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再婚前夫虧待兒子想要回撫養權，見面後前夫的話卻讓她羞愧
每天讀點故事app作者：Rumiru米鹿 | 禁止轉載
梁婉一坐在咖啡館的靠窗位置，被暖烘烘的秋陽一烤，就睡過去了。
一睡不打緊，還做起了夢來。
夢裡她和韓峻晨都還是十七歲光景，周末溜進學校里，在天台上做作業。韓峻晨做的是數學模擬卷，而她在寫作文。
韓峻晨其實有些恐高，可是拗不過她的百般請求，偷偷搬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放在天台。一中實驗班兩大學霸的約會場所就這麼打造出來，舉頭蒼天闊，低頭思維廣，崇高神聖的柏拉圖殿堂。鑒於二人愛得低調克制，學得你追我趕，老師們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還告訴門衛大叔對兩人網開一面予以放行。
「喂，這張卷子里有幾道以前沒見過的題型，還挺刁鑽，我給你圈出來了，寫完你做做看有沒有思路。」卷子被一隻修長乾淨的手推進了視線，寫得密密麻麻，每道題都寫了至少兩種解法。
她抬起頭笑盈盈地望向對面的少年，「多謝啦，峻晨。」少年一愣，慌忙抿上嘴唇側過臉去，一邊臉頰染上了夕陽的緋紅，過了許久，才低低地嘟囔了一句。共用一張課桌的兩人靠得極近，她自然聽得見。知道他在害羞，更是笑個沒完，隨即從筆袋裡摸出圓規，用鋼針的條腿一筆一划地在課桌上刻下了他說的話。
「要是數學考不好上不了北大，我肯定饒不了你。」
夢裡的畫面如水光蕩漾，慢慢破碎。少年的低語卻一直在耳邊迴響。她發覺了異樣，知道自己就快醒來，心裡微微一痛。
峻晨，對不起。
「媽，醒醒，怎麼在這兒睡著了？」
梁婉一掙扎著張開眼，是韓笑在喚她。
「你來了啊。」她坐直身體，整理了一下睡得有些凌亂的衣裙，「航班延誤，落地已經一點多，來不及回家就直接過來了，等得有些久，不知不覺就睡了過去。」
韓笑放下書包在梁婉一身邊坐下來，摘了棒球帽支在指尖轉著，笑著說：「老媽睡著也是睡美人呢。」她橫了兒子一眼，訓斥道：「少貧嘴，要不是因為你，老媽才不至於累得睡著，讓你看笑話。」看兒子一個人，又問：「你爸呢？」「停車去了。」提起父親，韓笑立馬收起嬉皮笑臉，換了一副快要潸然淚下的可憐樣子，「媽，待會兒見著我爸，求求你一定要說服他讓我留下來，我是真的真的不想去美國。」梁婉一聽見兒子這樣委屈地懇求自己，心疼得不行，急忙問道：「怎麼不想跟你爸去美國呢？他是不是對你不好？偏心韓竺了？前幾天聽你奶奶說你和你爸大吵了一架，他是不是動手打你了？」
「這小子跟你說我打他了？」
韓笑剛準備開口，聞聲連忙扭頭怯怯地叫了一聲「爸」。
梁婉一抬起頭，看見韓峻晨綳著臉地站在韓笑身旁，左手搭在兒子肩上。那隻手和夢裡的一模一樣，一時有些怔忪。
韓峻晨拉開梁婉一對面的椅子坐下，服務員便拿著飲品單迎上來，將單子遞向他，笑著問：「女士還有兩位先生需要喝點什麼？」韓峻晨沒有接，只是看著梁婉一的臉，說道：「給這位女士一杯意式濃縮，再上兩杯白水。」
韓笑委屈地沖梁婉一眨眨眼。梁婉一會意，便開口讓服務員把韓笑的白水換成卡布奇諾。
韓峻晨並沒有出言阻止。服務員走後，他方才脫下西裝外套，人靠進座椅里，靜靜地看著兒子。韓笑被他冷冰冰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只好堆著笑沖梁婉一說：「還是媽疼我。」「所以你是覺得你媽疼你護著你，會縱容你胡作非為，才想留下來的？」韓峻晨盯著兒子問道，「我一來就聽見你跟你媽告狀說我打你，你可有跟你媽說我為什麼要打你？」
