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參加面試，面試官對她做過份的事，她哭著離開公司

「哪怕在污穢荒涼的泥濘之中，也要開出最嬌艷的花兒。」

這是沐清雨的座右銘，前半句摘自她最喜歡的一本書，英國作家維多利亞·希斯洛普的處女座《島》；而後半句，則是幼年的小清雨，給自己的小小期盼。

鳳凰市清晨的陽光，此時此刻就映照在溫馨整潔的學生公寓牆上，少女字體手寫的這行字上。睡夢中的沐清雨，也因為這淡淡的晨光，臉上有了微微的笑意。

下一秒，桌上的鬧鐘的滴滴聲，無情的打破了這和諧溫暖的場面。

「哈啊——清雨，這才六點多啊……」沈玥打著哈欠從另一間卧室中走出，毫無形象的用手指梳理著睡亂的長捲髮。

沐清雨一邊對著鏡子仔仔細細檢查自己的儀錶，一邊拋給室友一個抱歉的眼神：「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的面試八點就開始了。」

「唔，我可沒你那麼幸運……不管怎樣，祝你面試順利，我家清雨一定行的。」沈玥隨隨便便的拋下一句祝福，就又回到自己的房間睡回籠覺了。

沐清雨微笑回應閨蜜室友的鼓勵，再次把視線轉向穿衣鏡。今天，她要參加她大學畢業後的首場面試，同時也是她就讀的鳳凰市金融學院同級8000餘人中，僅有的三個寶貴名額之一。導師再三叮囑，這次面試面向的是鳳凰市舉足輕重的華茂財團的分公司，華馨商行。一旦錄用，將徹底改變沐清雨人生的走向。

打工整個暑假攢錢買下的正裝，反覆練習多次的職業髮型，再加上沈玥慷慨出借的小雛菊香水。鏡中的自己，儼然變成了幹練的白領佳人，再加上成績優異的簡歷和勤工儉學的經驗，想來一定會給各位考官，留下一個不錯的第一印象吧。

沐清雨給穿衣鏡中的自己一個鼓勵的微笑，拎起包包，迎著晨曦踏出門去。

顧乘風已經開著他的SMART，守候在樓下了。

顧乘風，是沐清雨的男友，也是她的初戀。他是沐清雨的高中同學，在躁動的花季，不意外的對長相清麗，成績優秀的沐清雨動了心思，雖然成績不佳，仍然特意為了沐清雨發奮考入了金融學院的人文藝術系。沐清雨被他的誠意打動，接受了他的當眾表白，四年的時光，浸滿了甜甜蜜蜜的青澀愛戀。

看到沐清雨，顧乘風隨手將一直在看的手機鎖屏，伸手開了副駕駛的車門。

「早安，乘風。」沐清雨見顧乘風皺著眉頭一言不發，便主動和他問好。

「啊，清雨，早安。」顧乘風從發獃中拉回神志，回給沐清雨一個匆忙的問候。他想揉揉沐清雨的頭頂，又怕弄亂了她精心打理的髮型，動作就半路變成伸手拿過準備好的熱咖啡和麵包，遞到沐清雨手裡。

「吃點東西墊墊肚子，時間還早。」

沐清雨打開咖啡的蓋子，包里的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

是柯茹沁發來的簡訊，只有短短一句話，卻夾雜了四五個賣萌的顏文字表情。

「祝你面試成功喲~~~」

柯茹沁是沐清雨大學四年，無話不說的好閨蜜。雖然這位大小姐的脾氣有些古怪，但意外的不知為何，一直十分主動的接近沐清雨，甚至在態度上有些討好。一向秉承與人為善的沐清雨，也因此熱烈的回報柯茹沁的示好，兩人關係不僅比同屋的沈玥要好許多，某些只屬於女孩子之間的小秘密，甚至連顧乘風都不知道。

收到好友的祝福，沐清雨心情大好，三下五除二解決了簡單的早飯，對著顧乘風開心的發出指令：「駕！出發嘍！」

顧乘風回給她一個寵溺的笑，一腳踩下油門，小SMART緩緩駛出金融學院的校區，向著鳳凰市最繁華的商業街進發。

華馨商行雖然只是華茂財團旗下的一家百貨商場，但其實力已經不容小覷。雖然在鳳凰市生活了二十餘年，但父母只是普通工薪階層的沐清雨是第一次踏足這裡。不過，家底殷實的柯茹沁倒是時常光顧華馨商行，還經常大包小包的拎回衣服和包包，拉著沐清雨做形象顧問。所以對這裡的產品定位和消費檔次，沐清雨也算是十分熟悉的。

