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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倒羅馬帝國:匈人「難民潮」重繪歐洲地圖

【編者按】終於走到窮途末路的西羅馬帝國,皇帝與元老院的權力蕩然無存,「帝國是蠻族的天下,軍隊是蠻族為主體的軍隊,皇帝被日耳曼僱傭軍玩弄於股掌之間」。經歷了「民族大遷徙」之後的歐洲物是人非,「蠻族」已經成為羅馬帝國領土上的新主人。

推倒羅馬帝國:匈人「難民潮」重繪歐洲地圖


資料圖:匈奴人進攻東哥特。


2015年11月26日,荷蘭首相馬克·呂特語出驚人,如果歐盟不重新對邊界加以控制並阻止中東及中亞難民「大規模湧入」,就會有重蹈羅馬帝國覆轍的危險,「我們都知道羅馬帝國的命運,如果不能保護好邊界,巨型帝國也會衰亡」。這是極不尋常的表態,難道當下被難民問題搞得焦頭爛額的歐盟真的會面臨被「民族大遷徙」所毀滅的西羅馬帝國同樣的命運么?


「蠻族」遇到了更野蠻的匈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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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374年,居住在今天的烏克蘭地區的東哥特人(日耳曼人的一支)「聽到說一種以前沒有聽說過的人,不知從地球的何處、如高山上的暴風雪般地驟然來臨,碰到他們的東西都遭到搶奪、破壞」。在他們驚魂未定的時候,突然遭到一支來自東方的強大騎兵的侵襲。這些敵人身材短小粗壯,圓臉扁鼻,鬍鬚稀疏,外表上與身材細長、長臉高鼻、鬍鬚稠密的日耳曼人迥然不同。


哥特騎兵身穿鎧甲、手執長矛;其長矛是由鏈條固定在馬脖子上的,其擊刺力可以加上騎者和長矛的衝擊力,本不失為一支勁旅,結果在東方的陌生敵人面前卻不堪一擊。對手是優秀的騎射手,他們的弓箭比哥特人的長矛射程遠得多,「能從驚人的距離射出他們的鋼鐵般堅硬及能致命的尖銳骨制箭頭」。敵人的騎兵隊伍來勢兇猛,去勢如飛,令人莫測;這是日耳曼人聞所未聞的新戰術。時已年邁的東哥特國王赫曼立克並非碌碌之輩,年輕時曾被譽為「哥特人中的亞歷山大大帝」;但垂暮之年的昔日英雄面對如此強敵卻無力回天,悲劇性地自殺身亡。而只過了一年時間,他的王國也毀滅了。


東哥特的毀滅者被當時的西方史學家記錄為「匈人(Hun)」。古今中外都有學者考證,匈人即是漢文史籍中「匈奴」的後裔。東漢永元元年(89年),漢軍大破北匈奴,追至燕然山(今蒙古國杭愛山),刻石紀功而還。北匈奴81部20餘萬人先後歸降漢朝,余部在單于率領下離開故土,向遠方遁去。沙漠從南方向他們進逼,北方的森林草原地帶引誘著他們。那兒有木材,可供取暖。林間空地中遊走著野牛、鹿、狍子,這意味著肉食;但匈奴人不可能深入北方太遠,馬匹吃不習慣西伯利亞森林裡潮濕的青草。「逐水草而居」的匈奴人去向只有往西,只有在那裡的草原他們才能餵飽自己的戰馬。至2世紀後半葉,匈奴人經西伯利亞南部草原來到頓河、伏爾加河東岸。在裏海北部荒草甸子遊盪了兩百多年後,跨過伏爾加河,向西推進,經過1.2萬公里的長途跋涉後,匈奴人終於來到歐洲的東境。


東哥特滅亡之後,其族人一部分向匈人投降,一部分不願屈服的人則倉皇向西逃竄投奔西哥特人(居住在今天的羅馬尼亞),將壓力和恐懼帶給了兄弟民族。自覺大禍臨頭的西哥特人將全民族的安全寄托在德涅斯特河上,在匈人騎兵來到德涅斯特河東岸之時,在西岸布置防線企圖阻止匈人渡河。結果,能征善戰的匈奴巧妙地繞道而行,趁著月夜在德涅斯特河上游偷渡成功,奔襲了西哥特人的後路。本已成為驚弓之鳥的西哥特軍隊,竟不戰而潰,連同家屬在內數十萬人潮水般地向西逃去。


