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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幾個混混包圍的時候,男朋友自己跑了

賭桌上開著強烈刺目的白熾燈,一張張嶄新的撲克牌在那隻乾淨漂亮的手上翻轉,我穿著旗袍站在旁邊,感嘆那價值連城的腕錶和奢華無比的袖扣,這不是女人的手,是來自男人。


而且是一個生活精緻背景神秘的男人。


他隨行的保鏢和堂主都稱呼他紀先生,場子里的人也對他畢恭畢敬,不管平時對我們怎樣凶神惡煞,在他面前都極其規矩。他年歲不大,不足四十,可氣場陰得很。我當然不會知道他名字,我們這種身份的女人,能夠進來發牌伺候一睹他真容已經是莫大榮幸,怎麼敢探究其他,何況他可不是一般人,排場極大,僅是來打兩把牌,等候他的車便從賭庄巷子口一直排到了長街對面。

看場子的發哥一直說我走了運,能往這位主兒旁邊站那麼一晚半夜的,我非常不解看著他,他察覺到我目光後朝紀先生抬了抬下巴,「知道他是誰嗎。」


我搖頭。


他笑一聲,對我的孤陋寡聞嗤之以鼻,他用力跺了跺腳,把一根煙夾在耳朵上,「以後就知道了,華南這片地,沒他擺不平的事。」


華南環湖靠海經濟發達,是一個密集的三角省份,有兩個特大港口,百分之八十的進出口貨物都由這裡中轉流通,能夠在華南賺大錢,一定有極其高明的手段,可想在江湖裡混出名堂,卻不是那麼簡單,要精通陰謀虞詐,懂得審時度勢,一對自己不怕死,二對別人足夠狠。

這樣風雲變幻的土壤滋生了不少地下勢力,同樣也讓一批不怕死的強頭龍風聲崛起。


我在賭場里花街上都混過幾年,我沒有乾爹,但照樣活得不錯,因為我有靠山,他是我男人。


他明著是這家場子的經理,暗著幹了不少不可說的生意,這些我都知道,但我從來不聞不問,伴君如伴虎,小老虎也是虎,在華南混要是沒人罩著,骨頭都被嚼碎了。


我現在就工作在這片華南亂世的頂級賭場,身份是發牌小姐,也是小姐一種,但性質更極端,我們經常和道上的大爺擦肩而過,玩兒的是心驚肉跳,不伺候平民百姓。


這行里的女人化上口紅便能吞下男人精魄,啟開瓶塞就能喝出寶馬豪宅,那手段耍起來叫一個應接不暇。如果你聽說哪個圈子裡的扛把子出了簍子,被另外一伙人暗算,導火索一定是我們場子的發牌小姐,也只有我們場子的女人,才有資本在男人江湖裡玩兒得這麼漂亮。

我們每天打扮花枝招展,用自己的聰慧和手段應付各路男人,在華南這片領域,所有上層人士我都見過,他們平均年齡四十多歲,對權勢和美色有超乎常人的慾望,講究排場喜好拿腔捏調。


聽人說紀先生性格非常古怪,他並不十分低調,喜歡結交官商充沛羽翼,就連省內最大的仕途政要,也曾是他座上賓朋,交情匪淺。他八面玲瓏的手腕與深不見底的城府,是擁有今時今日在華南地位的關鍵。


紀先生話不多,眼睛也不饞,從來不盯著發牌小姐看,更不會動手動腳,不過他的冷麵透著寒意和殺氣,所以即便他紳士,也沒誰敢到包房伺候,只有我敢。再難應付的爺,我不怕,打狗還看主人,華南天字型大小賭場的後台,也不是吃素的。


紀先生對面的微胖男人,做絲綢和造船生意,都喊他孟老闆,他是賭場里的常客,他最喜歡動手腳,不管是對待手裡的牌還是發牌小姐,我們都反感他,他口臭特嚴重,還喜歡挨人臉說話,我們經常憋一口氣,躲老遠才敢呼吸。孟老闆出老千從沒有人戳破,反而都想要喂他牌吃,在造船行業,他屬於扛把子,這個行業毛利僅次於房產,背後依託政府,風光顯赫,他手握如此龐大優厚的資源,自然受人巴結。


