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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種情結,叫有空就去潘家園「撿漏」

第五十三期

有一種情結,叫有空就去潘家園「撿漏」


編者按:


收藏家馬未都在《百家講壇》開篇說過:「每當周末的清晨,天尚未亮,北京市有兩個地方萬頭攢動。一個是天安門廣場,在抬頭看升國旗;一個是潘家園市場,在低頭尋國寶。」


對不少北京市民來說,潘家園是一塊神奇的地方,一周不逛就難受得慌。它位於北京三環路的東南角,是全國最大、最有名的古玩舊貨集散地,北京的文化地標,坐店商鋪全年365天開市,周末地攤開市。當「潘家園舊貨市場搬遷外地」的消息傳出時,許多人都難以接受,儘管後來潘家園市場管理方稱這是謠言,但在北京大規模產業疏解的現狀下,潘家園以及它的商戶們,也許將面臨巨變。


最初的潘家園並是一個古玩集散地,它大概經歷了三個發展階段,解放前潘家園只是北京城外一個小小的村落,早年間在護城河東邊有不少磚窯瓦場,潘家窯是其中的一家,因窯主姓潘,於是窯場以窯主的姓氏而得。上個世紀六十年代,這裡開始建設居民區,幾年的時間就出現了一大片居民區,並以「潘家窯」之名而稱。但叫了沒有多久,人們就覺得不雅,因為老北京人通常將妓院叫「窯子」,所以就改為「潘家園」。上世紀80年代中期,北京湧現了一批民間自發形成的地攤式的古玩市場,其中就包括潘家園,按馬未都先生的說法,「最早的最早,只有幾個人在此交易。那時的交易不能明目張胆,如同地下黨接頭,暗號照舊」,「撂地攤還沒有邊界,什麼都賣。雨天泥濘粘腳,晴天暴土狼煙,可架不住東西吸引人」,當時的潘家園保持的「鬼市」(凌晨三四點鐘專賣古董的一種臨時集市)風格,古董行都知道,鬼市出好貨。後來潘家園規模越來越大,1993年,在「鬼市」練攤的古玩商販陸續達到了300多家,為管理之便,朝陽區政府將攤販從之前的垃圾堆集中到了現在的朝陽區婦幼醫院所在地,兩年之後,商販們再次被集中遷移,1996年,舊貨市場建立磚瓦結構的攤位,現在潘家園舊貨市場大棚攤位共有四個區,每區26排,每排23個攤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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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逛潘家園的人,都迷戀這裡的生活感和年代感,時不時就要來潘家園「撿漏」(古玩界的行話,很便宜的價錢買到很值錢的古玩,而且賣家往往是不知情的)和砍價,過過嘴癮。現在的潘家園當然很難淘出好東西了,但80、90年代的潘家園可是「國寶遍地」。人們說潘家園曾經有過三次財富高潮:第一批是從買舊傢具開始的,還有就是收舊郵票的,當時誰也不知道,北京的郵市就要開了,這些花紙一轉手就是幾十倍,馬未都這樣描述當時的潘家園:「清康乾雍三代的官窯碗10元一個,雍正青花大盤才賣16元,一對清紅木椅子比商店裡的電鍍摺疊椅子還便宜。」;第二次財富浪潮,是以炒作名人字畫為開始的。當時范曾的一幅畫才100元,還是真跡。那時繪畫還沒有完全市場化,范曾的朋友管他要畫,范也不拒絕,這些畫很多流向了潘家園。第三次財富浪潮以收藏者趙慶偉在潘家園發現巴金手稿為標誌,趙慶偉有個外號叫「趙大秤」,因為他是用大秤從出版社中,按斤買來的這些珍貴手稿。


撿漏不是瞎碰,需要必要的知識積累、敏銳的洞察力、砍價技巧以及運氣。幾十年來,「撿漏者」和商家,在潘家園這個文玩古董的江湖裡,不斷上演著一個個關於財富的悲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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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佚名