哥特人是匈人西侵推倒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在其身後,還有法蘭克、汪達爾、盎格魯-撒克遜等日耳曼人部落。這些羅馬人眼中的蠻族,彪悍尚武,信奉「能流血而獲得的東西卻去流汗,是一種恥辱」,「向鄰人掠奪財富成為最重要的生活目的,戰爭成為民族生活正常職業」的野蠻人,眼下卻遇到比自己更為野蠻的匈人,受到可怕的衝擊,紛紛喪魂落魄,四處奔逃,後浪推前浪般向著西方涌去,「企圖逃到這些野蠻人不知道的地方重新安家」。這是名副其實的民族大遷徙。「整個、整個的部落,至少是這些部落中的大部分,都帶著妻兒子女和全部家當,登上征途……婦女、兒童和少量傢具、家畜也趕著一起走。男子都武裝起來,編製起來,準備摧毀一切抵抗和防備襲擊」……受到匈人驅趕的「蠻族」最後走投無路,被「擠進」了多瑙河與萊茵河彼岸的羅馬帝國,西方歷史上的一個嶄新時代就這樣到來了。

羅馬帝國的不速之客


公元4-5 世紀,羅馬帝國軍隊的日耳曼士兵:1、3 :君士坦丁大帝建立的日耳曼精英軍團——皇家輔助軍的士兵;2、羅馬帝國皇帝的日耳曼親衛,身著宮廷軍服(選自世界軍事史叢書第129 冊《羅馬軍隊1 :日耳曼與達瑟亞》)


在公元376年抵達多瑙河畔的西哥特人,為了想要逃避匈人的凶焰,都想渡過河去,其合於戰鬥年齡的人,總數竟不下20萬人。他們站在河岸上,仰天高呼,伸手求援,誠懇地請求允許他們渡河,以躲避浩劫。他們相信,只有波濤洶湧的多瑙河水和強大的羅馬帝國,才能擋住匈人的進攻,使自己獲得安全。他們向羅馬帝國提出入境申請,為了報答這一恩典,他們願意永遠效忠羅馬帝國。


哥特人請求入境避難的消息立刻使當時的羅馬帝國皇帝瓦倫斯(Valens)萌生了借用哥特人組建軍隊的想法。原因並不難理解:耽於安樂的羅馬人已經越來越不願意從軍入伍,富人固然窮奢極欲,窮人也樂於享受帝國政府免費提供的「麵包與馬戲」。服兵役由羅馬公民一種愛國職責變成了要儘力逃避的苦役:一些有錢人不再願意到軍隊服役,「另外一些服役者則四處逃散,在被抓住後像奴隸一樣打上烙印」, 隨著時間的推移,羅馬常備軍中的義大利公民逐漸減少,「從奧古斯都(屋大維)時代的65%」,到了212年已經「下降到不足10%」。既然蠻族大多好戰,那麼「讓他們保衛帝國遠比入侵帝國好得多」。這也算是一種「以夷制夷」的手段。早在公元4世紀的「民族大遷徙」的大潮湧來之前,已經「有幾萬,也許有幾十萬日耳曼人進入了羅馬帝國」,「以『同盟者』的名義居住於邊境各省內」,以服軍役為條件領取耕地,或以隸農身份「移殖在人煙稀少或荒蕪的地區」。


不過,讓大量的蠻族湧進帝國畢竟有一定危險,瓦倫斯下了一道還算謹慎的命令:允許哥特人入境,以同盟者的身份居住在色雷斯地區;但哥特人必須交出所有貴族少年作為人質,並且在渡河前繳納所有武器。走投無路的哥特人滿口答應了這些條件,反正羅馬的邊防軍已經墮落到如此地步,只需稍加賄賂,哥特人就可以保留自己的武器。多瑙河上的大門就這樣對不速之客敞開了。

羅馬帝國的繁榮和富庶是哥特人嚮往已久的,他們懷著感激的心來到色雷斯,可卻事與願違。貪婪的羅馬地方官員逼得哥特人忍無可忍,「他們抬高賣給哥特人的糧食價格,一條麵包要付出一個奴隸的代價,迫於飢餓,哥特人不得不賣兒鬻女;因為高昂的物價,為維持生計,哥特人只能食用狗肉以及其他因病死亡的動物的肉」。最終,西哥特人選擇了反抗,寧可自由地在戰鬥中戰死,不願意在饑饉中餓死。「從這一天起,哥特人的飢餓與羅馬人的安全同時宣告結束,哥特人已經不再是流浪無依的難民,而是佔領了所有北方地區,自立為王了。」