預定的面試時間是八點，七點半，小SMART就準時停在了商場的門口。

「清雨，加油。」顧乘風拍拍她的肩膀，給她一個熟悉的俊朗微笑。

「我一定會成功的！」沐清雨天真的宣布著。略微大聲的嗓音吸引了幾個路人的目光，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去。

「好了，進去吧，結束後我在這裡等你。」

沐清雨深吸了一口氣，點點頭，轉身踏出左腳，一級一級踏上深灰色的大理石台階。台階盡頭，是一塵不染的透明自動轉門。在目送著她背影的顧乘風眼中，那扇門像具有某種魔力一般，將她單薄的身影吸入其中。

沐清雨不知道，從這一刻起，她玫瑰色的平淡人生，將被徹底打破，萬劫不復。

而新的命運，也將從這一步踏出，徐徐展開，綿延向不可知的未來。

按照之前人事主管的電話通知，沐清雨很順利的找到了位於11樓的面試大廳。出乎她意料的是，與她料想的面試場面不同。主持面試的並不是她想像中的年長領導團，而是一位目光銳利的年輕男子。

沐清雨試圖偷偷上下打量這位年輕的考官，想按照網上《面試寶典100題》的小冊子中的內容，對他的喜好做出初步的判斷。但奇怪的是，那兩道銳利的目光，從鈦質鏡框的後面發散出來，鐳射一般鎖定了她的動作。讓她無法思考，只好放低目光，盯著考官胸前的領結。

年輕的考官卻似乎有意欣賞沐清雨的局促一般，直到她徹底在這場眼神的較量中敗下陣來，才微微一笑，用手勢示意她就座。奇怪的是，他並沒有要求沐清雨做例行的自我介紹，而是自顧自翻看著秘書送上來的沐清雨的簡歷。期間，並饒有興緻的對比著她簡歷上素顏的標準照與化了職業淡妝後的面容。

沐清雨被這個古怪的神秘考官製造的壓抑氣氛折磨的坐立不安，在她覺得自己的後背已經沁出細汗時，考官突然毫無預兆的對她拋出一個刁鑽古怪的問題：

「請沐小姐回答我，戰場上什麼地方子彈最密集？」

這道題沐清雨在《面試寶典100題》中看到過，是對綜合思考能力的測試，在一些大公司的面試中十分常見。因此，她在準備面試的過程中，也對這種腦筋急轉彎式的問題做好了充分的準備。瞬間，年輕考官目光帶來的壓力從她的雙肩退去，她的嘴角不自覺的揚起，緊握的手指也放鬆開來，清晰大聲的回答：

「子彈箱！」

對於這個機敏而迅速的回答，年輕的考官卻僅僅給予了一個不置可否的微笑。接著，他摘下了窄窄的銀色眼鏡，將眼鏡腿疊起，放在桌面上，然後抬頭看向沐清雨。

沐清雨剛剛建立起的自信笑容，猝不及防瞬間凍結在嘴角。

輪廓分明的臉龐，劉海投下的淡淡陰影，挺直修長的鼻樑，和薄薄的淡色嘴唇——將這些驚人的相貌優勢沖淡成細碎印象的，是由於失去了眼鏡的矯正作用，而猝然眯起的那雙眼睛中，射出的冷峻目光。

這是一雙不同於亞蒙人種的黯藍色瞳眸，冷色的視線中，夾帶著刺骨的寒意，讓這個六月的面試現場，瞬間彷彿穿越到了臘月的嚴寒之中。

然而，不知道是由於正確的回答了第一題，還是內心某處不可名狀的位置起了變化。沐清雨忽然覺得，比起戴上眼鏡的他，摘掉眼鏡以後的神秘年輕考官，反而在凜冽中，有了一點小小的親切。

彷彿，在那雙眼睛的最深處，在層層的堅冰覆蓋下，有小小的火種，為這種磅礴的氣場提供著能量。

神秘考官並不在意沐清雨的表情變化和心理活動，他揚了揚眉毛，問出了他的第二道考題：

「沐小姐認為，像華馨這樣的企業，應當用什麼方法清潔地板呢？」

「用什麼能把地板擦乾淨？」

這是腦筋急轉彎嗎？還是常識問答？

沐清雨的頭腦，突然陷入了小小的混亂。

從很小的時候，沐爸爸和沐媽媽就忙於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小清雨從童年起，就會主動的承擔一點家務。她當然知道，擦地板要用拖把，按照她自創的小小竅門，還應該用一隻壞掉的絲襪包裹拖把的底部，讓掉在地上的頭髮能夠乖乖的吸附在上面。