潘家園舊貨市場經營的商品主要有五大類:字畫、陶瓷、青銅器、金銀珠寶器、竹木牙骨器等。這些真真假假的古玩商品,流通渠道主要是由兩類人的經營活動構成。一類相當於批發商,道上人稱「大爺」,這些人是中國古玩市場的源頭和始作俑者。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不會在市場上公開露面,基本上是一些見不得陽光的盜墓賊或文物制假者。這部分人行蹤詭秘,風險性大,但在藝術品市場流通鏈上,與那些直接進市場經營買賣的下線比,他們的經濟收入卻顯得偏低。


第二類人綽號「二爺」,風險最小、掙錢最多,他們是古玩市場的直接銷售者。這部分人群多是農村的農民和小城鎮里的無業人員。我留意觀察,在北京的古玩市場,攤主們以河南、安徽、江西和福建四省的農民居多。市場流通的對象在品種上各有側重:河南人主要經營青銅器、玉器以及鈞窯、汝窯、磁州窯等北方的瓷器;安徽、江西人主要經營元明清三代的青花、釉里紅瓷器;福建人除開賣當地土窯仿燒的景德鎮各代青花瓷之外,多經營建窯黑瓷與土龍泉瓷器。文物商販中也有其它省份的人,如:賣新疆玉和俄羅斯玉的新疆人、賣老玉的東北人、賣唐卡和銀器的西藏人、賣彩陶的甘肅回民、賣唐三彩的陝西人、賣紅山玉的內蒙古人,還有啥都賣的山西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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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二爺」中,北京本地人主要開古玩店,有少量過去的老玩家也會將一些自家淘汰的東西臨時租一個攤位賣賣。別看這裡大多數攤主土裡土氣、連報紙都讀不轉,見到你又是點頭哈腰又是哥呀姐呀爺呀的亂叫喚,可一個個腰纏萬貫,眼珠子賊精,只要你一張嘴,就能把你看得透心兒穿。掏出你的錢包不說,待你剛一轉身離去,他就會跟隔壁左右的攤主們擠眉弄眼,並由此及彼大講「燒包」的故事。所謂「燒包」,顧名思義就是燒錢的主子,是文物販子們對那些眼睛拙、信心足的淘寶者的「尊稱」,北京本地人則多稱此類為「棒槌」。


圈內人把潘家園的淘寶隊伍戲分為「兩方面軍」——中國軍團和「洋軍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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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來自國外的淘客中,購買力最強的要數韓國人與日本人,畢竟離咱們近些,根靠著根兒,對中國的東西知根知底。這些「黃皮老外」只要近攤兒,攤主們便把一旁藏著掖著的盒子挪出來,神秘兮兮地朝四周打量一番,然後再打開盒子,低聲說:「新近到的貨,老東西,昨天別人出到幾千塊錢沒賣,特地留給你的!」為什麼要故作神秘呢?第一,依照國家《文物法》規定,一切出土文物都歸國家所有。第二,大多數文物是不能賣給外國人的。這第三嘛就是生意人慣用的伎倆了,就算盒子里裝的是一件低仿品,他們也要如此這般地故弄玄虛一番,讓你覺得他就是一個盜墓賊或者是個銷贓的,東西不能公開示人。


也許有人會問:明知道盜墓銷贓都是犯法的,還有人去冒充呵?有哇,怎麼沒有?潘家園遍地都是!這些人就是被舉報了也不過是去派出所轉一趟而已,因為他們都不是真正的盜墓賊,他們的東西絕大多數都是仿製品。當然,若是換了別的交易場所,照理說販賣假冒偽劣產品也違法,可就搞不懂,在潘家園,不說是光明正大卻也是心照不宣,賣假的理直氣壯,就是買主打上門來也臉不紅、心不跳,一種人是咬緊牙關不認錯:「什麼假的?誰能證明它是假的?出示鑒定證明呵!」這古玩鑒定吧也就真怪,諸多鑒定公司都只給出具「真貨」的鑒定書,沒人給出具「假貨」的文字依據;還有另一類讀了幾句書,稍微有涵養一些的賣主,你一旦買了假貨找回來,他們會笑嘻嘻地陪你調侃:「真要是到代的文物,您幾百上千塊錢就能買到?那不太虧了兄弟我嗎?」買家「吃藥」了也自認倒霉,一句自嘲:「又交了一回學費!」轉身又上別的攤兒上「補倉」去了。