在匈奴騎兵面前只是一群喪魂落魄的逃難者的西哥特人,在腐朽的羅馬帝國面前卻變成了驍勇善戰的征服者。公元378年8月9日,哥特人與瓦倫斯皇帝親自率領的6萬羅馬大軍在亞德里安堡(今屬土耳其歐洲部分)決戰。哥特軍隊手中的武器絲毫不遜於對手,包括手盾、長矛、匕首和長劍,有些士兵還使用一種鋒利的戰斧,可以舞動也可以投擲,能夠砍穿羅馬人的甲胄和防盾。更重要的是,哥特人中還出現了一種(可能是從匈人那裡學來的)新戰術——車城,即把大車圍成一個要塞,步兵和弓箭手躲在這個車城裡,向外投擲箭矢和石塊。


中午時分,突然從側翼出擊的西哥特騎兵「像閃電似的從陡峭的山上閃出,疾馳向前,神速進攻,把自己路上的一切掃光」。這是致命的打擊,羅馬的騎兵不是西哥特人的對手,很快就只剩下羅馬的步兵方陣在戰場獨立支撐。但是,西哥特的騎兵像閃電一樣快,令羅馬的步兵措手不及,亂成一團。正在這時,地面上掀起了塵霧,幾乎無法看到天空,到處只聽得到可怕的喊殺聲,投槍不斷地從四面八方擲過來,士兵們應聲倒下。這時西哥特人又從車城中放出了他們的步兵,於是人馬踐踏,羅馬士兵互相擠壓在一起,無法後退,也無法突圍,會戰就此變成了屠殺,羅馬軍隊遭到坎尼會戰以來從未有過的巨大損失,大約有4萬將士陣亡,幾乎佔了全軍人數的2/3,皇帝及麾下35名高級官員都死於疆場。


幾百年來,羅馬軍團嚴格訓練的重裝步兵,其訓練水平幾乎超過了任何一個敵手,一直在為「元老院與羅馬人民」(SPQR,羅馬的正式名稱)贏得勝利並保衛它們。甚至「蠻族」的新兵加入羅馬軍隊時,依然主要是步兵。在此之前,步兵通常總是決定性的兵種,只要能夠保持完整的秩序,就不必害怕騎兵的衝擊。但隨著投射兵器的增多,重裝步兵無法一邊躲避密集的弓箭和標槍,一邊有秩序地移動隊列,戰場的主動權遂轉移到了騎兵手中。哥特人在阿德里亞堡的歷史性勝利標誌著羅馬軍團和方陣的徹底失敗,重裝步兵佔據主導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這場災難性的失敗是對羅馬帝國的釜底抽薪,「羅馬帝國走向偉大,並非依靠哲學和科學,而是通過政治智慧和戰爭,戰爭是首要因素」。在帝國的實力結構中,軍隊實力是首要因素。眼下,在蠻族鐵騎所造成的塵霧中,羅馬帝國的權力和光榮都似乎已經顯得黯然失色,這個軍事帝國的基礎已經動搖。既然羅馬軍隊無力保衛自己的邊境,帝國只能在苟延殘喘中等待死神的到來了。

推倒羅馬帝國:匈人「難民潮」重繪歐洲地圖



原文配圖:西羅馬帝國。


永恆之城的陷落


公元382年,瓦倫斯的後繼者狄奧多西大帝(the great Theodosius)在看盡了羅馬與蠻族戰爭的苦果後,決定承認現實,採取懷柔政策,與哥特人簽訂了新的永久和平條約,將色雷斯和小亞細亞地區賜予哥特人居住生活,並且不受羅馬法的限制,用哥特人的習慣法管理自己的地區,並贈送了大量的金幣和牲畜。唯一的條件就是哥特人為羅馬帝國提供兵源,這時的帝國軍隊也到了不得不依靠蠻族人來注入尚武的新鮮血液的地步。這種方法固然增強了羅馬軍隊的戰鬥力,卻也導致了羅馬軍隊的徹底蠻族化。「羅馬軍隊變成了蠻族軍隊,日耳曼軍官成了最有才能的羅馬軍官」,這為一個世紀後所發生的事情埋下了伏筆。


