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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羊的孩子終將成王

掃羅和大衛是以色列人最早的兩位國王,根據《聖經?舊約》的記載摩西帶領以色列人離開埃及,來到應許之地迦南,卻發現這片土地早已被腓力士等民族佔領。經過四十年的秣馬厲兵,在猶太教第二代掌教約書亞的帶領下,以色列人終於將這些原住民驅趕了出去,入主迦南。但是那些原住民並沒有遠走他鄉,而是徘徊在迦南附近,等到以色列人的力量衰弱以後,腓力士等民族又重新闖進來與他們爭奪土地。雙方展開了漫長的鬥爭,期間以色列人中再沒有誕生過一個像摩西或約書亞那樣傑出的領袖,打仗總是輸多贏少,只偶爾出現過幾位英雄——士師,他們雖然一時解救得了以色列人的燃眉之急,但並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以色列人的劣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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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西帶領以色列人穿越紅海


經過飽受壓迫的「士師」時代,到了公元前1000年左右,王的時代終於降臨了。時任猶太教大祭司的撒母耳膏立掃羅為王,結束了以色列民族長期群龍無首的狀態。掃羅成為王的過程很傳奇,他來自以色列十二支派中最末流的便雅憫支派,他的家族又是便雅憫支派中最末流的家族。有一次他家的驢子丟了,掃羅到城裡去尋找驢子。在他到來的前一天,上帝耶和華就對撒母耳說:「明天有一個人會從便雅憫的領地而來,你要立他做以色列人的王。」第二天當撒母耳遇見掃羅時,上帝在撒母耳耳邊告訴他,這個人就是以色列人的王。撒母耳當晚秘密的為掃羅舉行塗油典禮,封他為王,並囑咐他事先不要聲張。七天後,撒母耳把百姓們召集到米斯巴,宣布要用抽籤的辦法選出國王。他從簽筒里抽出第一根簽顯示王出自便雅憫支派,第二根簽顯示王出自便雅憫支派中的馬特利族,最終範圍逐漸縮小到了掃羅的身上,他就是以色列人的第一任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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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羅王


可是抽籤結果在以色列人中引發了劇烈的爭議,有許多人不服氣,覺得這樣一個出身卑微的人怎麼有資格當他們的領袖呢?他們拒絕向掃羅跪拜,也拒絕奉他為王。無奈之下,掃羅只好回家繼續種地。


掃羅登基那年四十歲,但因為以色列人都不認同這個國王,只好在家鄉過了兩年賦閑的生活,兩年後轉機出現了。在約旦河東岸有一座以色列人的城市叫做「基列雅比」,遭到亞捫人的圍攻。眼看城池就要淪陷了,城裡的長老出面與亞捫王議和,但是亞捫王提出一個兇殘的條件,說要議和先得讓他挖出城裡每一個人的右眼。長老們被這個條件嚇壞了,哪敢答應,但是如果拒絕,等到破城之日,百姓同樣要遭殃。於是提出一個交換條件,給他們七天時間,讓他們派使者去向其它猶太城市求救,若七天之內沒能帶回救兵,任憑亞捫王處置。亞捫王接受了這個提議。


然而基列雅比派出的使者來到掃羅的家鄉,他將這件事告訴當地人,真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掃羅放牛回家正好遇上了那群人,聽到這件事情後怒不可遏,當場就把兩頭牛切成十二塊,叫人分別送到十二支派的長老那裡,並傳話:「哪個支派要是不出兵幫忙攻打亞捫人的話,下場就如同此牛。」


這強硬的一呼使十二支派紛紛響應,總共集結了三十萬大軍,浩浩蕩蕩的殺垮了亞捫人的大軍。掃羅也一戰成名,後來又接連取得更多的勝利,在以色列人心中樹立了王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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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羅殺牛


掃羅封王的過程很有感染力,它體現了上帝對每一個人都是公平的,一個出身寒門的人一樣有資格當上國王。但神話畢竟是神話,其內容都是經過理想化加工的,並不能準確的反映現實。只要稍微一想想就會發現撒母耳把國王的重任交給一個平民是極其反常的。


再怎麼說,像掃羅這樣沒有絲毫政治號召力的人,當上了國王也只能回家種田放牛的人,如何可能履行治國安邦的義務呢?撒母耳作為大祭司不可能連這點道理都不明白,唯一的解釋選擇一個必然被架空的國王正是他原本期待達到的效果。