再回頭看看那些淘寶的韓國人和日本人,他們大多都是道兒上打滾的「回頭客」,不管你賣家如何「演戲」,他行他素。他們買的主要是瓷器,拿在手上眯著眼遠看看、近瞧瞧,再看看底、敲敲身子,然後用不同倍數的放大鏡對口沿和一些開片或裂紋仔細觀察,有的還用10倍以上的簡易顯微鏡貼著釉面看氣泡、看沁。看準了,是老貨,就討價還價,他們出的價一般比國內買主和歐洲客人的要高一些,因為這些人大多都是些文物掮客,將淘到的中國文物走各種路子運回本國倒賣賺大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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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很偶然的機會,我認識了一位韓國古董商朴先生。十幾年前,朴先生還只是一位古代韓國瓷的普通收藏者,正式職業是小學教員。他告訴我,他第一次來中國旅遊,就悄悄讓導遊小姐把他帶到潘家園「鬼市」。


「十幾年前這裡的真貨多的是,哪像現在遍地的假貨!」朴先生津津樂道地回憶:他第一次上「鬼市」,就淘到兩套明代的韓國青瓷酒具,拿回去以後轉讓了一套給一位藏友,沒想到那個藏友給了他一大筆錢,讓他喜出望外。後來他聽說,那位朋友將那一套酒具送拍賣行拍賣了,價格翻了十幾倍。就這樣,每年寒暑假,朴先生都會來中國淘寶,後來還在漢城開了一家古玩店,所賣物品基本上都是從潘家園、大鐘寺等地購得。我問他:「你買這些文物上飛機沒人查你?」朴先生笑著說:「扣過兩次貨。後來我採取摻水的方法,就是買一大堆假貨,中間夾帶幾件真東西,通通照著現代工藝品填表報關,很輕鬆就出去了。」


「中國文物造假的水平全世界最高,就是中國海關自己的專家也無法準確辨別出來!」末了,朴先生又笑眯眯地補充了一句。


我留意到,像朴先生這樣經常穿梭於潘家園的港台以及東南亞一些國家的古董商很多,其實他們自己清楚,從潘家園買回去的東西,能有百分之幾是到代的老貨就不錯了,可是賺錢是商人們永恆的邏輯,不管真貨假貨,反正帶出去以後有市場、能賺取好利潤就行。好笑的是,咱們國內有一些有錢的「燒包」,竟然千里迢迢奔國外再把那些個假貨倒騰回來,弄張發票,過海關時戳上一個「火印」,表示「流傳有序」了。倘若這些主兒把買回來的假貨「金屋藏嬌」、自我欣賞或顯示文化品位以抬高身價也行,於世無害。可很多人卻不這樣,他們圖的還是錢。這些真假尤物回國後或被現買現賣,或被暫時囤積起來,待價而出。


在潘家園的常客中,大家最願意津津樂道、口口相傳的故事,大多都與「撿漏兒」有關。儘管這些故事的內在邏輯如同打麻將的癮君子一般——報喜不報憂,但是,那一個個從潘家園地攤上脫穎而出的「灰姑娘」與「黑馬王子」,卻似乎是「潘家園口頭文學」中的永恆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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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化寶貝」


這一夜,詩人徹底失眠了。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他就開車去潘家園,逢人就說:「昨晚看了鑒寶節目嗎,那件估價900萬的成化寶貝本來該我買的!」


藏友李某曾經是一個頗具靈氣的年輕詩人,曾多次獲得過文學大獎,經常在電視、網路等媒體上光鮮亮相。除文學創作外,他還開了一家文化公司,生意挺火。後來,在一次筆會上,他偶然聽人說起潘家園的盛事,便萌生就此題材寫一部電影劇本的想法。於是,在2004年下半年,他走進潘家園體驗生活,而且很快認識了一批古玩收藏界的朋友。


