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朗,最適時的謝幕

2009年10月，我與河南四位作家參加了中國作家代表團，出席法蘭克福國際書展中國主賓國活動。這次活動有許多令人難以忘懷的事件、情節和細節，但讓我記憶猶新的，是開幕式晚會上郎朗的鋼琴演奏和謝幕。

那天晚上，青年鋼琴演奏家郎朗帶著青春的微笑、穿著一身黑色翻領西服出現在舞台上，在與上海歌劇院交響樂團完成了鋼琴協奏曲《黃河》後，台下的觀眾報以熱烈的掌聲，台下的觀眾中有來自全世界的作家和出版商，還有時任中國國家副主席的習近平和德國總理默克爾。郎朗對著觀眾深深地鞠了一躬，鞠躬完畢，郎朗朝台側幕後走去。隨著他的腳步，台下的掌聲非常熱烈，而且越來越高，片刻，郎朗微笑著從幕後出來，走到鋼琴前，坐在琴凳上，全場立即鴉雀無聲。於是，郎朗舒展自如地彈奏了一曲舒曼的夢幻曲，音樂廳里流淌起飄逸柔美、如泣如訴的旋律，尾音如一絲細流，悄悄沁入沙池，曲子已盡，演奏者的手依然在琴鍵上端懸著，於是，音樂在無聲中繼續，在人們的心靈中繼續，直到演奏家的手落到面前，大家才大夢初醒般地報以暴風雨般的掌聲。郎朗就在這樣的掌聲中回到幕後。但是，掌聲如大海浪潮，洶湧起伏，人們的眼睛，期待地看向幕後。大概五分鐘後，郎朗從幕後走出來，就站在離金絲絨大幕一步遠的地方，微笑著朝大家鞠了一躬後，便毅然走到幕後。

觀眾的掌聲更加響亮了，但是，郎朗沒有出來。出來的是主持人，她遺憾地向大家宣布，下一個節目開始。

其實我很想再聽郎朗演奏一曲，我也是猛烈鼓掌的一分子，所以，為郎朗沒有再為大家演奏一曲，我每每想起，都很遺憾。

但是在今年夏天突然到來的時候，我豁然理解了郎朗。

鄭州今年的春天特別短，似乎在一呼一吸之間，人們就從棉衣過渡到短袖，自然感嘆春天的短暫，我便想，正因為春天短暫而美好，人們才特別懷念，對它的離去充滿惋惜。如果春天一直待在人們身邊，人們就會習以為常，不會感到它的美好，甚至埋怨它的冗長。由此想到，郎朗在音樂廳，面對中德兩個國家領導人和廣大觀眾，如果一味地應了觀眾的掌聲，一曲一曲的彈下去，人們還會津津有味地聽下去嗎？人們還會將手掌拍到發紅嗎？

肯定不會！

及時謝幕，是一種智慧，更是一種境界。

及時謝幕，才有了春夏秋冬，才有了斗轉星移，才有了百花爭艷、朝氣蓬勃和欣欣向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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