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是圖書館的模樣——關於萬邦書店

文史 06-22

天堂是圖書館的模樣——關於萬邦書店

天堂是圖書館的模樣

關於萬邦書店

作者丨默默

（作者系80後詩人，」詩翼閱讀「品牌創始人）

天堂是圖書館的模樣——關於萬邦書店

閱讀，是一種生活方式

今年2月22日萬邦書店曲江龍湖星悅薈店正式對外營業。一個藏身於現代商業實體內部深處的坐標再次點燃了我們對閱讀的渴望。站在我們面前，它換上了嶄新的衣服，曾經堅守的信仰和品質依然在血液中不斷循環。彷彿來不及沉浸於對關中大書房的懷念中，我們的眼球便被萬邦書店再添新喜的熱鬧景象所吸引。可以抗拒悲傷的力量除了時間之外，似乎只有喜慶的事物才能產生這樣的作用。情緒的化學反應沖淡了傷感，我們便在遺忘之間開始了新的生活。

去年5月，萬邦書店·關中大書房要搬遷的消息一經傳出，便引起了西安社會極大的關注。2004年成立，經歷11載後最終沒能在時代喧囂的浪潮中存留下來。小寨百隆廣場那個吸引眼球的舊大車軲轆，輾轉走向何處？它帶走了時間沉積的泥沙和我們青春的腳印。作為關中大書房精神與使命的象徵，它的意義同樣契合了萬邦書店的品質，有使命，有責任，有擔當。

作為一個佇立城市的文化坐標和人文高地，關中大書房乃至更多實體書店的命運，如大車輪一樣負重前行，劈開迷霧，註定要在大地上壓出道道車轍。這乃是一個城市符號的軌道。對魏紅建而言，萬邦書店文化基因中濃厚的人文氣息是他一手打造出來的。這應當是他最值得驕傲的地方。畢業於西北大學中文系，早年在西北政法大學當一名教書匠，魏紅建身上經歷似乎總和書又扯不清的關係。

「西安，除了我的這家之外，很難找到有味道的書店。」，這是多年前一位記者對他採訪的片段。時至今日，這句判斷依然最有效。我想西安有味道的書店依然會是萬邦而不是別的書店。如今，1963年出生的魏紅建已過了知天命之年。他親自締造了西安這座古老而又現代城市裡的文化招牌，時間流年，滄海桑田。在哪裡消逝，就在哪裡重建。實體書店對一座城市而言是符號，在他眼裡閃爍的光亮是否就是他曾經的隱士之夢，這個夢他沒有獨自一人享有，而是分享給了更多這座城市生活、工作，為夢想執著的人們。後來，這個夢越做越大，或許這個夢從一個人點燃，傳遞給了一群人，而一群人都在這座城生活棲居。這個夢不再屬於個人，而是屬於一座城市。古老聲響低低悲鳴於現代機械複製的隆隆巨響中，讀城的人看不清城的面孔，城市的夢是冰冷，是凄苦。漫長的等待里書店卻承載了這座城市柔情的一面，它緩緩流淌出的血液，與歷史那些沉睡或蘇醒的名字遙遙呼應。與斷裂抗爭，延續了一座城市的精神血液。

一次詩人胡桑開玩笑說，只有博爾赫斯這樣的老書痴才能寫出「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的詩句。胡桑又何嘗不是一個書痴呢？哲學家皮埃爾·阿多認為，哲學是一種生活方式，不論就其是一種練習和獲取智慧的努力，還是就它的目標是智慧本身而言都是如此。因為真正的智慧並不僅僅吸引我們去知道，它還使我們成為另外一個人。古代哲學的偉大之處也是其自相矛盾之處就在於，它意識到這樣一個事實：智慧是難以企及的，與此同時，它又確信追求精神進步的必要性。

其實，閱讀本身就是對阿多「哲學是一種生活方式」的最好實踐。或許，我們渴望追求的閱讀，就是我們一直想要追求的一種生活方式。「書痴」，是智慧溢出我們身體的罈子的營養液。我們的伯爵在書里，也在我們身體的罈子內。每個人都具備化身為罈子的本能，每個人的企望或許都從書痴開始，向前靠近一步，這便是我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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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安最有味道的書店