孟老闆懷裡坐著一個女郎,她正偎在他肩頭笑得媚眼如絲,似乎牌非常好,男人低頭吻了吻她臉頰,讓她丟籌碼到賭池內,女人沒有立刻做,而是托腮看向紀先生,「如果再輸,紀先生怕不高興了,我可不敢得罪。」

紀先生神情專註沒有說話,他食指緩慢從手中牌的數字上移開,顯露出冰山一角,我還沒有完全看清楚,便被他重新擋住,他抬起眼眸盯著孟老闆,唇角笑容綻得越來越大,「看來我又要輸。」


孟老闆笑得頗有幾分得意奸詐,「勝敗乃兵家常事,賭桌上生死和戰場沒有區別,都是砍下去一刀,被砍的死於非命,砍人的陞官進爵,紀先生可是混江湖的老油條,這點錢不會輸不起。」


紀先生根本不在乎輸贏,他來這裡很多次,每次都是我負責發牌,記憶里他沒怎麼贏過,不管和誰玩兒幾乎都是輸,可他還非常喜歡賭,據說凡是和他賭過的,再提起他來都諱莫如深談虎色變,好像走出賭場後發生了多麼恐怖的事,不過我所看到的紀先生牌品好,從不計較,臉上也不會因為急怒而泛紅泛白,讓對手看了掃興。


他非常乾脆將手上的牌甩到池子里,「亮底吧。」

他說完這句話身體向後仰靠住椅背,手朝後方伸去,站在旁邊的保鏢立刻遞上一根煙,為他躬身點燃,他叼住煙蒂狠狠吸了一口,透過一團散開的白霧看向對面。


孟老闆女人捏起牌笑著在空中晃了晃,「紀先生今晚和紅桃A還真是有緣,換做任何人都不是您對手,不過幸好孟老闆手上有更好的。」


她一邊說一邊將倒扣放置的牌從桌上翻過來,是一張黑桃A。


孟老闆立刻大笑出來,他額頭眼角有非常細碎的皺紋,看上去奸詐不已,他張開嘴便是陰陽怪氣的腔調,「紀先生,多謝承讓。」


紀先生笑而不語,非常紳士的抬了抬手,示意繼續,我走過去將一份籌碼丟到孟老闆面前的池子里,我把所有牌收到手中,利落沖洗後在桌上捻出一個均勻的半圓,「這一把換德州撲克嗎?」


紀先生說,「我都可以。」


我正準備發牌,這時包房外忽然走入一個黑衣男人,他手上拿著對講機,嘴唇還未來得及合上,似乎剛剛結束一陣通話,他走到紀先生旁邊在他耳畔說了句什麼,紀先生眉頭蹙了蹙,他思索片刻略帶歉意語氣對孟老闆說,「臨時出了點事,我恐怕要先走一步。」


孟老闆手氣正好,他自然對於紀先生中途退場有些不滿,這是真正行家賭桌上的規矩,輸了的一方沒資格結束戰局,就算要走,也得提前四局張這個嘴,哪怕手氣好轉,說出去的話不能更改。


不過孟老闆再不滿也沒直接表達什麼,只臉色不好沉默。


紀先生站起身,手下人為他把椅子拉開,他掃了一眼賭池內堆得很高的籌碼,「是我不講規矩,今天欠下的我會找時機還給孟老闆。」


他說完將黑色襯衣緊挨鎖骨的兩顆紐扣系好,繞過桌角從我面前經過,他走到一半時忽然頓住腳步,轉身看向我,我本來正要送他出去,毫無防備他忽然間投射過來的注視,我站在原地怔住,有些恍惚失神。


我還是第一次距離他這樣近,我們的臉龐彷彿隨時會因為一個前傾的動作而碰撞,我甚至可以看到他胡茬最長的那一根。紀先生長相併不十分好看,但輪廓出奇的硬朗,他五官最出挑的地方是鼻樑,又高又挺,被白光一照,完美得近乎透明。


我不太理解他忽然止住的動作為了什麼,我不動聲色退後了半步,和他保持開距離,他薄唇上叼著半截香煙,顯得輕佻痞氣,他看著我好像在回憶,大約過了半分鐘,他忽然笑出來,指著我似笑非笑說,「馮錦,對嗎。」