不管這位年輕詩人那一年進潘家園的初衷是什麼,不到半年時間,他很快就痴迷上了收藏,成為京城古玩市場的「常客」。這轉變還得從一隻用尺量不到2寸,用秤稱不足2兩重的小茶杯說起。


那隻茶杯的全名說出來嚇人一跳——「成化鬥彩雞缸杯」,它是收藏圈內人人都夢寐以求的寶物。其實茶杯上面的圖案內容很簡單:兩群雞、三組花草、四隻螞蚱外帶「大明成化年制」六字款。茶杯上的色彩也很單調,用藍色青花勾的邊,用紅綠黃紫4色填的彩。說到底,這「嚇人」就嚇在錢上面:1999年,一隻這樣的杯子在香港蘇富比拍賣會上曾賣出2917萬港元的天價。古玩行里大家都知道一條收藏定律:「物以稀為貴」。就是說,同樣時代、同樣品質的東西,存世量越少越值錢。這成化朝鬥彩雞缸杯就符合了這一條,要是按照國內權威說法,目前全世界存量不到5隻。可就是如此珍貴的東西,竟然就被剛剛試水收藏的詩人給撞上了。


「緣分!」詩人總是這樣嘆息。那天,他剛從潘家園北門下車,被一個從江西來的游商喊住。那人神秘兮兮地從口袋裡掏出一隻塑料袋,塑料袋裡包著3層報紙,報紙裡面包了一隻小紙盒,打開小紙盒,裡面裝著一隻饞死人的成化鬥彩雞缸杯。


「到旁邊去看吧,大門口人太多……」那人警惕地朝四周看看,把詩人帶到東邊圍牆腳下。詩人拿起那隻雞缸杯,看看釉面、看看色彩、看看底款,然後再用大拇指壓住杯身向前推移。結論是:胎質白而細膩、釉質肥潤、色彩到位、底款字跡青花下沉、字形稚氣中透出老到、手感潤滑如玉似童膚……


「多少錢?」


「10萬。」


「1000!」


「您不存心買……」那人一邊說一邊重新將雞缸杯裝進小紙盒裡。


「2000吧!」


「不行……」那人又用報紙一層層將小紙盒包裹起來,裝進塑料袋。


「3000,行不行?再不賣就算了,還不知道你這東西是真是假呢!」那賣主果然停下了「收工」的動作,誠懇地說:「這樣吧,您要是存心買,我就說個實價,5萬塊!再少我就要賠錢了。」


「哎呀,5000吧,再多我也買不起了。」


「那咱們就無緣了,下次吧!」賣主轉身走了。詩人心裡痒痒的,表面還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他不遠不近地跟在那人後面,打算等他賣不掉了再接著砍價。誰知道沿著圍牆沒走多遠,就發現剛才一直在旁邊觀看的一個中年人趕上賣主,將雞缸杯要過去看了兩眼,迅速點了4萬塊錢,成交、撤離。詩人傻眼了:那買貨的主子他眼熟,也是潘家園的常客,是個老手。他能掏出幾萬塊錢眼皮都不眨一下,證明物有所值。


過了一段時間,詩人把這檔子事漸漸淡忘了,可偏偏在一個星期六的晚上,他又遭遇了那隻該死的雞缸杯,不過這一次是在電視節目里看到的。他突然發現參加本期鑒寶節目的一位持寶人非常眼熟,待鏡頭推上特寫——不就是前不久在潘家園買走那隻成化鬥彩雞缸杯的中年男子嗎?