可是，這是這位考官要的答案嗎？柯茹沁說過，她的家裡，早就用上了全自動的清掃機器人呢。

「我認為，應該用拖把。」思考過後，沐清雨微微遲疑的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出所料的，神秘的年輕考官輕輕搖了搖頭，又似乎被這個答案逗笑了似的，嘴角揚起刁鑽的弧度。

「拖把……加……肥皂！」沐清雨背後的冷汗開始向下流，回答的音量也有些放大。

神秘考官嘴角的笑容更加明顯而張狂，他突然將沐清雨的簡歷一合，身體放鬆的向後一仰，重重的靠在真皮的椅背上。

「沐小姐應聘的，是我司秘書處的職位吧？」

雖然一顆心直沉到底，沐清雨還是僵硬的點了點頭。

「秘書處的首要工作，是什麼？」

沐清雨條件反射般的按照書本的定義流利作答：「秘書處應當指導、協調、監督各單位，按照華馨商行的工作條例有條不紊的開展工作。」

「沒有錯，」神秘考官說出了肯定的詞句，但語氣卻更加冰冷。「秘書處是華馨的神經系統，理應對華馨商行，乃至整個華茂了如指掌。

「沐小姐今天上樓的時候，正是我們營業前的清掃時間。華馨所有對客戶開放的樓層，地板的清潔都需要用天然材質的織物手擦完成。沐小姐想必沉浸在獲得華茂面試資格的喜悅中，完全沒有領會這是怎樣的一家企業，才會說出拖把肥皂這種天真的庶民言論吧？」

沐清雨被這一連串的語言暴力震懾，陷入了完全的失語狀態，大腦也完全僵化，愣愣的無法做出任何應對。

但沒有打算放過她的神秘考官，帶著睥睨的微笑，繞過桌子來到了她的面前，一隻手指抬起沐清雨秀氣的下巴，用玩味的語氣，給了她最後致命的一擊。

「還是說，沐小姐大概是第一次穿高跟鞋，所以全部精力都用在保持平衡上，沒法注意周圍的環境吧？」

「沐小姐大概是第一次穿高跟鞋，所以全部精力都用在保持平衡上，沒法注意周圍的環境吧？」

輕薄的言語，如同一記重重的耳光打在沐清雨的臉上。這種從未有過的對待，將她前半生有限的社會經歷中，塑造起的脆弱的三觀全部擊碎。她定定的看著神秘考官那張俊朗的臉，之後，如同僵直的肢體一旦伸直，由麻木慢慢的恢復痛覺那樣，屈辱和憤怒的情感一併湧上了她的心頭，漲紅了她的臉。

「你……放開我！」

沐清雨猛然推開年輕的神秘考官，想要衝出這個房間，擺脫這個窘迫的局面。而奮力邁步的同時，卻忘記了腳上穿著的高跟鞋。果然，腳踝重重的扭到一邊，鞋跟凄慘的斷裂開來。而沐清雨本人，也隨著力道摔在了大理石的地板上。

「看來沐小姐用行動證明了，自己果然是第一次穿高跟鞋啊。」被推開的考官整了整衣領，好整以暇的觀看著她的洋相。「作為職場的前輩要提醒你的是，要多多練習優雅的步行，才符合華馨的企業文化哦。」

