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痴漢」京極夏彥小說里的妖怪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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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沒有不可思議的事，
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
只發生可能發生之事。」
千呼萬喚，千辛萬苦，這部被文學二部編輯默音喻為「水逆之書」的《百器徒然袋——風》終於面世了。
據說該書誕生過程從內文到封面真是各種水逆，各種命運多舛。改天再跟大家講。
[日]京極夏彥
譯者：王華懋
第一次看京極夏彥的作品是在五年前，由於喜愛日系推理小說而意外接觸到了《姑獲鳥之夏》。一口氣讀完全書，便地被書中詭譎又陰鬱的氣質、人與妖的善惡矛盾所吸引，繼而閱讀了他的每一部作品，一路追隨至今。
大約因為從小看《名偵探柯南》《金田一少年》等日本推理動畫，我對日本的推理題材作品有著特殊的好感。而在眾多日本推理作品中，京極夏彥的小說是個性鮮明、風格獨特的，他將「推理」與「妖怪」這兩種看似沒有關聯的事物聯繫在了一起，將日本傳統的妖怪物語融入了小說中，獨樹一幟。長篇系列「百鬼夜行」的主角之一中禪寺秋彥，既是舊書店「京極堂」的店主，又是神社武藏晴明社的神主及陰陽師，成了驅除鬼怪與解釋謎團的核心人物。而在中篇集「百器徒然袋」系列中大顯身手的，則是玫瑰十字偵探社的偵探榎木津禮二郎。陰陽師與偵探的出現，也就奠定了此系列的主線與特色便是妖怪與推理並行、現代社會與古時傳說交織。
左：「京極堂」中禪寺秋彥；右：榎木津禮二郎。
是不是超有CP感！
和《百器徒然袋——雨》相同，《百器徒然袋——風》的主角，是從不推理和調查，能大膽喊出「我的存在就是偵探！」的偵探榎木津禮二郎。他行為乖張，個性張狂，因為能看到別人的記憶，所以任何錯綜罪行都無法在他面前遮掩。
「百器徒然袋」是鳥山石燕的妖怪畫集中的最後一部，各種器物化作妖，鳥山自己說那是「夢境所幻化」。畫家的夢境躍然紙上，與人們的記憶闖入偵探的視野，不能不說有某種暗合。小說講述了三個離奇故事：「五德貓?玫瑰十字偵探的慨然」以招財貓為線索，講述一名女子發現母親行為怪異，懷疑是否妖貓吞噬了母親並取而代之；「雲外鏡?玫瑰十字偵探的然疑」則講述了一個詭異的兇殺栽贓案件和一面似乎能照出、還原兇殺現場的神奇魔鏡；「面靈氣?玫瑰十字偵探的疑惑」則開始於一種陰森的氣氛，某連環畫家家中莫名出現一個面具，而經古董家鑒定，這是一個詛咒面具……
但是，正如書中所說：
「這世上沒有不可思議的事，
只存在可能存在之物，
只發生可能發生之事。」
每一起妖怪作惡的事件背後，都是人心作祟的結果。京極夏彥筆下的妖怪並非大奸大惡之徒，他對日本傳統記載里的妖怪有著極其深厚的了解和認知，也對妖怪充滿著悲憫之心。隨著最新作《百器徒然袋——風》的出版，「百鬼夜行」系列裡出現的妖怪也達到二十餘種。我們整理了小說中出現的主要妖怪，做個簡單的「展覽」。
姑獲鳥（來自《姑獲鳥之夏》）
鬼神類也。
衣毛為飛鳥，脫毛為女人。
雲是產婦死後化作。
——李時珍《本草綱目》
魍魎（來自《魍魎之匣》）
狀如三歲小兒
赤黑色、赤目、赤爪、長耳、美髮。
——淮南子
狂骨（來自《狂骨之夢》）
狂骨為井中白骨。
世諺曰忒甚者謂之狂骨，或因其恨太過而稱之。
——今昔百鬼拾遺/下之卷?雨
鐵鼠（來自《鐵鼠之檻》）
賴豪之靈化為鼠，為世人所知也。
——畫圖百鬼夜行/陽
絡新婦（來自《絡新婦之理》）
蜘蛛逾四百齡者，化身人類女子。
容姿絕世，惑人而食。
——畫圖百鬼夜行/陽
塗佛（來自《塗佛之宴》）
通體漆黑，雙目迸出，
疑為臆想之物，無考。
——畫圖百鬼夜行/風
陰摩羅鬼（來自《陰摩羅鬼之瑕》）
傳為新屍之氣所化，
形如鶴，目如火，黑羽振翅而鳴。
——今昔畫圖續百鬼/晦
海市蜃樓——
《史記? 天官書》曰，
海旁蜃氣似樓台。
蜃為大蛤，於海上吐氣，
化樓閣城市之形。
此名蜃氣樓，
又雲海市。
——今昔百鬼拾遺/雲
邪魅（來自《邪魅之雫》）
邪魅，乃魑魅之類，為妖邪之惡氣。
——今昔畫圖續百鬼/明
窄袖之手（來自《百鬼夜行——陰》）
唐詩有悼妓女詩：
「昨日施僧裙帶上，
斷腸猶系琵琶弦。」
見琵琶絲弦猶繫於僧所弔祭之妓女裙帶，
不禁悲欲斷腸。
聞有人見故人窄袖衣中忽現一手，
皆由女子愛衣服器物之心也。
——今昔百鬼拾遺/中之卷?霧
文車妖妃（來自《百鬼夜行——陰》）
和歌雖為古人之珠玉，
卻終成臟穢蠹魚，
雖聖賢籍典亦同。
遑論載愛戀執著之千封尺牘，
將成如何妖異之形，難以思量。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上
目目連（來自《百鬼夜行——陰》）
庭院荒蕪之昔日舊家
屋內處處多有目
為奕者之家耶？
——百鬼夜行拾遺/下之卷?雨
鬼一口（來自《百鬼夜行——陰》）