其實從摩西時代開始,猶太民族一直是一個政教合一的體系,摩西本人既是猶太教的最高祭司,也是軍隊的最高指揮官,神權和王權同時掌握在他一個人的手裡。後來摩西把權力傳給約書亞,在後者那裡以色列人的軍事實力達到鼎盛。然而,自從約書亞死後,沒有一個祭司能夠將以色列人帶回那段光榮強盛的歷史當中,他們漸漸的淪為周圍部落欺壓的對象,同時也喪失了對祭司的信心。到了撒母耳時代,以色列人企圖從祭司手裡奪回世俗的管理權,於是出現了《舊約》中的一幕十二支派的長老去見撒母耳,逼他為以色列人選一個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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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西和約書亞

當然,一個當權者怎麼可能心甘情願的放棄或削弱自己的權力呢?撒母耳百般推脫,還恐嚇諸長老和百姓說:「如果選出了一個國王,那他一定會向你們徵收賦稅,奴役你們的子女。」但是百姓卻仍然希望有一個強力的領導人能夠帶領他們反抗異族的壓迫。


撒母耳見百姓已經對他失去信心了,就算他不肯放權,百姓也會不依不饒的糾纏下去。結果他想出了一個緩兵之計,就是立一個誰都不會服氣的人當國王。你們要國王,我就給你們一個種地放牛的王,你們樂意要嗎?自然誰都不樂意,所以這個問題就這樣被懸置起來了。


那麼掃羅又是如何打亂撒母耳的計劃,從一個沒人搭理的小人物,變成十二支派臣服的王呢?當他身無一兵一卒,究竟憑什麼資本敢對十二支派的長老放出狠話呢?


依照百鬼爺推理十二支派之間原本就有矛盾,而掃羅正是利用了這個矛盾。在迦南這塊土地上,以色列人長期和異族部落爭奪水土資源,但是反過來說,難道猶太十二支派內部就團結一致,不會產生利益糾紛嗎?未必,雖然十二支派同出於雅各的血脈,可是那已經是幾百年甚至上千年前的事情了,五百年前是一家,五百年後其實咱們誰也不認識誰。更別提以色列人的老祖先就已經習慣兄弟相爭了。雅各用詭計篡奪了他哥哥的繼承權,約瑟的哥哥們合謀將約瑟出賣給人販子。兄弟之間尚且因為利益相爭,何況血緣更加淡薄的子孫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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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瑟被哥哥們賣給人販子


因此十二支派很可能早有互相排擠的心思了,只是誰都不敢在沒有合理的借口下先動手。在之前十二支派中的十一個支派就曾經聯合起討伐便雅憫支派,當時的話柄是因為便雅憫支派內有人犯了重罪,便雅憫支派卻不肯交出罪犯。結果便雅憫所有城市整個支派遭到聯軍的清洗,最後只剩下六百人活命,這遠遠超出了懲罰罪犯所做的程度了,可見十二支派內鬥的現象有多嚴重。


而掃羅的召令又給十二支派再次提供了一個口實,當時如果哪一個支派不響應掃羅的號召出兵攻打亞捫人,其下場很可能就是其它十一支派聯軍打著尊王的名義殺過來。換句話說,大家怕的不是掃羅,而是其它可能借掃羅名義的支派。掃羅利用了十二支派互相威脅的力量,驅使他們為自己賣命。


首戰告捷後,掃羅遣散了聯軍,只留下少數不對,這也表明他一開始還未能完全調動十二支派的兵力,所以只能以退為進。隨著後來戰果不斷增加,掃羅的威望增強,兵力也逐漸增加。


撒母耳千算萬算也算不到掃羅這個窮小子,竟然時來運轉,一戰成名,聚攏人心成為名副其實的國王。這個權力等於說是自己親手交到掃羅的手上的。所以在《舊約》中可以看到,掃羅才坐穩王位沒多久,撒母耳跟他翻臉了。


在一次對戰腓力士大軍的時候,掃羅的兵力和裝備都處於劣勢,士兵們根本沒有信心打贏這場仗,掃羅急需要舉行一場祭祀來安撫軍心。按照猶太教規定,祭祀只能由祭司主持,掃羅派人去請撒母耳來主持儀式。可是撒母耳超過指定的時間七天還沒到,加重了士兵低落的情緒,掃羅只好自己主持儀式。當撒母耳到達軍營,得知祭祀已經在掃羅的主持下完成了,勃然大怒。他指責掃羅違背了猶太教教規,上帝必然要拋棄掃羅另立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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撒母耳和掃羅開撕


掃羅為了儘快穩定軍心,代替撒母耳主持祭祀是適應戰場上緊急事態的需要。可是撒母耳站在自己的立場上不這樣想,他感覺自己的祭司權力被竊奪了。本來王權被你拿走,就已經很不爽了,現在連神權你也想拿走,你說撒母耳能不和他開撕嗎?