最後一位被稱為「大帝」的羅馬皇帝狄奧多西在395年去世之後,東西羅馬皇位分別由他的兩個兒子統治。他的小兒子霍諾里烏斯(Honorius)繼承了西羅馬帝國。「霍諾里烏斯貌似脾氣性情溫和忍讓,不過他和他的兄長一樣是無能之輩,常認為自己的能力經天緯地,實則固執愚蠢。」新皇帝不自量力地撕毀了與西哥特人簽訂的和約,帝國的反覆無常徹底激怒了蠻族——他們原本只希望分享羅馬人的光榮,最後卻用憎惡羅馬人來回報羅馬人的輕視,決心取而代之。


公元400年秋,匈人的游騎已經出現在色雷斯和馬其頓地區,西哥特首領阿拉里克(Alaric)深知自己不是匈人的對手,第二年西哥特人就越過阿爾卑斯山脈進入義大利。羅馬當局一日數驚,帝國首都名義上是在羅馬,實際上一會兒在米蘭,一會兒在拉文那,偌大帝國竟已沒有一個安全之地作為京城了。為了保衛義大利,西羅馬軍隊司令官、汪達爾(日耳曼人一支)裔的斯提里科(Sitilicho)不得不火急調回邊境駐軍。萊茵河上的堡壘被放棄了,甚至守衛不列顛島上 「哈德良長城」的軍團也被召回,而失去駐軍的「羅馬帝國的各行省應設法自衛」。


這當然是不現實的,空城計豈能禦敵?緊隨羅馬軍隊的撤離接踵而至的就是蠻族的湧入。「常常是一支日耳曼部落剛剛在帝國的某個地區定居下來,別的日耳曼部落就接踵而至。」 萊茵河,這道過去幾百年中曾經存在於蠻族世界和羅馬世界之間的藩籬完全倒塌了;不設防的高盧,這個富庶的羅馬帝國行省匍匐在野蠻人的腳下。進入西羅馬的日耳曼人總數並不多,一般認為只佔當地居民的5%左右,卻如入無人之境。汪達爾人從萊茵河到達比利牛斯山只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而且沒有同羅馬軍人發生過任何戰鬥。


儘管它的海外行省快丟光了,縮回到了義大利的西羅馬帝國還在垂死掙扎。在波倫提亞和維羅納,羅馬軍隊的蠻族司令官斯提里科兩次擊敗了西哥特的蠻族首領阿拉里克,後者被迫退出了義大利。但勝利的喜劇竟一變為內訌的悲劇,408年,昏庸的皇帝以與蠻族勾結的罪名殺害斯提里科,「這個人在當時的許多統治者當中,也許是最善良的一個。」他的死導致羅馬軍中的3萬蠻族將士投奔阿拉里克,這樣西哥特人就再也不受阻擋了,阿拉里克的軍隊封鎖台伯河,切斷了非洲糧食的供應。沒有流血,沒有交戰,阿拉里克僅使用飢餓,即獲得了勝利,迫使「羅馬城交出5000磅黃金、3 萬磅白銀,4000匹絲綢、3000卷牛皮、4000磅胡椒和釋放蠻族出身的奴隸為代價換取羅馬人的自由。」羅馬元老院用賄賂的方式,總算僥倖保住了羅馬城。


又經歷了兩次圍城的掙扎之後,羅馬城終於迎來了自己的末日。公元 410年8月4日,不可否認是西方歷史具有重大意義的一天。在這一天,永恆之城陷落了,整個地中海世界為之震驚。自羅馬城建城以來,這是第一次被蠻族徹底攻佔、大肆劫掠,「這座曾經制服世界的城市,如今也輪到它倒塌了」。西哥特人大掠三天離城而去,留下一片廢墟,城中到處充斥著火光、哭喊聲、瘧疾和成堆的屍體。不過,阿拉里克儘管可怕,畢竟還是一個基督教徒和一支有紀律的軍隊首領,「命令戰士不得侵犯教會的財產……更不能在教堂中殺人,所以很多人到教堂尋求庇護。羅馬城內的聖彼得教堂和聖保羅教堂因此在這次災難中並沒有受到很大的侵擾。」


