檔案揭秘：袁世凱離奇的隱居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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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8年11月14日傍晚到15日下午，24小時之內，清光緒皇帝和慈禧太后相繼去世，大清帝國的最高統治者發生更替。慈禧太后在病逝前，先任命光緒皇帝的弟弟載灃為攝政王，命其將3歲兒子溥儀送入宮內；然後又立溥儀為嗣皇帝，命攝政王載灃監國，掌管國家軍政大事。而載灃上台後的第一件重大決策，就是罷免權傾朝野的袁世凱，令他回原籍養病，從此袁世凱開始了為期兩年多的「隱居生活」。

那麼，載灃為何急於對付袁世凱？袁世凱為什麼選擇彰德，而不是自己的家鄉項城隱居呢？野心勃勃的袁世凱會甘於隱居嗎？為了不招致朝廷猜疑，袁世凱都做了哪些掩飾工作？而在隱居的背後，他又為復出做著哪些準備？本期檔案揭秘，李涵為您講述：袁世凱離奇的隱居生活。

光緒的親弟弟載灃成為大清帝國實際最高統治者，這對袁世凱是一個致命的威脅。載灃一直對袁世凱在維新期間出賣光緒懷恨在心，再加上袁世凱權傾朝野，手握新軍，成為滿洲貴族的心腹大患，載灃必欲除之而後快。可當他與軍機大臣奕劻、張之洞等人商議時卻遭到反對，優柔寡斷的攝政王最終放棄殺掉袁世凱的念頭，而是罷掉他的官職，令其回原籍養病。1909年1月6日，袁世凱乘車回河南，開始了他兩年多的「隱居生活」。

罷官後的袁世凱時時處處做出一種絕緣於政治的隱士姿態。他先到汲縣和輝縣居住，這裡有他購置的大量田地房屋，更有世外桃源般的山水風景。百泉和蘇門山是輝縣著名景觀，袁世凱經常約人遊覽，還仿效古代名士或題聯或作詩，極力打造一種隱逸氛圍。

幾個月後，袁世凱移居彰德城北門外的洹上村。彰德也就是今天的安陽，洹上村因洹水從村前流過而得名。這裡雖然有水，但是無法與輝縣山水相映、自然天成的隱居環境相比。為了彌補這點缺失，袁世凱極力打造人工隱居環境。他在洹上村購買了一座佔地200多畝的莊園，在裡面種植瓜果蔬菜、蓄養家畜，而園內最大的亮點是他修建的一座花園。園子里有花草樹木，有珍禽異獸，有假山，有人工湖，好一派閑居風情。袁世凱為之題字，美其名曰「養壽園」，以示將在這裡寄情終老、頤養天年之意。

洹上村因是袁世凱「隱居」之地而名載史冊。此地本來沒有人居住，整個村子完全是袁世凱從無到有「親手締造」的，全村只有袁家一戶。所以，應該叫「袁氏莊園」更為合適。

那麼，袁世凱為什麼選擇彰德，而不是自己的家鄉項城隱居呢？

袁世凱生於河南省項城縣袁寨，其父袁保中有8個子女，嫡出、庶出各半，也就是正室和妾室所生的孩子各佔一半。袁世凱排行第四，為妾室所生。袁世凱做山東巡撫時，母親劉氏在天津病逝，靈柩運回項城，打算與袁世凱的父親合葬。但此時，以嫡子身份主持家務的二哥袁世敦認為劉氏不是正房，堅決不準其正門出殯，也不能埋入祖墳正穴和袁保中合葬。儘管袁世凱此時已經頗有權勢，但限於倫理綱常，只能和哥哥爭執，最終甚至跪下哀求，也沒有得到許可。袁世凱最後只得另購墳地，才算讓母親安然入土，但也因此和袁世敦鬧翻了臉，盛怒之下與之絕交，從此永遠不回項城老家。

至於袁世凱為何選擇彰德隱居，跟一段歷史典故，以及自己的一段輝煌歷史有關。

1906年9月，清廷在彰德舉行大規模的軍事會操，袁世凱是閱兵大臣，統領指揮北洋官兵4萬多人，還有各國駐華官員和記者500餘人參加。正是在這次會操上，袁風頭出盡，名聲大振，更被朝廷看作是棟樑之臣。

