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亂棍打死的為民請命的戲子

文|金何

倡優，以音樂歌舞或雜技戲謔娛人的藝人，在唐朝那個時候，這種身份的人，地位極其低下。

成輔端，一個唐德宗時期，在京都長安城裡靠雜耍和唱戲為生的藝人，正史里看不到他的身影。

這年，長安地區久旱無雨。

長安城流傳著四句詩文：

秦地城池二百年，何期如此賤田園。

一頃麥苗碩伍米，三間堂屋兩千錢。

一陣騷動的人群，圍坐在一座戲台的周圍，人們都在專心致志地看戲，看到精彩處，也有人跟著較好吶喊。

台上，一個身著戲服的人正在表演，今天他唱的是最近剛剛發生的事情，不過正巧被他看到，於是就編成了戲文。驕陽似火，人們似乎被台上的這位的激情所感染，全然沒有絲毫炎熱的感覺。

正在此時，台下一陣騷動，原來是一群官府的衙役們前來抓人

「誰是唱戲的成輔端？」

「我是。」正在台上的這位停了唱說道。

「跟我們走一趟吧。」

這位叫成輔端隱隱感覺到和自己剛才唱的戲文有關係，他沒有多想什麼，而是從容不迫跟著衙役去了衙門裡，留下人們在後面議論紛紛。

衙門裡已經擺好了架勢，而且廳堂之中已經有人端坐期間，成輔端知道，他就是長安市的市長李實，這更堅定了成輔端的想法，他知道，自己這次是十有八九不能回去了。

「你就是成輔端？」李實在堂上做著打量著站在堂前的這個人。

「正是草民。」成輔端不卑不亢的說道。

「見了本官，為何不跪？」

成輔端斜視了李實一眼：「我成輔端上跪蒼天皇帝，下跪父母和黎民百姓，對於你這樣的人，我為何要給你下跪呢？」

李實憋著內心的怒火，沒有發作，他抬手制止了衙役們的呵斥，繼續問道：「那這麼說你是認識我了？」

「這關中地區誰不知道酷吏李實呢？」成輔端冷笑一聲說道。

「你個臭戲子，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麼罪？」李實已經有點按壓不住內心的怒火了。

「我不知道我犯了什麼罪，我知道我說的話句句都是實在的，不像你李大人，雖然名為實，但是一點也不實，明明知道天很旱，偏偏說是風調雨順，虛的很吶。」

「來人吶，給我拖出去打，狠狠地打！往死里打！」李實大怒，在廳堂上大聲咆哮。

沒過多久，衙役就報：「大……大人，他……他……他死了。」

「大驚小怪什麼，不就是死個臭戲子嘛，就說成輔端借戲文誹謗朝廷，罪在不赦。」

成輔端就這麼死了，而在李實的眼裡，這如同碾死一隻螞蟻，只聽到譴責，但是沒有懲處李實以及為他平反的聲音，只因他是一個「臭戲子。」

其實這事想來多少還是有點蹊蹺，大旱之時，不光一個成輔端有牢騷怨言，想必偌大的長安城，抱怨的人不在少數，但為何李實偏偏不放過成輔端呢？

首先，百姓的抱怨力度跟成輔端的戲文必將起來，後者的殺傷力度要遠遠大於前者。那時候沒有媒體，也沒有公開的流通刊物，戲文作為傳唱最廣和民間接觸面最大的媒介，最有民意基礎，也最能形成輿論效應。

