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走的那一天。。。

2003年農曆臘月初四，疼愛我的奶奶走了。

昨天，我已經跟奶奶告了別，我一個人來到奶奶的床前，輕輕地喊：「奶奶，奶奶。」沒有回應。

三天前，她還知道我是她的「三兒」，之後，便一直昏迷。我握住奶奶的手，真涼啊，我把臉貼在奶奶的臉上，感受到奶奶微弱的呼吸。我俯在奶奶的耳朵上輕輕地說：「奶奶，你走吧，爺爺一個人這麼些年，他需要你照顧，你放心去吧。」然後，我輕輕地親了一下奶奶的臉。我想在我記事以前，奶奶抱我的時候，一定是常常親吻我的。

今天早上，剛進大門，二姑在天井對我說：「你奶奶昨天晚上走了。」我突然感覺不到了自己的存在，慢慢走進屋。奶奶躺在靈床上，穿著青色的棉衣，臉上蓋著紙。我走上前去，伸手把紙拿開，看見奶奶的臉，很安詳，像是睡著了。我把手輕輕貼到奶奶瘦削的臉上，只是覺得是那麼地涼。

別人都在哭，可我沒有。我在想，奶奶今年九十七歲，她的人生經歷該是多麼豐富啊。在所有的子孫當中，奶奶最疼的人是我，我只說兩件事。我上初中的時候，奶奶已八十歲，那時我住校，一周回家一次，家中沒有自行車，每到星期天返校時，奶奶總要拄著拐杖送送我，至少是要站在大門口，直到我走得很遠看不見了，還站在那裡。奶奶一字不識，卻能準確地說出今天是星期幾，從星期天我返校，她每天都自己數日子，直到數到星期六，她就做好粥等我從學校回來喝，她知道我從小愛喝粥。

奶奶也算是出過遠門的人，她去過幾次蘭州叔叔家，最後一次去的情景我還記得很清楚。要走的那天，好多親戚都過來了，我正上學，家裡讓人捎口信來，我也從學校趕回家。吃飯的時候，所有的人都說笑，我卻趴在床上不出來，誰喊也不起。最後奶奶來拉我，一拉，我卻哭了。奶奶也哭了，哽咽著對親戚說：「這孩子從小就小心，這是怕我回不來了。」我見奶奶掉過兩次淚，這是一次。還有一次是爺爺去世，其實當時她一直沒有哭，直到我從學校跑回家，奶奶看見我哭時，她才落了淚。

我聽見姑姑們都在哭，哭奶奶命苦，沒享過福。

怎樣才算做有福呢？我在想，其實奶奶是一個很有福氣的人。她的年齡在我們村是最長的，她一生健康，幾乎沒掛過吊瓶，她養育六個子女，子孫四世同堂，她在世時，所有的子孫都健康。爺爺在奶奶八十一歲的時候去世，她不再牽掛這個她最親密的人。奶奶從小失去父母，唯一的哥哥也在多年前去世。奶奶壽終而寢，走得沒有牽掛，這不是福氣嗎？

靈車來了。我看見別人抬著奶奶往外走，這才猛然覺得奶奶要走了，這個疼愛我的人，就要離開這個家，再也不回來了。

淚水再也止不住地涌下來......

奶奶，您走好。我會永遠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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