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時代的貴族必修課—六藝之射

古往今來，中國家長曆來都是最喜歡比較和炫耀的家長，這是因為我們中國人是全世界最看重家族傳承的民族之一。今天的中國家長們會比較自己孩子的學校排名、學習成績和才藝等級，那麼先秦時代的貴族世家們，會把那些內容當成是素質教育的重點呢？答案就是射箭，而且沒有之一。

弓箭最帥代言人出場

射箭技能在先秦時代是關係到家族子弟能否出人頭地的關鍵，也是關係到家族傳承的重點技能。晉國政壇的重量級人物智申選擇智瑤繼承家業，其中的一個理由就是智瑤這倒霉孩子的射箭技術高到沒朋友。雖然這是個反面的例子，但這在春秋時代並不是錯誤，就像鋼琴界出了葯家鑫也不耽誤鋼琴技能在中國家長心中的地位一樣。和智申同時代的孔夫子也認為射箭這門技能很重要，射箭「才力足御者曰賢」，這是孔夫子對賢人的標準。

孔子在古時也是射箭高手

孔夫子自己也是射箭的高手，他在魯國鄉間射箭時就很吸引粉絲，四鄰八鄉的魯國人像看偶像演唱會一樣為他捧場。孔夫子也把自己的射箭技能交給了自己的眾弟子，並形成了中國射箭流派中儒家射藝，在後世的儒家射箭高手中有北宋的陳堯咨、明朝的王陽明和紀綱等弓箭高手。陳堯咨出身於著名的學霸、考霸家族。他是陳家兄弟狀元中的一員，算上他老爸在內，他家一共出了三個總理級高官和一個大軍區司令員，是整個北宋學而優則仕的典型代表。陳堯咨不但在科舉場上是狀元，在射箭領域也是獨孤求敗一樣的人物，是公認的射藝無雙的人物。

當遼國等外邦使臣來到汴梁時，陳大狀元就是宋朝政府顯示實力的最好代表。這個學霸不但可以在文采上完虐外邦使臣，在比試弓箭技藝上更是打遍四鄰無敵手，讓以擅射自誇的契丹人、高麗人都無話可說。熟能生巧的故事就是歐陽修關於這位前輩的小段子，可惜今天的人們都把他當成了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專業運動員。靠著這一手功夫，陳堯咨後來擔任了節度使，在工資水平上比自己當宰相的哥哥還高出一截。而紀綱身為一個儒生，能成為明朝第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其被朱棣看中的原因之一就是擅長弓馬。所以，不會射箭的儒家，妥妥是孔夫子的不肖弟子。

孔夫子在當時廣受歡迎的另一個原因就是他廣開方便之門，大肆傳播射箭技術和射禮。這在當時可謂是破天荒的事情，先秦時代的人們推崇弓箭技術，但並不是每一個家庭都有資格學習整套的射技和射禮。射箭在當時不但有逼格，更是躋身統治階級的重要技能。射箭這門技能在過去很長時間內相當於今天彈鋼琴和公務員考試班的綜合，收費和培訓標準那是相當高的。你以為摺合成今天的人民幣是每節課三五百？錯！至少要加上一個零。你還別嫌貴！你要是個窮的只剩下錢的主也不一定管用，有時候有錢都請不到好師傅。你的祖上按照現代的行政級別，至少要是處級幹部才有資格學習高一級的射箭才能，光有錢，那是不行的。

中國人對弓箭推崇從遠古時代就開始了，傳說黃帝飛天后還特意送下了烏號之弓。

張個姓氏就是拜弓箭所賜，中國人對弓箭推崇從遠古時代就開始了，傳說黃帝飛天后還特意送下了烏號之弓。張個姓氏就是拜弓箭所賜，當時中國人中姓氏可是很稀少的，專門賜姓在當時是一種很高的榮耀。至少在商朝射箭這門技術就和人才選拔掛鉤了，商朝君主就經常讓自己的手下的「射」。、「尹」、「師」等善射的官員去教授王族、貴族子弟射箭技能，商王自己也參與其中做示範，「王其射」字樣多次出現在甲骨文中。

唐三彩-騎馬的弓箭手

商王家族中似乎無論男女都要學習射箭，婦好就是商朝著名的女射手。作為商朝王室成員婦好也學習了射箭，在她的墓室中就有專門射箭用的玉扳指，婦好的右手大拇指寬度是2.4厘米，和成年男子相當，有明顯的練習弓箭的痕迹。除了貴族子弟，商王還一再要求自己身邊的衛士學習射箭，商王直系武裝中就有擅長射箭的射隊。射隊是商王手中的王牌，輕易不出動，每次出動都鄭重其事的記錄在甲骨文上。擅長射箭的商朝軍人在前途上明顯比自己的袍澤好得多，因為甲骨文中的「侯」字就是一個正中靶心的形狀。商軍中能經常射中靶心的人就是首領，被稱之為「侯」，這也是最早的軍事貴族。