1894年,德國畫家路德維希·蒂爾施作,描繪公元4世紀西哥特王阿拉里克一世(中坐者)進入希臘後,在雅典的生活


過去,蠻族只是進行漫無邊際的擄掠,而現在,「羅馬政府在敵人眼中一天比一天軟弱」,羽翼豐滿的蠻族敢於以征服者的姿態,在羅馬帝國的領土上建號稱王了。418年,阿拉里克的孫子提奧多里克一世以圖魯茲為首府在「高盧最富庶的一塊土地」建立了名義上臣服羅馬帝國的西哥特王國,這也是帝國境內建立的第一個日耳曼人王國。其餘的蠻族紛紛效仿,法蘭克人於420年渡過萊茵河侵入高盧東北部;勃艮第人則佔據了高盧東南隅,於457年以今里昂為首都,建立了自己的王國。這樣,到5世紀中葉,過去統一的高盧行省已四分五裂。439年,汪達爾人渡海遠征北非,結束了西羅馬帝國對最後一塊完整的行省——非洲行省——長達500年的統治,包括西部羅馬世界的第二大城市,古都迦太基也落到他們手裡……公元444年,狄奧多西的孫子皇帝瓦倫蒂尼安三世,哀嘆帝國在經濟和軍事上已經破產:「納稅人已被榨乾,我們現在無法滿足現役軍人和老兵的需要,甚至最基本的食物和服裝也無法提供……」


最後的羅馬人


當蠻族在羅馬帝國內攻城略地之時,匈人則在這些蠻族空出來的土地上建立了自己的帝國,雖然距離他們首次在歐洲出現已經過去兩代人,匈人帶來的恐怖仍然繼續使歐洲人感到戰慄。人稱「上帝之鞭」的匈人國王阿提拉兩次橫掃東羅馬帝國,連克70餘城,除洗劫所到之處外,還強迫東羅馬帝國簽訂了兩個繳納大量貢金、割讓多瑙河以東的大片領土的條約。緊接著,阿提拉轉而覬覦西羅馬帝國,其借口十分滑稽。瓦倫蒂尼安三世的妹妹向阿提拉發出籲請,請他把她從與她不愛的男人的婚事中解脫出來。阿提拉把這一請求看成是這位御妹要嫁給他的表白,提出西羅馬帝國拿出半個帝國作為這位御妹的嫁妝。


這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敲詐,被理所當然地拒絕了。公元450年,阿提拉竟以此為由進兵高盧,「他的降臨是為震撼世界上所有的民族、踐踏世界上所有的土地」。翌年4月7日,阿提拉的大軍攻佔並焚毀了被愷撒稱為「高盧地區最古老、最重要的城市之一」的梅茲,整個西歐都籠罩在極度恐怖的空氣之中。


緊要關頭,兒時作為人質在匈人國家內與阿提拉相識的西羅馬軍事首領,人稱「最後一個羅馬人」的弗拉維烏斯·埃提烏斯(Flavius Aetius)臨危受命,成為「當時整個西部帝國的依賴」。此時的西羅馬帝國,由於「帝國經濟的衰退只允許維持一支較小的軍隊」,不得不依靠高盧地區及周邊的諸多蠻族來補充兵員上的不足。因此,埃提烏斯不僅集結羅馬軍隊星夜趕赴高盧前線,還竭盡所能聯絡西哥特人及周邊諸多蠻族加入到羅馬一方,共同抵禦阿提拉大軍。


451年6月20日,匈人大軍與羅馬-西哥特聯軍在特羅耶與沙隆兩城之間的加泰羅尼亞原野展開決戰。「那片只有1500步距離的土地,成為無數種族彙集的舞台;兩股主導力量勇敢地投入戰鬥。」雙方在這次會戰中投入的兵力據說超過100萬人。「它不僅是一場著名的戰役,而且是一場複雜和混亂的戰役。」西哥特國王狄奧多里克一世「在激勵軍隊時,被自己的戰馬拋出」,不幸被亂軍踩踏而死。他的戰死激起了西哥特人的復仇怒火和決一死戰的決心,西哥特軍像殺紅了眼一般拚命戰鬥,發動了猛烈的衝擊。戰至傍晚時刻,匈人漸漸招架不住,處境不妙的阿提拉用匈人的大篷車組成車陣,弓箭手密布其間;用木製馬鞍堆起一座小山;將他所有的金銀珠寶和妃嬪置於其上;阿提拉自己端坐在中間,打算一旦羅馬-西哥特軍隊攻破他的營壘,就引火自焚,免當階下之囚。


