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不是舊模式的複製，而是要了解過去的本質
DIRK U. MOENCH
德國建築師，現居福州，
2014年歐洲傑出建築師特別獎得主
很多生活在中國的外國友人都有這樣的經歷，被初次見面的中國長輩詢問：「結婚了嗎，有孩子嗎，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起初，這類涉及隱私的問題讓人覺得很尷尬，而幾年後，我逐漸理解並接受了這類毫不掩飾的好奇心。愛上了一個年輕的中國女孩，從認識她的家庭到最終娶她，我意識到，這類好奇心不僅是對他人感興趣和關心的一種表示，本源是中國人對於傳承的深刻意識。
「下一步什麼打算？」，身邊的人們總是這麼相互詢問著，並結合著不斷發展的社會環境大背景尋找著自己的位置。在中國生活的這些年，我觀察到，有這種求生的本能，也才有中華民族幾千年的文化。
渴望永生，渴望自己的孩子、血脈、文化得以傳延，是世上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而當下的西方社會，未必這麼理解。在歐洲，普通人不喜歡問太多有關未來的問題，生活在此時此刻，在當下就可以了。
「以後會怎麼樣，還有沒有以後？」 似乎人類文明已經到達了不可逾越的登峰造極的境地，只要自己的養老金是安全的，有關前途的思考是被直接忽視的。
越是發達的地方，越是迴避傳承。認真點看傳宗接代這事，也是需要莫大的責任與勇氣。我們凡人的生命有限，終有一天肉體要腐朽。通過社會與家庭給予我們的身份，使得我們的本質、思想、價值，向下一代傳遞；而愛孩子也是我們的天性，因著孩子忍不住想要變成更好的榜樣。
但再有耐心的父母也將有天忍不住抱怨，孩子是不會完全聽爸媽的，他們會有自己的想法。
這就好像在一代又一代人的短暫生命里，文化經歷著變遷：每一代人都開發了獨有的亞文化，講著具有時代特徵的「俚語」，聽著當下流行的音樂，為自己的偶像歡呼。以這種方式，與上一代人形成差別，並建立了自己獨有的身份。
每一代人文化中膚淺的成份會隨時間逐漸淡化，而那些最重要的成分會被吸納進人類文明，也會持續影響後來的人。在劇院界，雖然每個季節都有新作家浮現，大部分作品在展示後迅速過時被人遺忘。但時不時也會出現被收入世界文學經典的新作品，使劇目的上映更為多元豐富。經典名著為了在許多世紀後依然能與觀眾產生共鳴，會在語言上、服裝上、表情上有新的調整，有時還會結合當下的社會現狀，這些就包括歌德和莎士比亞作品的一次次「重新」上映。
因此，文化必將經歷一代代人的不斷變化更新，這不是我們價值觀的日益腐朽；恰恰相反的是，文化是一個實驗室，是我們人類生命力和創造力的表達。只有給予了下一代精神上的自由，他們不受約束地去嘗試新鮮想法，老舊的想法才會得以新生。當這種更新不再發生，而處於靜止時，也是文化走向死亡的標誌。
我記得上小學時曾到過德國老家附近的一個地方——「 黑森村」。上世紀60-70 年代的德國建築業蓬勃發展，到處在修建公路、拓展城市。歷史建築被拆成一塊一塊，之後在異地被組裝起來，遵循所謂「保護歷史文化遺產」的宗旨。「黑森村」就是這樣一個虛構的村莊，建在綠色草地上的露天博物館，遊客們可以看到過去的人們如何生活。演員穿著古裝，女人在家烤著麵包，男人在村口鍛造著馬蹄鐵。這些對於小孩子來說，挺好玩的。成年後回想起來：「黑森村」里所發生的並不是文化。這種「穿越劇」一樣的村子是沒有後續生命的，因為這種文化不是活的，是演出來的。
在中國作為建築師工作的這幾年，我常常會想起 「黑森村」。在過去的二十年里，中國幾乎所有的城鎮和村莊都經歷了飛速發展，驚人的增長導致城市規劃發展與歷史文化脈絡衝突不斷，與上世紀60-70 年代的德國很像。幾乎每一天，都有某個老村莊被新的高層小區代替，或是某個老建築因為馬路拓寬而被推倒。在這種情況下，常常會聽到有人建議：「讓我們在這裡重建過去那樣的房子，歷史文化就可以保留下去了！」在感情上我理解這類的想法，因為遺憾，他們想把文化遺產所遭受的損失，趁機彌補回來。但他們常常憧憬的歷史，是再也修復不回來的，原汁原味的老建築，曾經鮮活的文化。這些真相不會因著假象，而起死回生。
歷史建築的拆後重建並不難，但賦予了新生命的卻很少實現。新生不是舊模式的複製，而是要了解過去的本質，來適應今天的標準和需求，在賦予其新用途的時候出現新的生命。
保護歷史，還是建造未來？這似乎很矛盾。為什麼要進步？兩千多年前古希臘哲學家蘇格拉底曾說：「沒有歷史就沒有未來」，我也想加一句：「歷史也只有在未來里才能得以傳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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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內容選自《HOMELAND家園》123期
2016年2月號建築師日記專欄
※度假新模式，不要在傻傻的去景區擠破頭了
※女生想要的愛情模式，不多不少，就這樣剛剛好
※最新掙錢模式，變換一下思路，生意就好做了
※宇宙中至少存在三種生命模式，地球模式可能並不是最好的
※抑鬱並非空穴來風，是你的「這裡」功能模式不良
※好不容易習慣的法語鍵盤模式，又要進行改革了！
※你所謂生活模式，不過是他人的生意
※新模式、新生活，共享經濟的到來讓一切變得如此智能
※長假的正確打開模式，是去做沒做過的事
※在感情中這樣的相處模式，是極為不靠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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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聰明而優秀的人，他們的思考模式是怎麼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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