其實，袁世凱對彰德早有耳聞。此地乃是袁世凱自認遠祖袁紹的發祥之地；相傳商朝名相伊尹在朝中遭人誹謗，到洹上隱居三年，後來商王親自到洹上迎其復任。袁世凱自從和二哥鬧翻之後，就把彰德當成了故里。還在小站練兵時，就在這裡買下了200多畝地——只是沒想到幾年後就派上了用場，而且自己的境遇，與3500年前的伊尹何其相似！

袁世凱選擇彰德營造「大本營」，極有講究和心計，將所能聯繫上的古代典故和今天的實際情況全都考慮到了。洹上村坐落在洹水以北百步之遙，此地乃華夏根脈；向西半里多地即商朝都城——殷墟；東走300步，就是1901年「兩宮迴鑾」的南北官道，袁世凱因護駕有功，深得慈禧太后的歡心，成就了8年的飛黃騰達。另外，此地位於晉冀魯豫四省交界處，而京漢鐵路恰從這裡通過，北上京師，南下江漢，不過一天車程。

於是，周圍的老鄉便時常看到那位身材肥碩、圓顱短頸、兩眼炯炯有神的曾為「一品大員」的袁世凱，坐著四人肩扛的太師椅在建築工地視察，步量目測地來回溜達。其長子袁克定負責設計監工，二子袁克文負責亭台樓閣的詩文字畫，管家袁乃寬負責建造營運。全家人忙得不亦樂乎。

5個月後，一個大致正方形，集花園、住宅、兵營以及小型農場、人工湖為一體的綜合性園林院落，便初具規模。又經過一年多才全部完工，花費數十萬兩白銀。單門獨戶的這個村落，面積比大觀園還大，圍牆高度和故宮有一拼，京漢鐵路還特地在這裡設有一座小站。當年，半個中國的權貴都要來此「朝拜」。

「洹上村」是袁世凱命名的，但周圍十里八鄉的泥腿子叫不慣這個文縐縐的名字，一口一個「袁宅」「袁寨」。

彰德成了袁世凱「龍興」之地，他臨終前還念念不忘地留下遺言：「扶柩回籍，葬吾洹上。」

但袁氏莊園的封閉，使外界特別是清廷無法知曉裡面的情況，於是袁世凱在上海《東方雜誌》刊登了一幅垂釣的照片。照片中的袁世凱頭戴斗笠，身披蓑衣，端坐船頭，寧心釣魚，儼然一個淡泊名利的釣魚翁。這其實只是袁世凱的作秀，目的是消除清廷對他的疑慮，從而保證他的安全。

清廷未必好欺騙，事實上清廷曾派大量探子監視袁世凱的一舉一動，比如表面上護送袁世凱回籍的袁得亮就是一個。袁世凱何其精明，於是極盡拉攏之能事，又是送錢又是送物，最終成功的把袁得亮拉攏過來。袁得亮向清廷發去的彙報材料，都是在袁世凱的授意下完成的，袁得亮反而成了袁世凱藉以減輕清廷警惕的工具。

袁得亮只是清廷在明處布置監視袁世凱的一顆棋子，在暗處還有好多顆。袁世凱對這一點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他只有做足「隱居文章」來消除清廷的猜忌。

袁世凱罷官後是希望復出的，這一點從他遷居彰德就能看出來。彰德位於當時最重要的鐵路幹線京漢線上，交通便利，是北上進京的必由之路。袁世凱居住在這裡，便於他加強同外界聯繫，收集全國信息，及時了解清廷動態。

在「隱居生活」的背後，袁世凱進行著頻繁的政治活動，他甚至在家裡設置了電報房以方便對外聯繫。他聯絡的政治勢力非常廣泛，《袁世凱未刊書信稿》中提及的人中，有朝中重臣、封疆大吏、北洋舊部、社會名流，乃至西方人士。為了東山再起，他苦心經營。