武王滅商後，周人建立了自己的王朝，周人是一個比商人更加狂熱推崇射箭技能的族群。周人家族誕生男子後，就一定懸弓射箭，箭矢中的「矢」和「勢」在當時是通用的，原先是男子生育器官的代表物，向天放箭就代表著家族後繼有人。王室和諸侯國的嫡子誕生則會讓專門的武官對著天空射出六隻箭，代表著這個孩子未來也會和自己的祖先一樣橫掃六合。射禮是周禮的基礎，不同的人學習掌握不同的射禮後方能擔任不同級別的官員。

鏤空雙翼戰國箭簇

周人男子誕生後也許他一生都混不上士的階層，但射箭的技能還是要掌握的，因為這關係到他能不能有血脈傳承下去。周公制定的周禮是周人的生活準則，按照這個準則周人娶妻要有「五禮」，「五禮」中包含鴻雁。當時沒有萬能的淘寶，商品經濟非常不發達，因此即使有錢也很難買到鴻雁。因此在周代不會射箭的男子就像今天沒有房子車子的男人一樣很難娶到老婆，你說重要不重要？

青銅箭鏃

射箭技藝手藝的高低還直接影響到夫妻感情，《詩經.鄭風.女曰雞鳴》中的女主人就這樣要求自己老公：「子興視夜，明星有爛。將翱將翔，弋鳧與雁。弋言加之，與子宜之。宜言飲酒，與子偕老」，要求自己的老公在黎明時給她打下鴻雁。這個女人的口氣和現代女人要求自己老公加班給自己買衣服、包包的口氣十分相似，如果她的老公弋射（用帶著繩子的弓箭射擊，難度很高，傍晚和黎明是弋射的最佳時機）技術不好經常讓她失望，她也不會發出這種撒嬌似的請求了。

韓國電影《最終兵器：弓》，朝鮮民族是射箭技藝流傳很完成的民族，電影中的主人公家族是兩班貴族出身，掌握弓箭技藝是必須的。

西周時期，普通人家在祭祀時也需要用到射箭技術。當時的人們相信用田野中獲取的獵物祭祀祖先是十分光榮的事情，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才用家養的牲畜。這是周人早年半農半牧生活的縮影，《詩經.豳（音bin)風》中周人的農夫就在農閑時分射殺野獸，將捕獲的大塊頭野獸祭祖，將小野獸拿回家改善生活。所以，誰要說什麼中國人只知道種地，所以不能打，你就大嘴巴抽他！普通人家如此，周人貴族更是如此，在周天子和諸侯舉行的各種射禮中貴族子弟如果不能取得好的成績會是一向相當嚴重的事情。

現存南陽漢畫館的一幅投壺石刻畫，形象刻畫了當時酒宴投壺的情形

分數是現代中國大部分學生的命根，在當時射箭成績的好壞更是貴族子弟的命根。《禮記.射義》中是描述周天子的選人標準的「天子以射選諸侯、卿、大夫、士」，意思是周天子就是靠射箭成績決定各級別幹部的人選。貴族子弟射箭成績上靶成績越多，射箭姿勢越標準，射箭節奏越符合禮樂的節拍就越有資格參加天子的祭祀典禮。而射箭成績差的學渣，射箭姿勢丟人的廢柴，射箭節奏非要在演奏交響樂時射出嘻哈節奏的二貨都沒資格參與天子的祭祀活動。

射箭優等生乾隆

周天子的權威就在於祭祀，他的祭祀規格最高，可以代表萬民向天地祈禱風調雨順，溝通天地是周天子的特權，被周天子邀請陪祭是分享周天子權力的一種必要步驟。所以射箭成績差的學渣們因為沒有資格參與周天子的祭祀大典，就沒有了分享權力的可能。

台北故宮藏翡翠扳指

一個射箭方面的學霸多次參與周天子的祭祀會被天子陞官，並增加封地。比如把他的級別從廳級幹部提升為副省級，把他的產業從北京郊外擴充到四環以內。所以射箭成績好的學霸就是直接開啟了人生的成功之路。西周分封諸侯時也很看重射箭成績，桐葉封弟的叔虞也是射箭的絕頂高手，他在少年時代就可以達到百步的神射標準（九十步是善射，當時兩跨為一步，也就是人走兩下，是一米五左右），有過一箭射穿犀牛的驚人射箭成績。

電影《箭士柳白猿》的劇照

西周時代周天子對各個諸侯國的人事有很大的話語權，重要諸侯國的三卿全都由周天子直接任命，因此諸侯國的臣子們如果在天子舉行的射禮上表現出色就可能跳過自己的主君直接當上副省級的卿。相反射箭科目的學渣們會被削減封地，甚至不能繼承自己祖上傳下來的爵位。因此，射箭是前秦時代最有逼格的貴族運動，而且沒有之一！

本文為冷兵器研究所原創稿件，主編原廓、作者李從嘉。任何媒體或者公眾號未經書面授權不得轉載，違者將追究法律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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