梁婉一又累又困，剛睡著卻又被兒子喚醒，此時腦子裡亂得像漿糊。剛剛看兒子委屈的樣子，她只道是韓峻晨厚此薄彼，讓韓笑吃了苦頭。可聽韓峻晨一說，彷彿是韓笑調皮搗蛋才挨了訓。她皺皺眉，想聽韓笑的辯解，卻看見兒子只是深深埋著頭，嘴唇抿成一條線，也憋著一股氣的樣子。這兩父子，連生氣的表情都一模一樣。
「究竟是怎麼回事？聽他說不想去美國，到底是為什麼？」兒子不說話，梁婉一隻好問韓峻晨。
「因為他早戀了。」
正說著，服務員剛好送咖啡過來，韓峻晨便沒有再說下去。梁婉一接過杯子，也顧不上燙，吹了吹便喝下一大口。今天的事關乎於兒子未來的前途，可不能暈暈乎乎地解決了。
一周前是韓笑奶奶的生日，梁婉一照例打電話問候。老人家告訴她韓峻晨收到了調令，即將前往紐約分公司出任CFO，任期是五年，家屬也可以全部跟過去。可是韓笑死活不願意退學去美國讀書，怎麼勸都不聽，還和韓峻晨大吵一架離家出走了幾天。昨天梁婉一在外地做簽售，剛結束就收到了韓峻晨的簡訊，要她第二天下午趕回來一起做兒子的思想工作。
私心裡她是不願意兒子離自己那麼遠的。韓竺也長大了，聽說乖巧可愛得很，都說做父親的更疼女兒，梁婉一擔心兒子在父親的新家庭里受氣。前些年自己各個國家到處遊學，兒子跟著他爸倒是安穩。如今自己博士畢業，書也賣得不錯，完全有時間和能力來照顧兒子，不如讓兒子留下，也好補償這幾年對他的虧欠。
「他是喜歡上了街舞培訓班裡的一個女同學，才不願意去美國念書的。你說說這多荒唐。」韓峻晨的話打斷了梁婉一的思路。「都高三了，不好好認真備考，天天往外面跑，跟那個姑娘廝混，成績退步了好幾名。現在為了人家，美國也不要去了，SAT也不想考了。怎麼？你還真想跳街舞跳一輩子？」韓峻晨越說越生氣，又想抬手揍自己不爭氣的兒子，被梁婉一急忙喝止住。
韓笑原本還乖乖聽著訓，聽見老媽出聲維護自己，頓時感覺有了靠山，便不服輸地沖老爸回擊道：「再說一遍，那叫HIPHOP！而且高三怎麼就不能談戀愛了啊，聽奶奶說你和老媽不也是高中就在一起了么？憑什麼你們可以，我就不可以？」
這下輪到梁婉一窘得無地自容，慌忙跟兒子解釋：
「不是的，我跟你爸這個情況比較不一樣……」
「我和你媽當然可以。」
一句話讓母子倆雙雙呆住。
「你奶奶跟你說我和你媽高中就在一起了，那她有沒有告訴你我和你媽就算談著戀愛還一直是年級前兩名呢？」
看著韓峻晨泰然自若地拿往事駁斥著兒子，梁婉一隻想找個地縫鑽進去。沒想到兒子還是不服氣，繼續質問道：「年級前幾名又怎麼了？最後你們還不是只考上了本地大學？還說沒有影響成績？」
兒子說完後，韓峻晨沒有再開口。沉默中梁婉一看見韓峻晨的嘴角越抿越緊，額角也鼓起了青筋，心裡暗叫不好。
她嘆了口氣，還是自己來解釋吧。
「韓笑，當年你爸是全市第一，只是因為老媽考砸了，你爸才報了那個學校……」說完，梁婉一望著韓峻晨，可他直直盯著兒子，並沒有看她。
那年拿到成績以後，她把自己關在屋裡，怎麼叫都不出來。韓峻晨就頂著烈日等在她家樓下，直到中暑暈過去。梁爸梁媽下班回家發現後，趕緊叫了救護車送他去醫院，她這才驚慌地出門陪同著。
韓峻晨吊上水沒一會兒就醒過來了，韓家父母還沒趕到醫院，梁爸梁媽去繳費，病床前只坐著眼睛哭成桃子的女孩兒。
「你可算出來了……其實我只是想跟你說，你讀哪裡我就讀哪裡，我說過我饒不了你的……」
「你害我讀不了北大，我一輩子都不會饒了你。」
婚禮上他也突然湊近她耳朵這麼說道。
那時候哪裡知道，一輩子有這麼長。
「就算你媽沒考好，也是讀的全省數一數二的中文系！可你那個小姑娘，估計連一本都上不了吧？成天花時間在所謂的舞蹈上，跳那種舞連藝術特長生都不能算！我花錢給你找老師輔導，送你上最好的高中，你就用這種上不了檯面的東西回報我？」梁婉一發現，韓笑提起這件事讓韓峻晨的憤怒更上了一層樓。他開始眯起眼睛啞著嗓子，惡狠狠地吼兒子，顯然是動了真火。
原來這麼多年過去了，這件事仍然是他的逆鱗，說不得，提不得。
