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蔣介石專機機長，抗日功臣，「黑貓中隊」主管，卻入獄3年

衣復恩(1916-2005)，山東濟南人，抗日功臣，空軍中將，蔣經國的乾親，曾擔任蔣介石專機機長10年，但最後卻在台灣坐牢三年。

投筆從戎，抗日報國

衣復恩的父親衣振青，曾留學美國，先後就讀於耶魯大學與普林斯頓大學，回國後任山東齊魯大學教授。1931年衣復恩在北京潞河中學讀高二時，中央航空軍官學校恰在北平招生，那年恰逢「九一八事變」，東北淪亡，衣復恩即萌生了投筆從戎、抗日救國之念。但當時不敢有違父命，仍讀完高中，考入燕京大學。入學之後的1933年，航空學校再次招生，他毅然決定終止大學學業，參加考試，終於成為在杭州的筧橋中央航校第四期學生，攻讀轟炸專業，1936年畢業。

1937年7月7日，保衛祖國的日子來了，當時中國空軍的力量非常薄弱，但衣復恩決心和日寇決一死戰。抗戰八年之中，前五年，衣復恩一直在抗戰前線，表現出色。1937年「八·一三」上海抗戰，他與戰友駕駛9架中國戰機，奉命轟炸上海虹口的日軍海軍陸戰隊司令部，幾乎全部命中目標。1939年11月，日寇從廣東欽縣登陸，進犯廣西，敵我兩軍鏖戰於廣西崑崙關。時任空軍九大隊副隊長的衣復恩，率9架蘇制性能差、航速慢的SB－2戰機，與敵機惡戰在崑崙關上空，擊落數倍於我的敵機。捷報傳到重慶，蔣介石傳令嘉獎。翌年(1940年)，蔣介石又親自召見。

美國受訓期間

1941年，衣復恩被選中去美國受訓,是第一位取得這項專長的中國軍官。

1942年10月，衣復恩奉命赴美接收C-47運輸機，他率領一組外籍機員，經大西洋、非洲、印度，經過當時視為天險的駝峰航線，萬里迢迢飛回中國。這趟艱巨任務展現了他卓越的駕駛技術，也讓他一舉成名。

在「駝峰航線」飛行的美製C-47型運輸機

1944年，衣復恩還曾有過一次特殊的延安行。那一次，衣復恩奉命送周恩來由重慶回延安，機上還帶了國民政府撥給 八路軍的30萬法幣。初到延安，衣等人住在招待所里， 林彪曾來探視機組人員。衣對林的印象是：林說話很快但不善辭令。次晨天尚未明，衣復恩即向機場出發。途中經過一 窯洞，見到 毛澤東、周恩來、朱德等五六人從窯洞出來。經周恩來一一介紹，毛澤東和衣復恩等人還握了手。周恩來隨機回重慶，朱德去機場送行。延安兩日行，衣復恩感到周恩來頗有親和力，言談充滿機鋒，甚為敬佩。

任蔣介石專機機長，深受信任

1943年，衣復恩開始擔任蔣介石的座機長。當時蔣介石、宋美齡要去貴陽，而蔣當時並無專機。前一天，衣復恩接到周至柔命令，要他送委員長去貴陽，接到命令後，他馬上先飛貴陽，事先測試航線和場地。第二天，即在C-47運輸機上綁了兩張藤椅，作為蔣氏夫婦的座位。蔣介石的侍從們分坐機艙兩旁的鋁製座椅，蔣氏夫婦則坐在臨時固定的藤椅上。此次航行非常順利，蔣介石很滿意。此後，衣復恩曾多次以這種簡陋方式，載蔣介石出巡。

1945年4月，杜魯門贈送蔣介石一架座機。該機由C-47改裝，機內陳設考究而舒適。座椅一律為沙發，前艙為一間辦公室，有一張軟床，另有廁所和簡單的廚具，蔣介石親自命名為「美齡號」，衣復恩也因為駕機技術出眾而成為專機的機長，不再接受其他任務。1946年，中國航空公司又向蔣介石奉獻更豪華的C-54座機一架，被命名為「中美號」。

美齡號

衣復恩曾多次駕駛「中美號」載著蔣介石上火線。一次瀋陽之行，因為局勢危險，蔣已不能下飛機，只得在機上開會，幾天後，瀋陽就完全失守。去錦州的一次更危險，飛機降落在蔣軍炮兵陣地的前面，炮彈在飛機的頂上呼嘯而過。

十年專機機長生涯，衣復恩與蔣氏夫婦多有接觸，因這種特殊關係，他對蔣氏夫婦的觀感與人不同。當時，蔣介石、宋美齡夫婦身邊，有兩個親信人物。一是勵志社總幹事黃仁霖，人稱蔣宋的皮包；另一是「美齡號」與「中美號」總統座機的座機長衣復恩，時人稱他為蔣宋的手杖。前者管錢物，後者管出行。蔣介石給人的印象通常是威嚴、專制，一般人見到他常囁嚅而不敢言。衣復恩說，蔣介石乘飛機時，態度溫和，從不過問飛行問題，全憑機長決定。衣復恩在回憶錄中提到，蔣介石深具軍人本色。多次在戰鬥中炮彈已打到機場旁，蔣仍臨危不亂。

