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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子是弱勢群體的代表,墨家被血洗是中國歷史的不幸|胡星斗

墨子是弱勢群體的代表,墨家被血洗是中國歷史的不幸|胡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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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華慈善總會德源希望基金答謝大會上的講話


天安門廣場旁豎立了孔子的雕像,其象徵意義是強烈的,表明中國正在復興傳統、拯救道德、重塑價值,也說明我們試圖從古代文化資源也就是國學中尋找精神的家園。


如今人們談國學,似乎國學就只有儒家,但我認為墨家也是國學中最重要的部分。


國學固然離不開儒家、孔子,但也不能沒有墨家、墨子。雖然儒家曾經定於一尊,孔子成為萬世師表;而墨家曾經湮沒無聞,在漢朝以後就中斷了,尊儒貶墨、崇儒抑墨成為兩千年思想史、文化史的一部分,那是因為孔子的思想是為統治者服務的,而墨子的思想是為老百姓服務的,所以才有獨尊儒術,罷黜百家,被罷黜的實際上只有墨家。

道家沒有被罷黜,中國文化是儒道互補的;法家沒有被罷黜,中國古代政治是陽儒陰法的;兵家沒有被罷黜,兵書也沒有被燒盡,所謂「人間猶有未燒書」。


只有喜歡佩劍、遊走四方、仗義而為、自由結社(墨子成為墨家組織的第一位首領——「鉅子」) 、處處為百姓考慮、時時批評統治者的墨家子弟被秦始皇追殺、墨家被漢武帝廢黜。


如今談國學,既要尊孔子,也要尊墨子。孔子是貴族思想家,其繁文縟節、奢靡厚葬、禮樂等級思想符合統治者的要求;但在以民為本、崇尚民主、民生、科學、和平的今天,我認為還應當大力宣傳墨家思想,國學也應當以墨學為核心之一,儒墨並重。


我不主張獨尊墨家,而是以墨學為中華民族的核心價值之一,廣收博彙,海納百川,融通中西,將墨家、儒家、道家等優秀的傳統與現代普世價值觀結合起來,共同溶鑄民本、憲政的中華新文明。


墨子是「人民思想家」,墨子是中國古代最偉大的民生思想家、平民哲學家,同時也是偉大的科學家、著名的軍事防禦專家,是世界上最早的和平主義領袖,是修養最全面的學者。

《墨子》一書涵蓋政治學、經濟學、哲學、教育學、科學、軍事學等領域,在先秦諸子百家中無出其右者,也只有墨子最有資格成為中華民族勞動人民和弱勢群體的代表。


墨子的政治學說尤為先進,主張公推公選各級官員,能者上不能者下,廢除官員終身制,提出「雖在農與工肆(手工業和經商)之人,有能則舉之」;「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有能則舉之,無能則下之(沒有能力就下台)」;「選天下之賢可(賢能)者,立以為天子」;「立以為三公」、「正長」、「鄉長」、「里長」;根據能力大小,「可使治國者使治國,可使長官(統帥官員)者使長官,可使治邑(治理小城鎮)者使治邑」。


墨子經濟學說關注的是民生,至今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墨子的核心思想是「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為民興利除害」;施政是否得當,判斷的準則是「觀其中『國』『家』『人民』之利」——類似於鄧小平的「三個有利於」的標準。他說:「民有三患:飢者不得食,寒者不得衣,勞者不得息」,因此主張改善民生,使「人給家足」,「飢者得食,寒者得衣,勞者得息,亂者得治」;「老而無妻子者有所侍養,以終其壽;幼弱孤童之無父母有所放依,以長其身」;為此,必須「兼相愛,交相利」——愛所有的人,通過愛使所有的人獲得好處;而且他指出「宮室不可不節;衣服不可不節;食飲不可不節;舟車不可不節」——墨子強烈譴責官員建豪華辦公樓、公款吃喝、公款買車用車以及官員包二奶(多嬪婢)等腐化行為;他譴責「民力盡於無用」,橫徵暴斂——「當今之主,必厚作斂於百姓,暴奪民衣食之財」。


