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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岸的我們終究是近了還是遠了?

兩岸的我們終究是近了還是遠了?



孟彥妤(台灣大學學生)

小的時候,曾住在爺爺奶奶家,爺爺來自風光秀媚的江蘇,奶奶長於民風淳樸的台南,標準「本省人」與「外省人」結合組成的家庭,大人們說,那時還是這樣分的。


依稀記得,每每吃完晚餐後,爺爺總會用帶有家鄉話濃重的口音,給我們這些孫子說故事,無論是在中國的陳年往事、艱辛「逃難」來台的經過,還是打破重重阻礙抱得美人歸的故事,一篇一篇,宛若翻著手中一幀幀泛黃的相片,如此吸引人。年幼無知,當時不曾知曉台灣這塊土地上,孕育著多少糾葛複雜的歷史,自然也不會知道,歷史傷痕所烙下的鴻溝與對立,能有多深。


思念故鄉深愛台灣


童年最熟悉的旋律,耳畔輕響著電視節目「大陸尋奇」的片頭與片尾曲,屏幕上閃爍一幕幕來自中國的景色與風光,孩子們顧著爭搶遙控器,不會理解,對那些來自中國的人們阿,正播映的不僅是朝思暮想祖國的樣貌,更多的是,無從言語宣洩,繾綣如絲如縷,那無孔不入的鄉愁。爺爺總會認真的閱讀有關中國的一切事物,他的神情,思念,那是思念卻不是渴望,他溺於現在平凡的安定,不渴望改變或回去了,他愛這個家,愛身邊的人事物,甚至是台灣這個新故鄉。

我天真年幼的眼眸,看見了一個省籍對立下的幸福本省外省家庭,或偶有摩擦,然更多的卻是對差異的的包容與諒解;還有這寸土地上部分人們對海另一端的眷慕,產生了一種無形而強烈的連結,令我恍惚覺得我們和中國好近好緊密,而在當時社會,這也許可謂一種調和的融洽,真切實質上的感受而非僅流於表面形式的禮尚往來,地理遠了,可心裡卻近了。


小時候的我,在這種家庭背景下,對所謂中國一切的想像(也包含自行創設他人對中國的想像)皆似對美麗西湖的幻想,如此白璧無瑕,一廂情願,自顧自地一頭栽進所有人都能敞開心胸接納一切、拋棄成見的肥皂泡里。


兩岸問題認同爭議


上了大學,繫上的同學們的心思似乎更加敏感,而談話內容也常與政治議題與兩岸關係有關。每個人都有主見,每個人都想發表看法。我在閑聊中隨口說著,我是喜歡中國的,我著迷於中華傳統五千多年的文化遺緒,驚懾於中國的大山大水與歷史古迹,還有享受聆聽字正腔圓的北京腔調。


孰料此語一出,驚為天人,一群同窗吱吱砸砸辯成一團,「你這樣是不是不認同台灣阿?」、「我們才是正統吧,他們很沒文化素養耶!」或是「那你贊成兩岸統一?你的政治傾向鮮明喔!」,我被眼前突如其來的問題逼的語塞,第一次驚覺,原來,我所認為的想像並非如此,單純對人與文化的評論也有被牽強附會的危險,任何和兩岸沾上邊的話題,雖不至於到禁忌,卻時時有可能引發一場口水大戰。

平常上課時,陸生也多都自成一格坐在教室後方,不會突兀,但卻好像總少了些甚麼。還記得有一次課程,提到反共文學,正好是由一個來自華中科大的陸生進行報告,她在台上滔滔不絕的說著,他們那邊認為的「歷史真相」。


我觀察著台灣同學們的表情,有些緊蹙眉頭,頻頻搖頭。下了課後,無意間聽到一群人討論著,內容多半是對此些觀點的批判,嚴正而強烈,像是在儘力維護一種不可侵犯的普世真理價值。


親善大使小心翼翼


我又再一次被驚訝到了,平時大家高談闊論發表自己的見解,都能相談甚歡,怎麼今日主角換了,就成了大夥放大檢視的對象?心中便暗忖道,若於今換成日本交換生在台上說著扭曲的日治台灣史,你們也會有同樣激烈的反應嗎?我困惑的是為何有些台灣人只要聽到中國或大陸等辭彙,便像一根根細針扎入柔軟的皮膚內而坐立難安呢?


我是繫上的親善大使,負責接待來自不同地區的學生,其中陸生往往佔了大多數。一剛開始,對於接待他們信心滿滿,聊天交友帶他們出去玩,應該都不成問題,但卻不知怎的,在不知不覺中,我竟開始和他們間彷佛也矗立了一道無形的隔閡,不是冷漠或敵視,而是一種小心翼翼偽裝自我的感覺。

我一樣喜歡和他們天南地北的聊,聊台灣男生比大陸男生如何如何,年輕人的消遣娛樂等等,聊彼此相似卻又有細微差異的文化。不同的是我開始會注意用字遣詞,避免造成誤會與不快;會巧妙地不談政治歷史議題,以防激起對立爭論,導致尷尬收場,反覆數次,內心隱約有種疲憊感。我無從解釋反駁自己一點一滴微小而根本的轉變,是受了同儕環境與各種事件影響嗎?答案無解。


成了熟悉的陌生人


隨著兩岸交流趨於頻繁,若要說台灣學生營造出了一種敵視陸生的氛圍,未免失真,與其說敵視,倒不如說是種「相敬如賓」的感覺。於形式表面上,台灣學生並不會怠慢陸生或面露不悅,我們有禮貌的招呼著,像他們是遠方來的客人,自然也不會過分親昵,中間總有一段由歷史與時間劃破的碎裂空間,彼此儼然成了那「最熟悉的陌生人」。


歷史洪流滾滾,世代交替著。雖著時間推進,兩岸間的交流互動增加為必然大勢。然卻令人不禁想問,現今比幾十年的從前,海峽兩岸間的地理與實質距離,是相對來說近了,但又為何,人與人心的距離卻似乎相對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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