1949年11月29日午夜，重慶解放前夕，蔣介石一語不發登上飛機。由於沒有任何交代，眾人只好在飛機旁等待。眼看解放軍進抵，在場大員面面相覷，最後衣復恩硬著頭皮上了飛機，稟明狀況緊急，建議儘速起飛。蔣介石似乎也了解到不能不走，回答：「好吧！」頓時全場沸騰起來，飛機離地升空不久，解放軍就攻佔了機場。

任「空軍情報署長」，負責黑貓任務

任專機機長十年後，衣復恩去美國任「大使館武官」3年半，1958年，衣復恩任空軍總情報署長，負責偵察與空投，主持「黑蝙蝠」、「黑貓」等特種任務，還介入印尼內戰。

u—2飛機

他軍銜一路上升，由中校、上校、少將，一直升到中將，直接掌管U－2高空偵察機，擔任「空軍總司令部」的副參謀長，後奉命創辦「中華航空」。衣復恩與蔣氏父子關係深厚，尤其與蔣經國總統幾乎每周見面,蔣經國兒子也拜衣夫人為乾媽,衣復恩與蔣經國保持整整23年(1943-1966)的親密友誼。

衣復恩眼中的蔣經國極度約束克制，完全不重享受，麻將或高爾夫技術都不好，唯獨酒量極佳，每次幾乎都把來賓灌倒。衣復恩也特別提及，與蔣經國相交23年，只敢說「一知半解」，因蔣經國城府極深，不讓別人猜透自己心思。

蔣衣兩家私交甚篤，蔣經國全家到衣家玩，前排左起：衣復得、衣復恩、蔣孝文、衣治凡、蔣經國；後排為蔣孝勇、蔣方良、衣穎凡、蔣孝章、衣艾凡、蕭瑛華（衣太太）、衣淑凡，後立為蔣孝武。

2000年，衣復恩出版了《我的回憶》，該書披露了上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蔣氏父子與美國CIA合作，派遣空軍飛行員到大陸秘密偵察歷史。衣復恩在書中透露，這類間諜飛行在台灣只有三個人有權指揮：衣復恩─蔣經國─蔣介石。據悉，蔣介石還喜歡秘密召見U-2(黑描中隊)成員，對於U-2拍攝的照片，也常常親自過目。有一次，黑描隊員甚至奉命繞道拍攝了蔣介石家鄉溪口鎮的照片，照片上，王太夫人的墓地都看得一清二楚。衣復恩回憶說，每次黑蝙蝠或者黑描完成任務返航，美國的專用飛機早巳在新竹基地守候，等飛機落地停穩，美方人員立即登機，拆卸飛機上的電子監聽設備，把搜集的情報資料帶回美國分析。

黑貓中隊

意外入獄，棄軍從商

一九六六年時，由蔣經國調派擔任「國防部次長」，主管台軍演習和各種訓練。孰料，一九六六年七月，「國防部」軍法處的一張傳票，送到衣復恩手裡，說要他去「談話」，指控他興建U—2棚廠涉嫌圖利，軟禁3年後又突然「獲準保外就醫」，第二年軍法判決出來，「正好」被判三年，與羈押期相抵消。無奈的衣復恩，在看守所里每天以讀書消磨這長長的日子。一九六九年八月，衣復恩才獲釋歸來，上門探望的朋友絡繹不絕，其中有蔣經國的長子蔣孝文。一見面，蔣孝文就說：「衣伯伯，我們蔣家對不起你。」衣復恩從小看著孝文長大，孝文的話發自內心，他只好安慰孝文說：「你父親定有他的難處，事情過去算了！」

多年之後，真正的原因才逐漸浮出水面。原來，衣復恩系獄是禍從口出!其一，心直口快的衣復恩跟隨委員長撤退台北後，曾檢討在大陸失敗原因說，「在於我們自身的腐敗與無能」。其二，衣復恩對老蔣的「反攻大陸」說法持保留態度。他認為，「反攻大陸，希望渺茫。如今日能夠反攻成功，當年就不會撤守！」更加要命的是，他還把這觀點和當時美國大使館的林克斯談及，此後林克斯返回美國，在美國國會作證時，引用了他的談話。這就犯了天下之大不韙。
「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衣復恩在軍界落馬，在商界卻大獲成功。1971年，衣復恩擔任亞洲化學公司董事長，經過20年的努力，由台幣數千萬元的營業額增到48億元，擴展了10多家企業，並在大陸的廣東佛山、惠州，咸陽，上海等地投資辦廠。同時支持大陸的文教事業，在北大、清華設獎學金，並以母親之名在山東大學成立了「立青文教基金」，在通縣潞河中學建體育館，在山東平度縣高戈庄辦了一所希望小學。

衣復恩戀鄉情切，台灣解除戒嚴後，於1989年回到杭州。景色依舊，但人事已非。1990年5月，衣復恩夫婦再到大陸，甚至想到延安一觀，但行期迫近未能成行。2005年4月，衣復恩在台北和信醫院安詳辭世，享年八十九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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