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與那個被弒女兇手利用的 「幽靈攝影師」 聊了聊

吉妮·迪蒂（Jeanie Ditty）在兩歲的女兒去世後，定製了一組照片，將女兒的 「幽靈」 合成在了自己的照片上。隨後，吉妮被指控為謀殺自己女兒的真兇，而那組合成照片也隨之成為了眾人關注的焦點。我們與製作了這些照片的攝影師談了談，聽聽他對於自己的創作和這起正在審理中的兇案有何想法。

本文所有圖片由桑尼·喬提供。

時年23歲的現職軍人吉妮·迪蒂上周在北卡羅來納州被捕，緣因涉嫌謀殺兩歲女兒梅西·格蕾絲（Macy Grace）。在梅西·格蕾絲離世後，迪蒂在籌資網站 GoFundMe 上為女兒的葬禮募集資金，還向一位 賓夕法尼亞州攝影師 定製了一套紀念逝去女兒的 「轉世」 照片。

去年12月，兩歲的梅西·格蕾絲在家中開始嘔吐，她的父母隨後呼叫了救護車。醫護人員將她從 Fort Brag 近郊的家中送進了醫院。據 報道稱 ，該名幼女的傷勢已危及生命，透露出虐童跡象。梅西·格蕾絲全身布滿淤青，肝臟傷痕纍纍，最終於兩天後離世。迪蒂對親戚朋友們的解釋是，自己的女兒是被噎死的。

警方在對迪蒂進行了為期三個月的調查後，以一級謀殺罪名對其進行起訴。迪蒂目前可能面臨死刑判決，而此前她定製的那套母女合照也被形容為 「毛骨悚然」 「病態」 「不敬」 —— 照片上，母親和女兒的半透明 「幽靈」 並排坐在女兒的墓前。

這套照片出自攝影師桑尼·喬（Sunny Jo）之手，過去一年裡，他一直在進行此類創作，並將該系列取名為 「最後的相片」 ，收穫了不小反響。許多人都希望將陰陽兩隔的人們嵌入同一個相框，以此紀念逝去的所愛之人，因此他的業務頗有市場。

喬也從事婚禮及其它特殊場合的攝影工作，偶爾還搞搞平面設計，但做得最出色的還屬這些 「轉世」 攝影。據他自己估計，過去一年裡，他創作了800～1000張此類紀念照。聽說迪蒂鋃鐺入獄後，喬覺得 「特別恐怖」 。最近，他向我們講述了與迪蒂之間的往來、過往作品，並解釋為什麼他照片中的影像 「是天使，而非鬼怪」 。

VICE : 吉妮·迪蒂聯繫你的時候是怎麼解釋女兒死因的？

桑尼·喬 : 她在電子郵件里說得特別詳細，概括一下就是，女兒當時胃疼，她分不清是不是病毒作祟，就給了女兒一根香蕉。結果女兒被香蕉噎著了，接著開始嘔吐，而嘔吐物又加劇了噎食，最終導致大腦缺氧。女兒成為了靠呼吸機維生的植物人，最終，家人們決定給她的生命畫上句點。她的郵件里描述了各種細節，這我後來都交給警探們了。

但迪蒂跟其他人並不是這麼說的？

一開始她告訴大家說孩子是在吃餅乾時被噎死的，這是警方發現的說法出入之一。她還跟人說過女兒是在浴缸里滑倒摔死的，還有女兒得了血液疾病，各種各樣的說法大概有二十種。

你在收到迪蒂的郵件後是什麼感受？

迪蒂只比我大一歲，她的 「遭遇」 讓我很受震動。在按她的要求創作完照片後，我決定不收她的錢，以回報她給我帶來的感動。我跟她說： 「我怎麼忍心向一個悲痛欲絕的年輕母親收取哪怕一分錢呢？只希望我的心意能給你帶來一絲慰藉。」 她還堅持要付錢，但我拒絕了。後來她將我的照片沖印了出來，還給了我一個好評。結果三個月後，人們開始往我的郵箱里發騷擾郵件，叫我 「怪物」 「娘娘腔」 「敗類」 。

警方來聯繫你後，有什麼感覺嗎？

特別難以接受，這件事把我折磨得夜不成眠，只想把整件事撇的一乾二淨。接受警方問話的時候，我全程因為焦慮噁心而不停地顫抖。其中一名警察跟我挑明了說道： 「嘿，你老兄被她利用了。她用你做出來的照片來假裝哀悼自己女兒。」 如果她真是兇手，那我這些照片根本不是為了紀念女兒，而是她操縱人心的工具。她也操縱了我，利用了我。

你最初為什麼會開始做這些紀念相片？

我的父親是因為肺癌而過世的。有一回我去給他掃墓，站在他墳前，我一直在想 —— 「爸，你為我自豪嗎？你是不是仍然默默地陪伴在我身邊？」 我有種說不清的感覺，似乎他就在現場。我倒不是想裝神弄鬼，也不是個迷信的人，但我當時就是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雖然這麼說跟個小姑娘似的，但這種感覺溫暖了我心，賜予了我力量。當時我哥哥也在場，我對他說： 「先別說我搞邪門，能給我在爸的墓前拍張照嗎？」

喬和爸爸

回家後，我開始編輯那張照片，最終決定把我爸的模樣添上去。剛編輯完後，我沒給任何人看過那張照，專供自己珍藏，想一個人悄悄享受這樣的幸福。後來我還是把照片分享到了 Facebook 上，收到了大家的熱烈反響。人們紛紛表示也想把死去的親人和自己 P 在一起，而我也樂得幫助他們實現願望。

覺得自己的作品還算比較有品吧？

我的作品不矯情，不造作，還是挺雅緻的。有的人會要我在照片上加點愛心或是把基調弄得聖光閃閃的，我都會拒絕，跟他們說那看起來像是在刻意博人眼球。對於那些為了突出自己而來定做照片的人，我是不會接他們的訂單的。那叫沒品。

為什麼你把逝去的人在照片中的形象處理成半透明效果，好像幽靈似的呢？

我給他們加上透明效果，周身還帶著一點光環，就像天使一般。他們已脫離塵世，自然身體是透明的。但這些人最特別的地方不在於外形，而在於靈魂。他們最根本的特質在於，擁有一顆天使之心。我的作品可不是為了招魂什麼的，只是為了對人的本性獻上一點敬意。

你相信世上有鬼怪或天使嗎？

我沒什麼特殊宗教信仰，但我相信主的存在。我們的肉體只是一個軀殼，人類的生命一旦走到盡頭，軀體就像一個空空的披薩盒子，再沒有什麼意義。人之所以特殊，是因為我們擁有各自的靈魂，而有的時候斯人已逝，精神猶存。

你的顧客都是哪些人？

形形色色，很多是經歷了喪子之痛的家長們，也有不少人是對過世的兄弟姐妹念念不忘。不過最多的要數剛剛生下孩子的新晉爸媽，想要在照片上加一位過世的祖父或祖母，這樣逝者彷彿就能親眼見見家中的新成員。有時候我也會做成祖母在天堂俯視著新生兒的形式。

迪蒂被逮捕的消息被報道出來後，你的生活有了怎樣的變化？

從那以後，我的生活成了一團糟。人們說我的所作所為是病態的。事實才不是如此，我的作品沒有一絲陰暗的成分。這些合成照片是為了向逝者致敬，紀念那些已不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告訴他們 —— 「嘿，我知道你一直陪伴在我的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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