最後,主持人宣布:「……經專家鑒定,這隻成化鬥彩雞缸杯,確是成化官窯真品,存世稀少,極為難得,保守估價900萬元人民幣!」


這一夜,詩人徹底失眠了。第二天正好是星期天,一大早他就開車去潘家園,逢人就說:「昨晚看了鑒寶節目嗎,那件估價900萬的成化寶貝本來該我買的,放過了,真該死!」


從這天起,詩人進潘家園的初衷徹底改變了,體驗生活、創作劇本的意圖漸漸淡出腦海,瘋狂地搜寶撿漏、囤積古董則成為他的生活主導。特別是對「成化鬥彩瓷」,他更是情有獨鍾,只要碰上他自己認為「開門」的東西,即便一擲千金,他也在所不惜。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只要是成化寶貝,就不能再放過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由此,那些擺攤兒的瓷器販子便暗地裡給他取了個外號——「成化寶貝」。


兩年後,「成化寶貝」基本上停止了寫作,並且賣掉了自己的文化公司。接著,由於經濟拮据,他的寶貝兒子撤出了收費昂貴的「貴族學校」,本來按夫妻分工在家裡相夫教子的嬌妻也不得不去朋友公司里打工,以維持家庭日常開支。


我有幸應邀去「成化寶貝」家做客,一套四居室的高檔住房裡,從客廳到卧室、廚房、衛生間,只要是有空地,到處都擺放了他買回來的「成化寶貝」。他告訴我:光是「成化鬥彩雞缸杯」他就有500多隻。「這些成化寶貝都找專家鑒定過,隨時都可以開出鑒定證書。那些專家眼睛再不濟,就按1%的比例計算,起碼也有四五隻是真的吧?拍賣價那也是上億資產哪!」他說。


我問他,既然手頭那麼拮据,為什麼不拿幾件東西出去拍賣?自古至今,有多少藏家能只進不出,不走以藏養藏之路?他告訴我,拿過,有些東西拍賣公司不認,有些東西進入拍賣後買主不認,所以至今一件都沒能出手。


「別著急,總有一天大家會覺悟,認它。到時候上哪兒找這些國寶去?咱們是先知先覺呵!」「成化寶貝」反過來安慰我說。


「成化寶貝」的冷靜沒能維持多久,下賭注似的收藏就像一個無底洞,很快將他的財產與自信抽吸殆盡。前年,為了收購10件「成化鬥彩官窯瓷器」,他變賣了房產,借住到一位出國工作的朋友家裡。去年,通過一位專家介紹,香港一家拍賣公司找到了「成化寶貝」,要上拍他的成化鬥彩精品,但前提是要求他送拍的東西必須經過權威科研部門進行儀器測定。於是,「成化寶貝」挑選了幾十件有專家鑒定證書的「成化精品」,花了幾萬塊錢送交北京的一家專業機構進行儀器測試,結果很慘:無一通過,全部為贗品。至此,這位原本前程似錦的年輕詩人精神徹底崩潰了,接著,老婆又帶著孩子離開他回東北老家。他獨自一人靠親友接濟、加上賤賣一點贗品維持日常開支,得空了仍舊在京城各大古玩市場里瘋說、瘋逛。成天見人就重複一句話自我解嘲:「本來我看準了那隻成化雞缸杯,真該死,給別人買去了,900萬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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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寶莊園」


來潘家園「淘寶」的,不只是衣食無憂的小資產者,在我的藏友中,不乏一些中小型私營或國營企業的老總。


河北某地有一位企業家,前些年聽人說香港巨富李嘉誠等人都比賽似地收藏古董,以示企業文化或個人品位,就想學樣兒。他先是在一些拍賣公司的小型拍賣會上買回一些價格不貴的「古瓷器」擺在辦公室里裝潢門面,後來覺得自己上了路,有點玩上了癮,碰上到北京辦事,少不了去潘家園「撿漏兒」。趕上後幾年股市慘淡、房地產低迷、文物市場跑火,加上這主兒已痴迷古瓷,便有傾向性地將資金轉戰藝術品市場,大量買進各個朝代的「精品」瓷器。漸漸地,這些寶貝兒沒地方擱了,這位企業家又斥資千萬,蓋了一幢四層樓、佔地一千多平方米的房子,專門存放文物。後來,他聽人說北京的藏家馬未都開辦了一家私人博物館,便親自進京參觀考察了一番,回到河北後也放出風來要辦一家私人博物館。有人提醒他:「您那些個寶貝鎖在自個兒家裡光是自己看看、朋友們賞賞沒問題,可真要辦博物館了,您最好要找幾個專家給鑒定鑒定,別鬧出笑話來,再說要想通過文物部門批准,也省不下這趟手腳呵!」