11年里，史景遷、梁文道、葉廣芩、許知遠、饒曉志、熊培雲、孫皓暉、朱大可等等，近300位嘉賓來到關中大書房舉辦文化活動。在人群熙熙攘攘的鬧市中，獨有一番寧靜的味道。「就是想做一個店，安靜，文化一些，不時尚的。」萬邦書店總經理魏紅建說。

2015年12月1日晚上，關中大書房舉辦了最後一次文化沙龍，它標誌著一場告別儀式正式拉開了帷幕。我因工作未能參加這場「關中大書房的閉幕式」，對我而言它是一個個人閱讀時代和記憶的終結。儘管記憶會變色，會持續，會發酵，但確切的對於和我一樣的一群而言，這毫無疑問的是一個個人時代的謝幕。或許，想多看一眼卻不曾趕上。趕上了，它卻早已蕩然無存，空空無物。機械複製時代，另一個商家裝飾換面後，又開始了熙熙攘攘的人間生活。當晚，在關中大書房讀了11年書的陶敏頁也來了現場，「這是一個有靈魂的地方，是很多愛書人的文化天堂。」他說。

「我希望，未來有一天。我的書店裡一整面書櫃都擺著某個出版社的書，他們要給我交錢……」，萬邦書店總經理魏紅建喝著咖啡暢想著萬邦書店未來的命運流轉。時間回到2015年5月15日下午，此時他正在接受《華商報》記者的採訪。而採訪的地點則是已在西安人眼中消失的關中大書房。時隔兩年，我從銀川回到了故鄉的省城西安，開始了我人生的另一段生活。

2000年上半年，「萬邦書城」在西安鐘樓郵局旁邊的門面房裡悄然誕生。從此，依靠濃厚的「人文氣息」與城牆、鐘樓一併見證著西安的星辰軌跡，逐漸與這座城人們的生活結合在了一起。後來，書店從鐘樓郵局遷至西安騾馬市。最後，萬邦書城搬遷至小寨東路，開始了它長達11年的新生。

「我每周都會抽出一天去關中大書房，把一周內新上的所有書看一遍。雖然當年的同學們已遍布天南海北，但每當他們回到西安，我們每次都會去關中大書房『木光書吧』聚會，對於我們這些愛逛書店，不愛網購的人來說，關中大書房就是西安城內一個帶有文化地標性質、對知識分子有著人文象徵意義的地方。」現任教於陝西師範大學文學院的楊輝副教授說，「書店具有的文化品位和內涵，是其他媒介無法比擬的。載體不一樣，帶給人的精神體驗也不一樣。像康德、賈平凹、尼采等的經典著作，都需要深度閱讀，網路是無法提供這樣的體驗的。」

時間在變，來萬邦的故事主題卻不曾變。看書，買書，發獃。畢業時為了寫關於海子的詩歌論文，我去了萬邦買下了僅剩的一本《海子詩歌全集》，那是2013年的夏天。如今已經過去了整整三個年頭。這本我最值得珍視的書穩穩噹噹地擺在我書房最顯眼的位置。扉頁留下「購於西安萬邦書店·關中大書房」的字體依舊如初，這是一個人的故事，卻似乎成了一群人的故事。我們堅守的不是別的，而是那些值得我們珍惜的事物。關於關中大書房，關於閱讀，關於購書，關於時間，關於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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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訪萬邦書店曲江龍湖星悅薈店

剛回省城西安，工作穩定不久。我便產生了去萬邦書店看看的念想。在萬邦書店微信公眾號上找到客服的電話，下班後撥過去詢問書店下班的時間。一直處於佔線狀態，死活也沒打不通。最後折騰一番，找到了萬邦書店曲江龍湖星悅薈店的電話。撥過去，終於如願打通了。便查詢好路線，匆匆前往目標地。書店藏匿於曲江龍湖星悅薈一層靠西的方向，有些酒香不怕巷子深。繞著曲江龍湖星悅薈轉了一圈，沒看到書店的模樣。便詢問保安，在他的指引下沿著北門進入，一直往西走最終看到了一個屬於心中企望的書店。