想到這兒，梁婉一覺得心在往下沉。韓峻晨心裡其實是恨她的吧？也許當年高考後就分手，讓他去讀他夢想中的北大，才是對的選擇。那樣便不用兩個人糾纏半輩子，結婚又離婚，還苦了韓笑。
無論如何，韓笑是無辜的。他可以恨她怨她，怎樣都好。可是她不願他因為厭棄她而讓她的孩子受半點委屈。
她深吸一口氣，出聲打斷了韓峻晨。
「阿笑，你好好跟我說，你心裡是怎麼想的。」
韓笑剛剛挨罵的時候始終握緊拳頭低著頭默默承受著，此刻卻被老媽的一句話惹得眼淚直流。小時候調皮，常惹老爸生氣要揍他，總是老媽站在他面前護著他。可後來老爸老媽離婚了，老媽常年在國外，他只能從電腦屏幕里看見她。再後來，老爸再婚，還和阿姨生了妹妹韓竺。吃晚飯的時候看著老爸給妹妹夾菜，和阿姨說笑，他總覺得自己是多餘的，想什麼時候老媽能來接走他。這一想就是好多年。
這些年裡，老爸卻不再像從前一樣對他嚴厲管教，倒是溫柔了許多。他的要求老爸幾乎都會滿足，他想做的事情也基本不阻止。就在前些日子，他過18歲生日那天，老爸特地帶他去吃了大餐，吃完回家父子倆還一人一瓶啤酒在書房裡邊喝邊聊。
就是那時候，他借著酒勁跟老爸說了喜歡舞蹈班敏子的事，卻沒想到老爸聽後突然板著臉要他馬上和敏子斷絕交往，好好的生日最後不歡而散。
再後來老爸接到調令，要全家搬去美國。他哪裡捨得敏子，便提出要留在國內。一向順著自己的老爸破天荒大發雷霆，又氣又害怕的他躲去了奶奶家，央求奶奶打電話給老媽求救。
「老媽，我真的不能去美國，這一去最短五年，丟下敏子一個人怎麼能行？我答應了她要照顧她一輩子的，你教過我男子漢不能言而無信的！」
看著韓笑嚴肅地跟自己表白著對一個女孩兒的愛意，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發顫，梁婉一隻覺得時光太匆匆，當年韓峻晨拉著自己的手跟父母宣布要和自己填同一所大學的志願，也是韓笑這樣的年紀。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么？
韓笑還在不停地跟自己說著什麼，梁婉一卻聽不進去了。她看著對面的韓峻晨，這些年因為韓笑的事也會時不時見面，可她第一次像這樣仔細地審視他。
他胖了，面部的輪廓變得鬆弛，鬢髮也有了灰白色，眼睛渾濁而布滿血絲，應當是長年忙於工作應酬。此刻他的鼻翼因為憤怒而扇動著，額角上的青筋爆起，牽動著眼角眉梢的皺紋變得更加深刻。
這哪裡還是她夢裡的那個人？他是別人的丈夫，別家孩子的父親。
那個人不會在婚後阻攔她繼續求學，不會因此同她分道揚鑣，更不會另娶他人，讓兒子受委屈。
他不是那個和她在天台上分享課桌的峻晨了，所以他才無法理解兒子的真心，只想著讓兒子覓前途。因為他恨她梁婉一，毀了他的大好前途。
「阿笑，去對面超市幫老媽一瓶可樂好不好，突然特別特別想喝。」梁婉一笑盈盈地打斷兒子的話，從包里掏出錢包遞給兒子，催促他趕快起身。看著兒子雖然不明就裡，但還是乖乖走出了咖啡館，她才將眼神落回到韓峻晨身上。
「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恨著我？」
對面的男人原本盯著桌上的手機，聞言才抬起略顯疲憊的眼睛望向她。
「你支走臭小子就為了問我這個？這跟他的事有什麼關係？」說完韓峻晨掏出了煙，看了看她，又把煙放回了口袋。
「峻晨，對不起你的人是我，和韓笑沒有關係。再怎麼樣，他是你兒子，你可以恨我，但請不要把情緒轉移到兒子身上。」
梁婉一聽見韓峻晨嗤笑的聲音。
「所以你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看我的？我拿兒子當出氣筒？我虐待他折磨他來報復你？梁婉一，我沒有那麼下作。」這句話韓峻晨是笑著說的，但話里的溫度，冷得可以刺傷人。