在原業平擄走二條後，於破屋暫歇。
鬼至，一口吞下二條後。
此事載於《伊勢物語》，歌曰：
「佳人曾輕問，白玉為何物？
答曰為白露，盼與君同逝。」
——今昔百鬼拾遺/中之卷?霧
煙煙羅（來自《百鬼夜行——陰》）
屋靜，而蚊香熏惱。
煙如綾羅，隨風飄搖，
其形變化萬千，故名「煙煙羅」。
——今昔百鬼拾遺/上之卷?雲
倩兮女（來自《百鬼夜行——陰》）
楚國宋玉東鄰有美女，
登牆窺宋玉，
嫣然一笑，惑陽城。
美色惑人心，不分古今。
朱唇美女，巧笑倩兮，
或為淫婦之靈也。
——今昔百鬼拾遺/上之卷?雲
火間蟲入道（來自《百鬼夜行——陰》）
人生勤有益而嬉無功。
勤則無匱。
庸庸碌碌，懶散一生而死者，
其靈化作火間蟲夜入到，
舔燈油熄火，妨人夜作。
今轉音，稱「ヘマムシ」
「ひ」與「ヘ」，五音相通也。
——今昔百鬼拾遺/中之卷?霧
襟立衣（來自《百鬼夜行——陰》）
彥山豐前坊、白峰相模坊、大山伯耆坊、
飯綱三郎、富士太郎，以及木葉天狗，
隨著羽團扇之風，皆臣服於鞍馬山僧正坊之襟立衣下。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中
毛倡妓（來自《百鬼夜行——陰》）
一風流士至青樓尋妓，
見女倚高樓窗欞，長發飄然。
女子無容，額面皆發，
士大驚，昏厥矣。
——今昔畫圖續百鬼/卷之中?晦
川赤子（來自《百鬼夜行——陰》）
山川水草之間，
有怪，形似赤子，
曰川赤子。
川太郎、川童之類也。
——今昔畫圖續百鬼/卷之中?晦
鳴釜（來自《百器徒然袋——雨》）
白澤避怪圖曰
飯甑作聲鬼名
斂女有此怪則
呼鬼名其怪忽
自滅
於夢中思及此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中
瓶長（來自《百器徒然袋——雨》）
都曰禍為吉所服
豈是
酌而不盡飲而不絕
預知吉事之瓶長耶
於夢中思及此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中
山颪（來自《百器徒然袋——雨》）
有獸名豪豬
稱山颪
周身遍布毛針
此妖怪或因名形相符
故得此名
於夢中思及此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中
崖岸小僧（《今昔續百鬼——雲》）
崖岸小僧居川邊捕魚而啖
其齒利如銼
——今昔百鬼拾遺/中之卷?霧
泥田坊（《今昔續百鬼——雲》）
古時北國有一翁
為子孫置一薄田，寒暑不畏風雨，勤耕不綴，
瓮死，其子耽酒不事農，及至賣田與他人，
自此每晚現一獨目黑物，罵還田還田，此謂泥田坊。
——今昔百鬼拾遺/上之卷?雲
手之目（《今昔續百鬼——雲》）
（前略）某獨自夜半赴此墓所，釘樁貼紙，欲歸，
忽一八十許老人，頭頂白髮，身長八尺，面容暗淡如夕顏，
手掌各生一眼，兩枚前齒暴突，追男子而來（以下略）。
——諸國百物語卷之三/六 遭怪物拔骨事
古庫里婆（《今昔續百鬼——雲》）
僧妻名梵嫂之由
事見《輟耕錄》
某山寺七代以前住持所愛梵嫂
居於寺庫里，盜檀越之米錢
剝新死之屍皮為餌食
其駭人更勝三途河之奪衣婆
——今昔百鬼拾遺/上之卷?雲
五德貓（《百器徒然袋——風》）
有七德舞中忘二舞者
人稱五德官者
此貓亦忘何事否？
於夢中思及此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下
雲外鏡（《百器徒然袋——風》）
所謂照魔鏡者
映照諸怪形體之物也
以為其影為怪之姿
竟隨其活動，此鏡之妖怪也
於夢中思及此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下
面靈氣（《百器徒然袋——風》）
聖德太子時
命秦川勝制百面
栩栩如生之面
必川勝之巧奪天工也
於夢中思及此
——畫圖百器徒然袋/卷之下
本文僅羅列出了京極夏彥系列作品中出現的妖怪剪影，希望大家不要被鳥山石燕古樸而寫實的畫風嚇倒。如果不喜歡這畫風也沒關係，京極夏彥這位「妖怪痴漢」並不滿足於寫妖怪，他還親自畫妖怪。想看毛茸茸、萌萌噠的妖怪嗎？敬請期待京極夏彥親自繪製的作品——《百怪圖譜》（見下圖，計劃6月出版），相信你會從這本畫冊里體會到京極夏彥眼中那個溫柔的妖怪世界。
這不是妖怪，這是萌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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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器徒然袋——風》是京極夏彥百鬼夜行系列的連作中篇集，也是非長篇系的第四本。長篇的主人公是舊書肆主人京極堂，他奉信「世上沒有不可思議之事」，以縝密推理解決看似玄幻妖異的各種事件。故事融合了民俗、近代史與人心的幽微，開創「妖怪推理」的新格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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