紀先生一笑,讓人輕而易舉便醉了。


像春風漫過十里長堤,像清風明月動人心弦。


他一定不常笑,否則眼角不會連一絲細紋都沒有。


他笑起來格外俊朗,鼻子會愈發的堅挺,我才發現他眼尾是微微吊起來的,只是嚴肅面孔不明顯,桃花眼的女人多,男人很少,這樣長相的男人十分精明,再配上劍眉花哨薄情,比擁有一枚薄唇的男人更涼薄。


我不知道該回答什麼,他伸出手朝我胸口位置襲來,為我在那一刻幾乎是屏息靜氣,不是我緊張,而是我發現自己忽然間忘記了該如何喘息,他身上有濃烈的煙味,可不令人作嘔,他氣場太過清冽強悍,就像一股強勁的風,把我捲入浪潮的最中心,我想沒有誰能夠在風暴的漩渦中還安然無恙的呼吸。


他修長纖細的兩指握住我胸口上方的胸牌,似乎覺得這樣親密的接觸再正常不過,反倒是我有些不好意思,他仔細確認了我名字,對自己的記性頗為滿意,「真是馮錦。」


他將手收回,「上一次被牌客扇耳光是你嗎。」


那一次可是我賭場從業生涯的噩夢,我到現在想起來還禁不住瑟瑟發抖。


我們這行做的最久的,也並非絕對春風得意,一路走來辛酸淚不對外人說而已,只把最光鮮的一面顯擺出去,也是虛榮心作祟。我們正式入行前有一門課程,在剛剛被挑選到賭場上班之前,會進行封閉式的訓練,專門有人教我們怎樣去侍奉,從形體到眼神到危機事件處理,每一樣都不會落下,訓練老師是華南最大夜總會的金苑的皮條客商姐,她手下管著華南最靚的姐兒,屬於皮條客中響噹噹的金牌。


怎麼形容商姐的風光呢,她眼睛跟探照燈似的,一眼就能照出你到底有沒有潛力大紅大紫,只要她看中的姑娘,沒有捧不紅的,再經過她的培訓,一定會成為女人公敵,商姐手下的姑娘全都是紅牌,清一色小妖精,不,比小妖精的段位可高多了,商姐就是精,她訓出來的比精還精。


但她有個規定,只要跟了她,就不許走,不管別的場子花多高價格挖,一旦走了,這行就別打算混,有不服氣的小姐不聽這套,背著她和別的場子暗渡陳倉,最後下場挺慘的,商姐挑姑娘的眼光很特殊,並不一定多麼漂亮,但一定有她的味道,別的女人很難複製的味道。


一個場子的頂樑柱紅牌,絕對是別人效仿不來的,場子都是棄車保帥,能培養起來一個頭牌不容易,你想要學她,或者取代她,是不被允許的,除非她自己上了年紀扛不住這份風光,這也就是大批往金苑想賺大錢的姑娘,最後也只淪為炮灰的緣故,馮小憐五年之內,絕不會下頭牌寶座,她背後頂著紀先生。


我不了解其他城市的賭場是否也如此,可由於華南這邊比較隱晦特殊,像紀先生這樣的人非常多,雖然未必都混出名堂,但確實是數不勝數,所以為了迎合伺候好這些人,賭場和一些娛樂城規模都格外龐大,挑選發牌小姐和陪酒女郎的標準也非常高,我們私下對來這邊玩兒的一律稱呼牌客,就像賭場會分為天字型大小地字型大小,紀先生這種檔次屬於天字型大小牌客,是腕兒,場子對發牌小姐的教導宗旨就是他們想要舔腳,我們都不能拒絕。賭場指著他們過活,一晚上輸個六七位數的大有人在,得罪了這號爺,勢力圍堵下賭場開不下去不說,隨便一片地界都會遭到封殺。