成輔端把時政編成戲文傳唱，等於一把尖刀扎在了李實心間。李實擔心戲文流傳起來對自己不利，更擔心這戲文傳到唐德宗耳朵里，所以，才對一個無權無勢的唱戲人下了狠手。

士大夫階層不發聲，最大的原因是他們不必繳納賦稅，處於社會中上層的他們，很多時候並不能真正體察民間的疾苦。到最後，反倒還不如一個戲子有勇氣。

作為一個草根，成輔端生活在經過了安史之亂後的唐朝，這時候的唐朝，已經處處顯示出衰敗的跡象，政治腐敗、百業蕭條，百姓不聊生。在唐德宗貞元二十年的時候，整個關中地區，也就是連同首都在內的所有地區，出現了春夏兩季持續的大旱。本來這一地區的水源就不是十分充足，現在又出現了連續的乾旱，莊稼是顆粒無收，老百姓家家戶戶都已經沒有了存糧，就盼著國家的救濟糧下來呢。

這一天，長安市的市長李實被唐德宗召見，要讓他進宮彙報一年以來長安地區的工作情況。李實坐在轎中，沒有絲毫的輕鬆的感覺，因為這一年連續的乾旱已經讓他覺得有點焦頭爛額，雖然極力挽回局面，但是依然弄的很糟糕，百姓現在都等著救濟，要是自己把實際的情況上報皇帝，雖然這是實情皇帝不會怎麼怪罪，可是自己的臉面還往哪兒擱，最重要的是，封賞活著升遷就會變得遙遙無期了。李實可不想因為這樣的一次乾旱，就給自己的政治前途蒙上陰影，他一路上反覆在練習說辭，以便皇帝問道他的時候，他能對答如流。

唐德宗當面詢問李實：「李愛卿，今年的糧食收成怎麼樣啊？」

唐德宗作為一個皇帝，能夠問出這樣的一個問題來，說明這個皇帝確實當的不怎麼樣。大唐國土遼闊，要說在其他的地方發生乾旱，你唐德宗不知道這情有可原，畢竟你那時候沒有預報設備也沒有媒體，被蒙在鼓裡很正常。可是長安地區那就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啊，今年天有沒有下雨，你唐德宗難倒就不知道嗎？竟然還問出今年的收成怎麼樣這樣很二的問題來，這說明你這個皇帝也當的很二。

李實在來的路上已經反覆的練習，那些詞已經爛熟於心了。

「托陛下的洪福，今年雖然是有點乾旱，但是在陛下您英明的領導下，各級政府官員和百姓積極投入到抗旱保豐收的鬥爭中去，為了最大限度降低今年糧食產量降低帶來的影響，各地區都播種了耐旱的玉米大豆等農作物，糧食收成雖然沒有往年好，但是總體產量還是比較不錯的，這一切，都得益於陛下您英明的領導和決策。」

李實一番話說完之後，內心也是狂跳不止，畢竟自己說的是假話，

「李愛卿，看把你給累的，快賜坐。」

李實這時一摸腦門，才發覺都是冷汗，他此時什麼都不敢說，規規矩矩地坐在一旁。

「既然收成還行，那李愛卿回去之後就應該著手落實秋糧的徵收工作了。」

「微臣一定悉心落實。」

李實心想這道坎總算邁過去了，但是糧食徵收又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但是我一定也能邁過去。

老百姓眼睜睜盼望著國家的救濟糧下來呢，誰知道李實一回來，帶來的消息卻是照樣徵收糧食，老百姓都傻眼了，這上哪兒去給你們湊糧食呢，你們這些遭瘟的人，沒有長眼睛嗎，沒看到今年顆粒無收嗎？

但是既然政府已經下命令了，那也不能不給啊，這要不繳糧食，這罪過可不是普通人所能擔當的起的。於是老百姓各想各的辦法，賣房子的賣房子，賣兒女的賣兒女，本來吃的都沒有，好不容易抵押或者兌換，才算是上繳了徵收的糧稅，關中地區一時之間哀鴻遍野。

面對政府的橫徵暴斂，成輔端看不下去了，他是個嫉惡如仇很有正義感的人，雖然只是一個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民間藝人，但是他看到這樣的情形也不想坐視不管，他有他自己的辦法，他就把這一切都編排成戲文，自己演出的時候，就都把它給唱出來。

這一唱，成了絕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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