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象牙之火」 中國可以「助燃」

去年10月，號稱「象牙女王」的中國籍女商人楊鳳蘭因涉嫌在2001年1月至2014年5月間走私象牙700余根、非法獲利54億坦尚尼亞先令（約合1605萬元人民幣）被坦尚尼亞警方逮捕，期待已久的開庭審理經幾次延期，將於5月23日在坦尚尼亞最大城市達雷斯薩達姆舉行。

據環保組織「大象行動聯盟」（Ligue d"Action des éléphants）創始人科羅斯塔（Andrea Crosta）指出，自2009年至2014年間，坦尚尼亞已因偷獵損失大象8.5萬頭，如果任由這樣的趨勢發展下去，未來若干年後大象將從世代生活的坦尚尼亞草原上消失。有消息稱，坦尚尼亞國家及跨國重罪調查組（NTSCIU）已跟蹤調查「象牙女王」一年多，儘管在坦尚尼亞身為「著名當地僑領、華商」的楊鳳蘭及其家人均否認一切指控，但當地觀察家普遍認為，證據確鑿，如無意外，楊將被判處最高達30年的刑期。

然而楊鳳蘭的落網，對於切斷非洲大象獵捕/象牙走私之源，真的有如此重大的意義么？

作為一名「老非洲」，聞名甚至見過面的華裔「象牙大佬」十根手指也不夠數，其中恐怕任何一個的「業績」都遠超過「象牙女王」楊鳳蘭。以一名至今仍以「紅木商人、雕刻藝術家」活躍的、同樣姓楊的女「大佬」為例，在西非「W」地區經營20多年的她，擁有象牙產、供、銷乃至教學一整套「服務」，大到將象牙放進裝西非紅木的集裝箱「闖關」，小到為在西非購買自己「下線」所售象牙製品塗抹紅色顏料冒充紅木雕刻矇混，一切宛如流水線一般「完美」。20多年來，她教授了數以十計的當地牙雕工匠，這些黑人徒弟中心靈手巧的已能嫻熟雕刻「滴水觀音」、「八仙過海」等圓雕、浮雕作品，水平一般的也能雕刻出象牙麻將、圖章和筷子——很顯然，這些東西的最後買家，幾乎都是中國人。

今年4月下旬，總部位於日內瓦的瀕危物種貿易調節管理組織（CITES）秘書長斯坎倫（John Scanlon）指出，自2010-2012年的3年間，整個非洲有多達10萬頭以上的大象因獵牙而被殺害，這樣龐大的數目已非大象自然繁殖所能彌補，目前總數約為500萬頭的非洲大象面臨嚴重的種群危機——過去10年間，曾經是「大象王國」的西非國家加彭，已損失了60%的大象種群。

在環保組織的推動下，非洲各國如今正表現出對保護大象越來越強烈的願望：4月30日，肯亞內羅畢國家公園，肯亞總統肯亞塔（Uhuru Kenyatta）在一個向全世界現場直播、有加彭等多國國家元首或其代表參加的大型露天儀式上，親手點燃了一把焚燒象牙的大火。當天當場被公開焚燒的象牙和犀角堆了3米高的11個大堆，僅象牙就達105噸，佔全球象牙供應總量的5%。對此肯亞塔總統表示，失去大象就意味著失去天賦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此舉意在告訴人們，象牙只有長在活的大象身上才有價值，被獵殺後割下的象牙一錢不值。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弗朗茨.韋博基金會」（Fondation Franz Weber）、「支持野生動物」（Pro Wildlife, ）、「拯救大象」（Save the Elephants）等組織正策劃在今年9月南非約翰內斯堡舉行的第17屆旨在保護瀕臨滅絕野生動植物的《華盛頓國際貿易公約》簽署國（共182個）大會期間「有更大行動」，以推動該公約作出「全面禁止一切象牙及象牙製品貿易」的修訂（儘管自1988年起象牙貿易就遭到禁止，但目前的公約附錄規定，1989年以前生產的象牙及象牙製品是允許貿易的）。

然而這對於非洲或動保而言均非易事。

對於象牙貿易的危害，非洲產象國的想法並不完全一致，總的來說東非各國嚴禁的態度更堅決，而西非則相對滯後，這不僅因為西非野象種群相對龐大，且更接近人口稠密區，當地農民對野象並無好感（我曾聽尼日人稱「一頭成年公象一天一夜就能毀壞10公頃農地，幾分鐘內就能吃光一畝地里所有花生」），也因為西非的「狩獵旅遊」遠不如東非發達——耐人尋味的是，如今「保護大象」聲調最高的國家，幾乎都是「狩獵旅遊」最發達的國家，而「象牙保護」非政府組織最扎堆的瑞士、德國、英國，也同時是「狩獵旅遊」最起勁的國家。

回到大象和象牙上來。僅就保護大象而言，倘若象牙消費的源頭不能被遏止，象牙下游市場仍然存在，上游再怎樣加強控制，恐也只能是事倍功半。許多資料都顯示，中國仍然是全球最大的象牙消費市場，儘管中國政府加強象牙走私打擊的做法受到不少非政府組織的稱讚（如「拯救大象」創始人道格拉斯-漢密爾頓Iain Douglas-Hamilton就認為，中美兩國聯合控制象牙貿易的努力導致象牙國際市場價格從原來的的2000歐元/公斤，回落至如今的1000歐元/公斤左右。但象牙產業鏈還在運轉，不僅許多遠比「象牙女王」更煊赫的中國象牙販子仍活躍在非洲或中-非之間，「無名氏」的「大手筆」也時有出現：去年7月，瑞士蘇黎世機場在3名名不見經傳中國旅客中轉託運行李中赫然發現多達262公斤的象牙及象牙製品，而這在歐洲各中轉機場遠非孤例。

肯亞野生動物保護局（KWS）負責人、著名古生物學家理查德.李奇（Richard Erskine Frere Leakey）日前呼籲，非洲各國都效仿肯亞的「4.30」行動，集體焚燒本國象牙庫存，但倘若下游象牙市場「活力」依舊，焚燒象牙庫存的效果恐怕適得其反——這將逼迫象牙販子們去獵捕更多活象以填補缺口。

眾多非政府組織對中國的期望並非沒有理由：如果中國能進一步加強對象牙走私、尤其象牙需求的控制，來自上游的捕獵就會在很大程度上失去意義。

「我們需要非洲的市場和資源，但象牙不在其內」，或許中國應明確向非洲和世人釋放這樣一個信號，倘真能如此，這恐怕是中國向非洲所能輸出的、最強有力的「軟實力」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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