後來掃羅又在另一場戰爭中違背撒母耳的命令,導致撒母耳下定決心和掃羅決裂。可是撒母耳手頭上又沒有兵,怎麼搞垮掃羅呢?他放出風聲說,上帝後悔立掃羅為王了,要重新選一個新王。猶太教的大祭司自稱自己是唯一一個有權利和上帝對話的人,上帝想讓誰當王,不想讓誰當王,還不是他一個人說了算。撒母耳這樣說的目的是為了廢除掃羅王位的合法性,這也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因為掃羅出身卑微,肯定還有許多猶太貴族不服掃羅的統治,只要廢除掃羅王位的合法性,就會有很多人藉此名義起來反對掃羅。


撒母耳前往伯利恆物色新王的人選,當然這次他也沒有打算扶植起一個可以和掃羅對抗的王,那樣即使打倒了掃羅王,權力又落入另一個王手中,不是沒有任何意義?所以他仍然計劃扶植一個傀儡當國王。第一次撒母耳挑中了一個放牛的人當王,而第二次他又挑中了一個放羊的孩子大衛當王。可歷史再一次證明撒母耳的眼光是錯誤的,如果說第一次他挑中的是項羽的話,那麼第二次他挑中的就是劉邦。這個大衛可比掃羅更懂得如何經營自己的政治人生。


撒母耳膏立新王的事情傳出以後,掃羅憂鬱得侵蝕難安。《舊約》從此時起便極力醜化掃羅,把他描述成一個嫉妒心作祟、憂人自擾的狹隘之徒。然而,撒母耳膏立新王這件事的確威脅到了他的地位,如果這時候他還不憂慮的話,那才是一個沒有起碼危機意識的蠢貨。為了掃除憂慮,掃羅派人去尋找一個樂師來演奏音樂,結果那人舉薦的偏偏就是大衛,這時掃羅還不知道新王具體是誰。大衛來到掃羅身邊以後,很快用琴聲討得了掃羅的歡心。這是《舊約》故意渲染的巧合,還是某人刻意安排的詭計?如果是後者,那麼安排的人最可能是大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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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給掃羅彈琴


有一次大衛在軍隊中正巧碰上腓力士軍隊攻來,敵方的將領歌利亞在外叫陣。歌利亞的武藝高超,掃羅軍中無人可與之匹敵,正在掃羅苦惱之際,大衛主動請纓出戰。掃羅起初以為大衛只擅長彈琴唱歌,沒有武藝,不准他出戰,後來拗不過他的請求,勉為其難答應了。結果大衛一出戰,就用甩石機(一種類似彈弓的器具)打死了歌利亞,掃羅軍趁虛而入,殺敗腓力士軍隊。掃羅從此更加賞識大衛,提拔他當士官。大衛更是和掃羅的兒子約拿單結為摯友。


掃羅和大衛的關係可以說一個在明一個在暗。掃羅一開始並不知道大衛就是那個威脅自己王位的人,而大衛很清楚兩人之間的競爭關係。那麼大衛為什麼還要留在掃羅軍營里呢?原因是他想要利用掃羅的力量擴充自己。如果不冒這點風險的話,他就只能一輩子當個放羊娃。掃羅的發跡可以說時勢造英雄,一個機會突然降臨,被他及時的把握住了。可是機會不是每個人都能碰上的,所以大衛選擇了英雄造時勢的道路。他混進了掃羅的軍隊,贏得掃羅父子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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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衛大戰歌利亞


後來大衛建立的功勛越來越多,名聲逐漸蓋過了掃羅,以色列人都說:「掃羅殺敵千千,大衛殺敵萬萬。」掃羅慢慢開始嫉妒大衛,並意識到大衛就是撒母耳膏立的新王,三番兩次的想要殺死大衛,大衛在約拿單的幫助下逃出了掃羅的王宮。


大衛在流亡途中組建了一支小軍隊,面對掃羅的幾次圍剿,大衛都巧妙的化整為零,和他打游擊戰。《舊約》把大衛塑造成一個宅心仁厚的英雄,而掃羅卻成了一頭窮凶極惡的野獸四處追殺大衛,大衛看在過去君臣的情分上總是避免和他正面衝突。還煞有介事的說,大衛有好幾次機會可以取掃羅性命的機會,卻都沒有下手。其實不是大衛不想和掃羅打,而是掃羅的硬實力擺在那裡,根本打不過。所以大衛只能一邊打游擊,一邊壯大自己的實力,等到確實能夠戰勝掃羅的時機才出手。


最終,大衛和掃羅之間的決戰沒有爆發,掃羅和約拿單在一場與腓力士人的戰鬥中犧牲,而大衛順理成章的成為了以色列人的新的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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