那麼，跟他聯繫的都有誰？他人退心不退的苦心經營著什麼呢？檔案揭秘，李涵正在為您講述：袁世凱離奇的隱居生活。

袁世凱隱居後，首先不甘心放手的就是自己一手建立的北洋新軍。

1895年12月至1899年12月，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練就了中國第一支新式軍隊——新建陸軍。在練兵過程中，袁世凱特別注意向官兵施加個人影響，使這支隊伍只知有袁世凱而不知有大清。後來的北洋軍是在新建陸軍的基礎上擴建而成，至1905年北洋軍六鎮正式形成，其第一鎮為清廷控制，其他五鎮的統制如王英鍇、張懷芝、段祺瑞、吳長純、吳鳳嶺、王士珍、趙國賢等，都是袁世凱小站班底的核心人物，他們的部下也大都是袁世凱的大小親信。

袁世凱被罷官以後，攝政王載灃加緊向皇室集中軍權，袁世凱的舊部因受到排擠而對清廷失去信任，這更加使得北洋將領人心向袁。但清廷也深知要維繫統治還必須得依靠北洋軍，因此在打擊袁世凱的同時並沒有打擊整個北洋勢力，這使得北洋勢力保存下來。

徐世昌在袁世凱被免後調入北京任尚書，後升任內閣協理大臣。徐世昌是袁世凱在天津小站練兵時權力僅次於袁世凱的二號人物，在北洋軍中也很有威望，而他更是袁世凱的頭號親信。袁世凱與徐世昌這時的密切往來，成為袁世凱間接控制北洋軍的一個手段。北洋軍的一些高級將領如段祺瑞、馮國璋等不時到洹上村向袁世凱請示彙報。每逢過年和袁世凱的生日，很多北洋軍官都會到洹上村來探望，而袁世凱對來賓都是熱情接待，極力拉攏，因為他深知這是他重新出山的資本。

除了軍權，朝堂之上的政治動向也是袁世凱密切關注的。所以，他與朝中很多權貴都保持著密切聯繫。

慶親王奕劻是晚清政壇的皇族權要，其貪婪成性是眾所周知的。袁世凱投其所好，與其結交，兩人往來密切。早年袁世凱就曾向奕劻賄賂一張10萬兩的銀票，數額之巨大出乎奕劻的意料，從而引起奕劻的重視。之後，袁世凱對奕劻的賄賂更是常態化：月有月規，節有節規，年有年規，供奉不斷，慶王府中的婚喪嫁娶等各項費用，一概由袁世凱的直隸總督衙門代付。

為了進一步拉近關係，袁世凱與奕劻長子載振結為兄弟。被罷官以後，袁世凱依然與奕劻保持密切聯繫，繼續施以賄賂。最終，貪財的奕劻對袁世凱的復出起到了重大作用，沒有他這個內閣總理大臣對攝政王載灃的勸說，清廷是不可能起用袁世凱的。

除了與權貴保持密切聯繫，袁世凱也在積極爭取立憲派的支持。

清末隨著立憲運動的發展，立憲派逐步壯大起來，成為政治舞台上一支重要力量。1911年4月出台的「皇族內閣」令立憲派大失所望，紛紛要求清廷改組內閣，重用漢臣，並推舉立憲派領袖張謇進京考察。張謇決定進京之前先拜訪了袁世凱。袁世凱早年在淮軍將領吳長慶那裡結識了張謇，後來袁世凱棄吳長慶而攀附李鴻章的行為使張謇大為不滿，寫絕交書對袁世凱大加羞辱，從此二人斷絕往來。立憲運動以來，為爭取袁世凱對立憲的支持，張謇又與袁世凱恢復了聯繫。因此，二人算是故交。

