錦衣衛、東廠等機構，開始著手實施自己的開徵計劃。效果很明顯，很快國庫就充盈了很多。

其時，由於遼東戰事吃緊，從萬曆四十六年開始，又在現行農業稅的稅收上，每畝地新增九厘稅收。這項收入主要用於遼東的戰事，因此歷史上又被稱為遼餉。等遼東戰事好轉，在萬曆四十八年，遼餉就停止徵收了。

因此，終萬曆一朝，因為有皇帝強力支持且推行，全國稅收局面還算穩固。然而萬曆帝一死，官商就開始準備反撲了。

天啟帝朱由校即位的時候，東林黨第一次真正掌握了朝政的主動權。他們施政的第一件事情，即馬上停止開徵商稅。

這時候的局面是，內憂外患，天災不斷，戰事、賑災，到處都要花錢。東林黨從自身階層的利益出發，很快國庫就空了。

怎麼辦呢？他們肯定不打算開徵商稅，於是就向朱由校建議，重新開徵遼餉，並且在萬曆年間每畝九厘的基礎上，再加征一些！

朱由校採納了，但是跟萬曆年只徵收田賦不同，又增加了雜項、鹽課、關稅，連同田賦，一共四項遼餉。徵收項目多了，份額沒有增加。

即使如此，這項收入依舊是入不敷出。此種局面下，魏忠賢應運而生了。

明朝的閹黨不像唐朝時期，僅僅是某一兩個人，因為有錦衣衛和東廠的明確機構，所以他們也是一股非同尋常的勢力。如果恰好皇帝重用他們，那麼他們就能成為強勁的政治勢力。再者，參與閹黨的不僅僅是宦官，還有與東林黨不相容的其他文人階層。

魏忠賢是伴著朱由校長大的，所以唯朱由校是從。朱由校成了皇帝，魏忠賢自然跟著沾光，這樣一來，就跟東林黨起了摩擦。

時人都聽說魏忠賢干政，那麼這個太監到底干預了什麼呢？原來，朱由校在其後不久，又重新開徵商稅，魏忠賢是具體的執行者。

這跟東林黨人的執政方針產生了嚴重分歧。東林黨人想著如何在傳統稅收上增加科目，多收一點，這樣於自己的利益不受損；魏忠賢為首的閹黨想的是，傳統農業稅收不增，要開徵商稅，這樣國庫能充盈，自己也能從中得利。

這兩派其實都沒有真正在為百姓著想。東林黨一方面秉承傳統的以農業為主的稅收策略，一再增加稅目，根本不顧普通百姓死活；而魏忠賢他們呢，確實開徵商稅國庫充實了。但由於開徵政策是皇帝動用特權來運行的，首先名不正言不順，其次由於不是具體的國策，開徵的一應事宜都有魏忠賢閹黨操辦，沒有有效的征管制度。於是源源不斷的稅金一部分進了國庫，一部分就進了私人的腰包。何況在具體開徵中，一些富商大賈因為勢力雄厚，仍舊偷逃稅收。那些沒有勢力的中產階層以下的小商小販，可就享受不到庇佑了。

所以總結起來就是：東林黨官商勾結偷稅漏稅，不顧農民死活；魏忠賢他們大力開徵商稅，不顧底層商販死活。

終天啟一朝，國庫一直是充盈的。緣於魏忠賢把持了政局，近乎報復性的對東林黨為首的工商業階層開徵商稅。雖然魏忠賢迫害過一些東林黨知識分子，但你不得不承認，他一介文盲，確實很有能力。

在皇帝眼裡，魏忠賢就像一件十分趁手的工具。難怪朱由校臨死的時候，鄭重把魏忠賢轉交給了朱由檢。

政治勢力的建康發展，離不開不同派別的相互制衡，否則只一派獨大，沒有其他派別的牽制和監督，那麼其施政方略只會一味的利己，客觀上導致政治天平傾斜，從而危及政局的穩定。

魏忠賢肯定不是什麼好鳥，但是利己主義至上的東林黨人，也不是朝廷里的健康勢力。他們你死我活的內耗大於彼此間的制衡。所以重點在於，要有一個強力的駕馭者，才能將兩派馴服，從而於政局有利。而這個駕馭者不是別人，正是皇帝。

但是很顯然，崇禎帝不合格。

朱由檢沒有聽他哥的遺言，登基伊始就徹底滅了魏忠賢為首的閹黨集團，東林黨人成了過去的魏忠賢，在朝廷一家獨大了。

朱由檢原本傻傻地認為，天下一切混亂都是源自魏忠賢。然而魏忠賢滅了，國庫反倒很快空虛了。

想開徵商稅，這時朝政東林黨人一家獨霸，他們自然不答應。朱由檢無法，只好重開遼餉，而且每畝稅收從九厘增加到一分二厘。

天下怨聲載道，各地農民紛紛起義。

雖然朱由檢勤勉於政事，但越努力，天下越亂，努爾哈赤也在關外一天天坐大，對中原虎視眈眈。

當朱由檢最後揮劍砍死自己兩個女兒的時候，他或許還不清楚，正是因為打破了微妙的政治平衡，才使得風雨飄搖的大明江山更加雪上加霜。僅僅17年，他就換了幾十位首輔大臣，這麼一灘混亂的政局，君疑、臣昏，即使神仙下凡，也扭轉不了覆滅的命運。

還是魏忠賢了解他們，一幫偷稅漏稅的傢伙，你能相信他們的滿口仁義道德和愛國之心嗎？努爾哈赤都打到家門口了，還謊報大捷；太監都殉國了，他們反倒急著去投降要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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