四處走了幾圈，停停看看，難掩內心雀躍。進入書店，首先看到的每月暢銷前10名的書集中靠南一次羅列的展架。進門左邊則是西安一家名為「山隅」的香料鋪體驗專區。繼續向內走，目光轉向收銀台及飲品、甜食操作台。腳步停頓間，一個很斯文的90後小夥子上來問我：找什麼書？便詢問有沒有張新穎的《沈從文九講》。他和我一起去收銀台，讓女店員幫查詢後說只剩下一冊。我便和另一個小夥子去找書。因剩下一冊，書不好找。但小夥子還是很利索的就找到了，給我遞了過來。要了杯拿鐵冰咖啡，瞬間又看到了操作台背後的展架上的手提袋，便拿了一個標有「詩意的棲居」字樣的麻布手提袋。結完賬，我獨自坐在距離吧台不遠的咖啡長桌旁。拍照，翻書，愜意的享受下班後的時光。

「智慧因而是一種能夠帶來心靈的平靜(ataraxia)、內在的自由(autarkeia )和宇宙的意識的生活方式。」皮埃爾·阿多說。其實，去實體書店正是基於智慧帶來的心靈的平靜，內在的自由和宇宙的意識。這種生活方式，便是書店存於人間煙火中的普世價值與意義所在。在機器複製時代的碎片化閱讀背景下，我們頭腦的豐富和內在的德性正是從深度閱讀中才能汲取。也正因為此，我創辦了「詩翼閱讀」深度閱讀品牌，這個時代我們需要喬治?斯坦納認為的閱讀方式，」我們不需要浪費時間在不能給我們當頭棒喝的書籍上，而應閱讀像冰斧般，能擊碎我們腦袋裡與精神俄上的食古不化的作品「。這樣的閱讀空間，實體書店便是最好去處。萬邦書店在變，但未曾改變的卻是它繼承的人文氣息，它的味道。保持一種閱讀的安詳，感受時光在書上的流淌。這種生命體驗與周圍狂飆躍進的時代感受截然相反，生命凝固一種單純的形態。在此時，我才能找到屬於自己生命的參照，就像一盞燭台，喚起我們生命的鮮活、寧靜以及豐富等構成的生命意識。

這麼多年，魏紅建一直沒有走出隱士之夢，於熙攘的大千世界之外建築了一片文化空間，這是西安的文化地理坐標之一，執著形成了他的夢想標籤，永不退色。這是一座城市的幸福，他在溫飽線上開始締造了一個民營書店的堅守傳奇。或許，這樣偶爾也會遭人詬病和不解。對於他以及萬邦書店的認識，便是從大學文學概論老師MR.楊開始。後來，比我高四屆的同門師姐畢業後去萬邦書店工作。這樣，我才開始了與它的交集之旅。

人類發明的種種工具中，唯書本為大。除書而外，其他工具都只是人類軀體的延伸。顯微鏡和望遠鏡是眼睛的延伸，電話是嗓門的延伸，而犁和劍是手臂的延伸。書本就大不相同了：書是記憶和想像的延伸。博爾赫斯說，他還說，我心裡一直都在暗暗設想 /天堂應該是圖書館的模樣， /我昏昏然緩緩將空幽勘察， /憑藉著那遲疑無定的手杖。

附：

關於天賜的詩

（阿根廷）博爾赫斯丨譯林之木

上帝同時給我書籍和黑夜,

這可真是一個絕妙的諷刺,

我這樣形容他的精心傑作,

且莫當成是抱怨或者指斥。

他讓一雙失去光明的眼睛

主宰起這卷冊浩繁的城池,

可是，這雙眼睛只能瀏覽

那藏夢閣裡面的荒唐篇什,

算是曙光對其追尋的賞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