收到張謇要來拜訪的消息，袁世凱很是興奮，因為他深知張謇代表的是千千萬萬的立憲派人士，得到張謇的支持就等於得到立憲派的支持。5月11日下午，袁世凱接待了來訪的張謇，他看到張謇態度十分坦白誠懇，於是也向張謇表明了心跡。袁世凱當面表示，有朝一日能出山，一切當遵從立憲派和張謇的意旨而行，並且要求張謇同他合作，把他的意思傳達到立憲派中去。通過這次短暫的會晤，袁世凱與張謇在政治上達成默契，取得了立憲派的支持。武昌起義後，張謇曾給袁世凱通電「甲日滿退，乙日擁公」，意思是，今天滿清退位了，明天我們就擁護你，以此表明立憲派對袁世凱的支持。

武昌起義爆發的第二天，消息傳到洹上村，這一天恰好是袁世凱的52周歲生日，他正在接受賓客的拜賀。在袁世凱看來，武昌起義爆發的消息是他最大的生日賀禮，因為他東山再起的機會終於來了。從這一天算起，到10月30日袁世凱離開彰德南下督師，共20天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袁世凱與清廷討價還價，要權要錢，全力為自己的復出做好鋪墊。

1911年10月14日，清廷發布上諭，任命袁世凱為湖廣總督，督辦剿撫事宜。袁世凱立即上奏摺回復了清廷，奏摺中說道：「惟臣舊患足疾，迄今尚未大愈。去冬又牽及左臂，時作劇痛。然氣體雖見衰頹，精神尚未昏瞀。近自交秋驟寒，又發痰喘作燒舊症，益以頭眩心悸，思慮恍惚……已延醫速加調治，一面籌備布置，一俟稍可支持，即當力疾就道，藉答高厚鴻慈於萬一。」

這份奏摺看起來是抱病推辭不想復出，但袁世凱稱病的同時還表示病好後即可出山，這番表態是有原因的。清廷雖然任命袁世凱為湖廣總督，但沒有真正授予他軍事調度權，軍務由清廷親自掌管，前線的指揮權歸蔭昌，袁世凱充其量是蔭昌的一個副手，他當然不會滿足於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他向清廷上這份奏摺的真實目的在於要權。他本來就是裝病，病好沒好都在他自己說，這樣與清廷討價還價時就佔有了主動權。

袁世凱認準了能為清廷收拾局面的人非他莫屬，於是逐步向清廷提出了出山的八項條件，包括募兵、籌餉、不為遙制、調將三條、寬容被裹脅者、賑災等。這些條件大部分與軍事有關：如募兵一條要求將直隸、山東、河南等地曾入伍的壯丁調集萬餘人，編練二十四五營，帶往湖北，以備剿撫之用；籌餉一條要求度支部先撥款400萬兩以備軍用；不為遙制一條要求軍諮府和陸軍部不可遙控指揮，遙為牽制。

又如調將三條：令王士珍襄辦軍務；令馮國璋到彰德籌商軍務；調集將領張錫鑾、倪嗣沖、段芝貴、陸錦、張士鈺、袁乃寬，並令第四鎮統制吳鳳嶺訊赴前敵。顯而易見，袁世凱出山的條件就是要在集結北洋舊部的基礎上重掌大清帝國的軍事大權。

除了「不為遙制」這一條，其他的清廷大部分照準了。袁世凱並沒有滿意，他繼續在洹上村裝腔作勢，同時暗中授意前線作戰的馮國璋「慢慢走，等等看」。在清廷與袁世凱僵持的幾天中，10月22日革命軍佔領長沙、西安，湖南、陝西獨立；23日九江新軍起義；25日廣州鳳山將軍被刺殺。清廷被迫於27日召還蔭昌，授袁世凱為欽差大臣，節制和調遣所有派出的軍隊，並令袁世凱全權處理湖北軍務而不必聽令于軍諮府和陸軍部。袁世凱見自己的目的基本達到，才於10月30日南下督師，徹底結束了兩年多的「隱居生活」。

袁世凱是清末最具實權的人物，在被罷免的日子裡他沒有修身養性，而是處心積慮想怎樣能重掌大權，私心貪慾進一步膨脹。復出後的袁世凱雖然在客觀上為清王朝的傾覆有所助力，但最終卻成為阻擋中華民族進步潮流的絆腳石。

《文史精華》張亞慶李寶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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