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晴：奶奶，那一晚你是真的來過嗎？

我 明 白 你 會 來，所 以 我 等

文藝、小資，情感、治癒

詩、故鄉、遠方！

作者

雨晴，本名孫宇芹，七零後女，曾經的瓊瑤迷，曾經諸事不順，蹉跎半生。如今，雨過天晴，旅居江浙，偶能作文以敘平生。

曾經，我是不相信有鬼魂的，但十年前在姑姑家，我卻真真切切地看到了過世的奶奶。

說起奶奶，我和她的緣分真的很淺。小時候住在村子裡，很納悶別人都有奶奶，我為什麼沒有。後來聽母親說，在父親很小的時候，爺爺被國民黨抓了壯丁，幾年後奶奶拋下年幼的父親遠嫁他鄉，父親只得寄人籬下，常常是吃了上頓沒下頓，大冬天的沒有衣服穿，沒有棉被蓋，只好鑽到麥垛里過夜，有一晚上差點被狼叼走。後來父親乞討到隨州，當上了養路工，經人介紹和母親結了婚，卻沒有自己的家，在母親懷著我就要生的時候還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無奈之下，父親找到了奶奶位於城關鎮的新家，只求奶奶讓母親生下我後就走，可是，奶奶以當不了家為由不肯同意，倔強的父親拉著母親回到了村裡，借了兩間茅草房暫住，就在那裡生下了我。從那以後，父親和奶奶斷絕了所有聯繫，奶奶因此給我留下薄情寡義的印象。

隨著時間的流失，我們似乎都已經遺忘了世上還有奶奶的存在。突然有一天，奶奶託人打電話說想見見父親，見見她的孫子孫女。母親的第一反應就是堅決不同意，我們姐弟幾個也說沒必要，可那時候父親已年過半百，他嘆息說：她畢竟是我媽！

於是跟父親同母異父的姑姑將奶奶送到了隨州。記得那天，奶奶從長途汽車上下來，清瘦的身軀裹在藍色的帶襟大褂下，顯得特別的乾淨利索，略帶倦意的面容上帶著慈祥的微笑。一時間，我竟然有種恍惚的感覺，在我還沒回過神的時候，奶奶已經嗚咽起來，她看到我懷抱中的女兒。她哭著對我母親說：你們走的時候她還沒出生，現在也當媽了！我也都當太婆了……

奶奶在我們家住的那段時間，一天到晚的不停地找事做，洗衣、做飯、打掃衛生，母親不讓她做她還不高興。每次做好飯，她都會把我女兒抱走，讓我先吃，我如果不同意她就會可憐兮兮的說：你們小的時候我從未抱過，就讓我抱抱重外孫吧！這個時候，我的心底就會五味陳雜，不知道該是恨奶奶的無情還是可憐她。

奶奶在我們家住了幾個月後就被姑姑接走了，沒想到一年後就去世了。奶奶走後，父親與姑姑的關係卻更加親近起來，畢竟，在這個世上他們都是彼此唯一的親人。

奶奶去世後的第二年春天，我隨母親回老家看望姑姑，晚上，我就睡在奶奶生前住過的房間里。由於長途奔波，吃過晚飯我就早早地睡下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恍惚聽到吱呀一聲響，關著的房門被推開了，起初我以為是房門沒關緊就翻身繼續睡，就在這時，床頭的老式書桌卻咣當咣當地響個不停，分明就是有人在使勁地晃動。我瞬間驚醒，翻過身睜開雙眼看時，一個瘦小的身影就站在床邊，分明就是奶奶的模樣。頓時，我嚇得頭皮發麻，一把拉過被子蒙著頭，拚命地喊：媽呀！媽呀……

聽到喊叫，住在隔壁的母親和姑姑打著赤腳跑進來，打開燈，抱著瑟瑟發抖的我問是怎麼了？我嚇得帶著哭聲說：我看到奶奶了，她剛才就站在我床邊。姑姑四周看了一下說：沒事了，你奶奶肯定是知道你們來了，回來看一下，別怕，奶奶是想你們了，從你們那回來後她就一直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見到你們，一直念叨到走都沒能再見到你們一面。隨後，姑姑念念叨叨的像是給奶奶說了些什麼話，怕我害怕就抱了被子在我腳頭睡下。

但我再也無法入睡，我不清楚究竟是奶奶真的來過？還是我心中的愧疚在作祟。其實後來，從奶奶與母親的談話中我已得知，當初奶奶拋下父親也是被逼無奈，她的小叔子聽說爺爺戰死後，準備把她賣到山裡去，是父親的奶奶、她的婆婆心疼她，偷偷地給她報信，要她連夜逃走的。可是畢竟沒有在一起生活過，我們已很難親密相處。而且當時的我正經歷著工廠倒閉、婚姻不順等眾多煩心事，更不曾體會到奶奶想再續母子情、祖孫情的願望。如今想彌補也彌補不了了。

從那以後，我突然覺得親情彌足珍貴，也一下子原諒了所有親人的過錯，只想善待每一個人，不虧欠每一個人。父親去世三天後，我們半夜去公墓復山，同行的朋友想嚇唬我，猛地說你爸來了，我也不覺得害怕，因為我明白他和奶奶一樣，都是我的親人，即便真的來了，也只是想再見見我們。

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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