「我一直儘力在照顧他關心他，給他最好的條件學習和生活，就算後來有了韓竺，他在家裡的地位也沒有一絲一毫的動搖。倒是你，你這些年給過他什麼？他始終不願意叫別人媽媽，他到現在被噩夢驚醒第一個想找的還是你。」
梁婉一低頭盯著自己的裙子，今天自己穿的是一件煙灰色的中裙，裙擺上突然有一點被不知道什麼給暈染了，變成了更深的灰。
「我知道我對不起韓笑……」她拚命控制著，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強迫自己抬起頭正視著對方說話，「我欠韓笑的，也欠你的，但是我不忍心看著他那樣難受。他喜歡那個女生，喜歡跳舞，為什麼就不能成全他呢？」
「因為他最後一定會後悔的。」
韓峻晨的嘴唇開合著，他的臉上沒有了憤怒，看著她的眼神堅定無比，彷彿用眼神就能說服她。
「韓笑他不明白，但是我是過來人。男孩子太重情，總是難成大事。」
他果然在怪她，耽誤了他的人生。當初說什麼也不願意她去英國讀研，也是因為嫉妒吧？她成的時候，他卻不成了。
再轟轟烈烈的情愛終究抵不過現實，人說到底還是自私的。
「是你自己後悔了吧？」
梁婉一冷笑著說，看著他被自己被質問後變得有些僵硬和不自然，她的笑容還掛在臉上，心裡卻猶如冰窟。
和他最終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撇開韓笑早戀的問題不談，今天我正式跟你要回兒子的撫養權。正如你所說，這些年我沒盡到做母親的責任，現在我打算好好補償他。」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說道，「況且韓竺也大了，她媽媽心裡對韓笑是個什麼態度，我相信你比我清楚。為了兒子也為了你的家庭和睦，韓笑還是跟著我比較好。」
就像八百米跑到了最後一圈，梁婉一覺得全身的力氣都快耗盡了。她盯著韓峻晨，腦海中想像著他各種可能的反駁，思考自己該如何應對。而對面的男人除了緊緊抿著嘴唇，用她看不懂的複雜眼神望著她，並沒有開口說一個字。
他的眼神就像那些難倒她的數學題，卻再沒有一個人會幫她寫上解法了。
「老媽，可樂。」
韓笑的聲音打破了兩人對峙的僵局。梁婉一接過兒子遞過來的可樂和錢包，看兒子額頭上沁著薄汗，便從包里找出面巾紙為兒子擦臉，一面擦著，耳邊響起了韓峻晨的聲音。
「你跟你媽可真是像。先前你奶奶跟我說的時候我還不覺得，今天一看，真的是越來越像了。」
韓峻晨的聲音里沒有了憤怒，平靜得像一潭湖水。
「今天你先跟我回去 ，過兩天等你媽把你的房間收拾好了你再搬過去。以後跟著你媽，想幹嘛幹嘛，可算如了你的願了？」
梁婉一在這樣平靜的聲音里愣住了，韓笑在她身旁高興得上躥下跳，抱住她一個勁說老媽萬歲，她根本無法理會兒子，只是看著韓峻晨，看著他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一般，叫來服務員買單。
就這樣簡單嗎？這道題的解法？為什麼她總是跟不上他的思路？從前是，現在也是。
他到底是如何想的？上一秒劍拔弩張地要帶走兒子，這一秒卻又雲淡風輕地答應把兒子留給她，就因為她說到他的新家庭嗎？難道兒子對他來說真的就是個累贅？
看著韓峻晨喚過兒子準備離去，梁婉一如夢初醒。
「喂，你到底什麼意思？」
男人背對著她，聞聲轉過臉來。陽光從窗外射進來，在他臉上打下一層陰影。那眉眼，那輪廓，儼然還是她梁婉一熟悉無比的模樣。
「沒什麼意思，覺得你說的有道理而已。」
韓峻晨頓了頓，又說道：
「對了，還沒回答你的問題。雖然覺得他一定會後悔，可我自己，從來沒有後悔過。」（原標題:世俗愛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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