憤恨的脫下鞋子提在手中，勉強起身，沐清雨的眼淚已經盈盈欲墜。她赤腳步出華馨的面試大廳，黑色大理石地板傳來的冰冷溫度，一點點熄滅了她的怒火，冷卻了她的熱忱。

目送沐清雨走出面試大廳，神秘考官慵懶的拾起桌面上的眼鏡重新戴上，用與剛才戲謔玩味的語氣完全不同的嚴肅語氣，對身後的秘書下達指示：

「葳瑞，給她再安排一場正常的複試。」

秘書本已經收起桌面上沐清雨的簡歷，聽到這句話微微一愣：「可是，華總……」

「我說，再給她安排一場新的面試，如果她的表現得當，錄用她。」被稱作華總的神秘考官伸手抽走沐清雨的簡歷，大踏步離開面試大廳。

哪怕在污穢荒涼的泥濘之中，也要開出最嬌艷的花兒……

職場，原來就是這樣，不同於家庭和校園的地方。

污穢、泥濘、荒涼，這些詩人筆下的語句，曾經可以輕輕巧巧的在鍵盤上敲擊出來。

然而一旦踏足污穢，身陷泥濘，觸目所及均是無邊無際的荒涼，竟然是這樣寒冷刺骨的感覺嗎？

光是生存已經不可想像了，要如何開出一朵花呢？

沐清雨醒了醒鼻子，又抽了一張紙巾，按在哭花了妝一塌糊塗的眼睛上。

顧乘風無奈的擎著紙抽盒，等沐清雨的委屈哭完。本來也曾設想過，華馨商行的面試會十分嚴格刁鑽，他也準備好了一旦失敗，要用來安慰沐清雨的言辭。但這完全已經脫離了正常面試的範圍，已經是精神攻擊的領域了吧！

怎麼會有這麼不可理喻咄咄逼人的考官！怎麼會有這樣古怪的面試！

顧乘風一連串的腹誹還來不及說出來，沐清雨的手機又震動起來。看到來電顯示上柯茹沁的名字和她標誌性的自拍，顧乘風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不要，不要在這個時候……

「喂，茹沁……」沐清雨接起電話，抽抽噎噎的應答。

「沐清雨，怎麼，面試不順利嗎？」與平日的討巧撒嬌不同，柯茹沁的語調反常的冷靜，甚至，帶著一絲疏遠的冷酷。

「嗯……」沐清雨沉浸在悲傷中，沒有顧及到好友的反常。「茹沁，我跟你說，那個考官好過分……」

「好了，我不是要跟你說面試的。」柯茹沁淡淡的打斷了沐清雨的傾訴。

「誒？什麼事？」沐清雨拿開捂在鼻子上的紙巾，傻傻的提問。

「我昨晚，整晚都和顧乘風在一起。你難道不想知道，我們之間發生了什麼嗎？」柯茹沁輕輕的，說一個笑話似的，道出了背德的殘酷事實。

如果說，剛剛的面試，是一把鋒利的尖刀，刺穿了沐清雨的尊嚴。

那麼，柯茹沁剛剛說出的話，就是沉重的鐵鎚，擊潰了沐清雨最後的防線。

沐清雨想要說點什麼打破僵局，劇烈顫抖的雙手卻不聽使喚的握不住手機。她慌亂的試圖抓穩手機，卻只是觸到免提之後，任由手機掉到副駕駛座下而已。

柯茹沁的聲音，就這樣放大後，回蕩在車裡。

回蕩在，這輛曾經承載了多少甜蜜記憶的，小小的SMART中。

「沐清雨，我真的很討厭你，你知道嗎？

「我從新生報到那天，就注意到顧乘風了，然而，顧乘風卻瞎了眼喜歡你。我費盡心機對你好，你以為真的是想和你做朋友？我只是想離我喜歡的顧乘風，更近一點罷了。

「好在，昨天，乘風他終於接受我了，我也不需要再假裝對你好了……」

一直鐵青著臉旁觀的顧乘風，突然對著座位下的手機大吼起來：「柯茹沁！你他媽的不要胡說！威脅我就算了！你敢再和清雨說一個字，我就對你不客氣！」

然而，在沐清雨的眼中，只看到顧乘風面色猙獰，對著自己怒吼，不惜一切也要阻止柯茹沁繼續說下去的面孔。

「呵呵呵，顧乘風，你可以不承認。不過，你昨天對我做了那些事，你必須負責。你的女朋友不是沐清雨，是我。」

電話掛斷了，緊接著，微信鈴聲接連叮咚響起數聲。

沐清雨回過神來，想要彎腰撿起手機。顧乘風卻按住了她的手，哀懇的看著她的雙眼。

「清雨，別看，我求求你，不要看。」

沐清雨搖搖頭，甩開顧乘風的手。

「我，想要知道……你說過，我們是相愛的，相愛的兩個人，不應該有秘密，不是嗎？」

許多年後，沐清雨仍然會想起這個上午。

她坐在顧乘風的SMART里，她的腳下，有柯茹沁剛剛發來的微信。

如果一切重新來過，如果她知道這是她此生最後一次坐在這裡，如果她知道顧乘風那個哀求的眼神的真正含義，她還會選擇撿起手機嗎？

在她來得及思考這一切前，她已經撿起了手機，點開了柯茹沁的消息。

下一秒，她聽到血流在耳蝸里轟鳴的聲音，就彷彿，整個世界，在她的眼前坍塌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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