好在埃提烏斯擔心,「如果匈人被哥特人徹底消滅了,那麼羅馬帝國也將被(哥特人)淹沒」,遂停止了追擊,使阿提拉得以安全撤退。此時,可能已有多達16萬人在戰鬥中喪生。沙隆之戰也是阿提拉這條「上帝之鞭」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重大挫折,朝著到匈牙利平原退卻時的阿提拉仍發出威脅:「我還要回來的。」


第二年,匈人取道阿爾卑斯山捲土重來,但義大利蔓延的瘟疫止住了他們的腳步。隨著阿提拉在新婚之夜離奇暴死(453年),諸子都不具備他那樣的權威和能力,導致匈人帝國迅速分崩離析,從此一蹶不振。結果,剛從阿提拉的陰霾中擺脫的西羅馬帝國又生內亂,同樣從外敵手中拯救羅馬的埃提烏斯與斯提里科殊途同歸,橫死於宮廷陰謀之下。瓦倫蒂尼安三世身旁的一個近臣得知埃提烏斯的死訊後直率地對他說:「我不知道陛下的意圖何在,陛下這樣做無異是一個人用其左手把自己的右手砍掉。」「最後一個羅馬人」的逝去使西羅馬帝國失去了最末一員良將,從此再也沒有人有能力來收拾殘局了。


帝國已經不可救藥, 「羅馬人衰弱到這種程度,以致最小的一個民族都能加害於他們」。455年,汪達爾人從迦太基起兵,又一次攻陷羅馬。這一次的破壞甚至遠遠超過當年阿拉里克所為。汪達爾人在羅馬城大掠14日,宮殿、廟宇和公共建築物里一切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搶走了,就連利奧一世教皇也被迫親自動手,將基督教堂里的貴重金屬器皿搜刮殆盡,以滿足勝利者的貪慾。無數藝術珍品就此毀於兵燹,以至有近代史學中毀滅文化的「汪達爾主義」之說,而在鼎盛時曾擁有百萬人口的羅馬城在汪達爾人離開後竟只剩下7000人!


終於走到窮途末路的西羅馬帝國,皇帝與元老院的權力蕩然無存,「帝國是蠻族的天下,軍隊是蠻族為主體的軍隊,皇帝被日耳曼僱傭軍玩弄於股掌之間」。從455年到476年,9個皇帝先後登基,這些皇帝大多有名無實,「沒有做出任何值得記述的事」,其中倒有6個死於非命。最後,日耳曼傭兵首領奧多亞克在索要義大利1/3的土地未果的情況下,廢黜了最後一個傀儡並決定不再擁立新的皇帝。彷彿是宿命一般,這位末代皇帝姓奧古斯都,名羅慕路斯。羅馬城始於「羅慕路斯」,帝國興於「奧古都斯(屋大維)」,這一切在輝煌之後卻都終結在羅慕路斯·奧古斯都手中!


不過,在(西)羅馬帝國一連串走向毀滅的歷程中,被視為古典時期與中世紀交界的公元476年可能僅是一個象徵性的里程碑,尚不是決定性的終結。畢竟,幾百年來,地中海世界已經習慣了羅馬帝國的統治,哪怕西部的皇帝已不復存在,奧多亞克和此後取代奧多亞克統治義大利的東哥特政權依然認為自己從屬於君士坦丁堡的東部皇帝,仍在以羅馬帝國皇帝代理人的身份進行統治。甚至晚至508年東哥特人佔據了高盧南部之後,還認為這並不是「東哥特王國」的擴張,而是羅馬帝國西部的復興。東哥特國王狄奧德里克(Theoderic)告訴「所有高盧行省的居民們」:在經過許多年之後,羅馬傳統終於在高盧地區復興了。


儘管如此,公元476年拉文那的最後一個(西)羅馬皇帝被廢黜的事件仍舊意味著甚至羅馬城本身都變成了另一個日耳曼王國。無論如何,西羅馬帝國已經滅亡,或者變成某種別的什麼;經歷了「民族大遷徙」之後的歐洲物是人非,「蠻族」已經成為羅馬帝國領土上的新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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