墨家哲學主張「兼愛」(平等地愛所有的人)、「天志」(順應上天讓人民安寧富裕的意志)、「明鬼」(類似於西方之上帝對於世人、官員的監督,墨子相信鬼神的監督作用可以讓人們不敢為所欲為)。


墨家科學有幾何學、物理學、光學、論辯學,類於歐幾里德、亞里斯多德,採用邏輯的、實驗的、精確定義的、分析的研究方法,迥異於中國主流的感性的、象徵的、模糊的、方術的思維方式,所以,墨子被後人成為「科聖」。

墨家軍事學是立足於弱國小國的防禦軍事學,是考慮政治、經濟、後勤、民心所向、軍事器械、綜合國力的全民皆兵式的立體防禦戰術。特別是,墨子軍事學以正義為先:「強者不劫弱,貴者不傲賤,多詐者不欺愚」;「有義征不義」——以正義征服非正義;抨擊「攻無罪」(侵略無罪的國家)的不義戰爭,支持「誅無道」(討伐無道昏君的國家)的正義戰爭。墨子是世界最早的和平主義領袖,他止楚攻宋,設法罷免率兵侵略的弟子。他指出:「諸侯攻戰,天誅地滅」;「當若繁為攻伐(頻繁地發動戰爭),此實天下之巨害也」。


墨子思想在後世幾乎成為絕唱,只有明末清初的顏元、清朝的曾國藩等人留有墨家的精神。


顏元反對無用的宋明理學,認為 「誤人才,敗天下事者,宋人之學也」;「以空言亂天下」;「五百年學術成一大謊」;他提倡「實文、實行、實體、實用」;「實才實德之士」, 「真學」、「實學」;專設了「藝能齋」,教水學、火學、工學、象數等科。弟子王源曾說,其師「顏元開二千年不能開之口,下二千年不敢下之筆。」梁啟超稱譽顏元是「清初思想解放的炸彈」,「以實學代虛學,以動學代靜學,以活學代死學」。


曾國藩是所謂的 「古今完人」,他的思想大部分來源於墨家,主張勞動,吃苦,節儉,平民化。他要求子女「勤理家事」,「不可厭倦家常瑣事」,「半耕半讀,以守先人之舊,慎無存半點官氣。不許坐轎,不許喚人取水添茶等事」,在家要種菜、養魚、養豬、做飯,「以習勞苦為第一要義」。「居家之道,不可有餘財」,「以做官發財為可恥」,「家事忌奢畢,尚儉」。他本人在卸任兩江總督時,薪俸尚結餘二萬兩銀。他說「余不願(子孫)為大官,但願(子孫)為讀書明理之君子」。即使為官,也要「守寒素家風」。「讀書乃寒士本色,切不可有官家風味」,「居官不過偶然之事,居家乃是長久之計」。做事「漸求整頓,不在於求取速效」,「打仗不慌不忙,先求穩當,次求變化;辦事無聲無息,既要老道,又要精明」,「寸心兢兢,且愧且慎」,「戰戰兢兢,即生時不忘地獄」,「唯力盡人事,不敢存絲毫僥倖之心」,「扎硬寨,打死仗」。

墨家在秦漢時受到血洗、失傳,是中華民族之大不幸。


然而今天,復興國學人們只注重儒家,則是中華民族的又一不幸。


國學只有以儒學、墨學為共同的核心,學習《墨子》重視民主選舉,發展經濟,關注民生,維護弱勢群體權益,建立能者上不能者下的賢能政治和親士(重視知識分子)政治,弘揚科學精神與和平主義精神,中華民族才能夠得以振興,國學才能夠發揚光大。


作者為北京理工大學經濟學教授,於人民大會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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