於是,那位有錢的主兒親自開車再次來到北京,找到一位資深文物鑒賞家,請他過府鑒寶。碰巧那位教授是我的朋友,一個電話,聽說有很多寶貝可賞,我邀了其他兩位朋友陪教授一起,隨那位企業家去了河北。


這裡的藏品跟別處不一樣,不是按朝代劃分擺放,而是按釉色和器型陳列,色彩斑斕,顯得特漂亮。歷朝歷代的名瓷精品琳琅滿目。可以這麼說,故宮和國家博物館有的這裡都有,它們沒有的,這裡也有。什麼北宋汝窯天藍鏤空瓶、鈞窯帶字型大小的紅釉洗;南宋官窯貫耳瓶、哥窯爐;還有幾十件元青花、明五彩、清官窯器,就連搜世難覓的後周「柴窯器」都有十幾件。置身其中,好似進了一個「國寶莊園」!


主人一面向我們介紹藏品的來歷,一面告訴我們其中一些大件的買價。他說,不算院子和房子的投資,光是這一屋子東西他就花了七八千萬。我的教授朋友一邊看一邊聽,一面點頭一面想,不時讚許兩句:「嗯,不錯、不錯……」專家一誇獎,我們幾個跟班的藏友自然是忙得屁顛兒屁顛兒,胎、釉、型、口、底、工,眼看、手摸、鼻聞。你要知道,像這樣的珍品,擱博物館裡頭別說上手摸,你想隔著厚厚的玻璃多看幾眼,人家都防你跟防賊似的。不過看了一陣我也懶得看了,這些東西怎麼越看越不靠譜?可是專家卻還在心不在焉地叫好,我低聲問他:「真的不錯?」他沒回答我,只顧繼續跟著滔滔不絕的主人往前看。


折騰了大半天,終於看完了東西、聽完了故事,然後飽餐一頓。回京前,我那位專家朋友跟那位河北的企業家說了兩句話,第一句:「這麼好的房子擱這些瓶瓶罐罐多可惜,租出去一年怎麼也能賺十幾萬。」主人連聲說:「值值值,能藏到這些國寶是我的緣分啊!再說嘍,我這一屋子東西怎麼也值幾十個億吧?」專家接著又說了第二句話:「東西再好,有人認才行啊!買了這麼多東西足夠了,你就別再買了,空出錢來把生意做得更大吧!」可主人對此全然不在意,引經據典說:「現在生意難做,利潤越來越低,美國人做過統計,做藝術品投資的回報率是25%,遠遠超過房地產的回報,風險嘛要比股市低得多!」


「嗨,我說,這主子的東西怎麼越看越不靠譜呵?」路上,我問專家朋友。


「幾乎全假,一千多件東西,真品不上十件!」


「那你為什麼不實話實說?」


「真實話實說不就要了他的命嗎?連房子一個億的投資呵!擱誰誰受不了。再說就算我不認他還會去找別人,別人再不認他再找別人,最後指定能找到一個認的人,我好歹還暗示他別買了,換上個火上澆油的,那他還不再買一屋子東西?」


這就是現代版的神話王國潘家園,它有著講不完的故事、淘不盡的寶貝,儘管這些故事中的小人物大多都有著與「成化寶貝」大同小異的悲劇結局,儘管像「國寶莊園」的主人那般陷入噩夢不知醒的中產階級不斷公演自殺性的賭博遊戲,但潘家園仍舊像一塊具有魔力的磁鐵,牢牢地吸引著一批又一批慕財淘寶者的心。前面的人倒下去了,後面的人緊緊跟上來,前赴後繼,不撞南牆不回頭,撞了南牆也不回頭。猶如當初「成化寶貝」寫的一首詩:「即便它是一片沙灘,我也要在沙海里淘金;就算它是一個陷阱,我也要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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