而扇我耳光的人,是一個有很變.態特殊癖好的,他姓武,都喊武三爺,派頭足,比不了紀先生,可他在道上混得久,是前輩級的,如果不是利益衝突太大,紀先生也不會貿然和他撕破臉,就是這麼一號人物,走路都橫著,對我們自然不當個東西,他把牌卡在最貼身的衣服里,讓我用牙齒一張張叼了放上賭桌,場子從開業都沒遇到這種要求的客人,他根本就不是過來玩牌的,他是來玩兒發牌小姐的。


我當時不願意干,就朝門口送我們進去的姜環求救,我以為他會幫助我,畢竟他是賭場經理,連發哥都要聽他指揮,保一個發牌小姐算什麼難事,何況我們還有那麼親密的關係,可他並沒有替我出這個頭,他滿臉為難與歉疚,對武三爺的身份有莫大顧慮和忌憚,他看不下去我遭罪,但又沒辦法不顧一切衝上去和他理論,畢竟身份壓死人,最後只能咬牙離開。


我根本不敢喘氣,他走後我雙手被他手下保鏢禁錮住,整個世界天旋地轉全部是武三爺的笑聲,那笑聲讓我毛骨悚然,我身體每每顫動一下,他就會用煙頭在我身上燙一個圓疤,我最怕疼,也最怕熱,我起先還能咬牙不發出聲音,可過了幾分鐘我心理防線在漫長的折磨和恐懼中崩塌,到最後我嚎得嗓子也沙啞喊不出來,那是我最恐懼的一個晚上,也是我至今都不想再回憶的噩夢。


我倒不是那種被男人碰一下就尋死覓活的貞潔烈女,可我也不是隨便就能寬衣解帶的女人,尤其我有男朋友,我比較看重這份感情,因為我也只有這份感情。太多前輩幹了這行後從清純小姑娘變成了賭場一枝花,從最開始被男人摸一下都臊得面紅耳赤到最後認了命,豁出去混得風生水起,在什麼環境學什麼做派,人是一種很容易就隨波逐流的生物。


我挺害怕自己也變成那樣的女人,所以我和姜環說過,如果我還能保住自己,我干到二十八歲我們就結婚,他答應了我,他說不管是否可以保得住,他都會娶我。


可我們都心知肚明,這一行誘惑多,黑暗也多,他不是萬人之上的紀先生,他頭上踩著太多人,而我更是低得不能再低,我們對於五年以後的事都沒有把握,我們都被強大的命運繩索捆綁鉤住,朝前面淌著走。


紀先生舊事重提,讓我有一瞬間的恍惚和心悸,我臉上表情出賣了我對那一晚多麼驚恐,他身後的保鏢對我說,「那晚我們紀先生也在,之後武三爺放過你,是紀先生打了招呼,三爺賣了紀先生一個面子。」


我覺得非常驚訝,那晚我被折磨得渾渾噩噩,到後來已經站不起身子,就癱在地上,我記得進來一伙人,對武三爺手下交涉了什麼,武三爺才下令放我出去,換了席情進去發牌伺候。我一直以為是姜環請了老闆來,我沒問他,他也沒主動提過,因為我根本想不到還有誰能幫我,或者說敢幫我,有這個能力幫我,原來是素昧平生的紀先生。


紀先生在手上戴了一副黑色絲絨手套,他要往外面走,在走之前他問我多大了,我說二十三歲。


他笑著點頭,「名字不錯,聽過馮小憐嗎。」


我知道的馮小憐有兩個,一個是古代歷史上玉體橫陳的馮小憐,另外一個是金苑包夜開價最高的小姐藝名是馮小憐,我對他茫然搖頭,他身後的孟老闆忽然哈哈大笑,「紀先生放在過去,就是大流氓頭子,大流氓最喜歡女人的溫柔鄉了,小馮可不要忘了紀先生的恩情,有機會報答他,沒有你的壞處。」


紀先生也同樣一笑,他沒有再和我說話,而是與孟老闆一前一後走出了包房。


很快賭場里其他小姐都聞聲找過來,她們將我堵在走廊上,我原本還在失神想事情,忽然間鋪天蓋地的香味與旗袍下飛揚的白腿充斥在視線里,我立刻清醒過來,席情嘴上叼著一根剛點燃沒多久的女士香煙,她旁邊聚攏了許多女人,她將那根煙遞到我唇邊,眼神示意我吸一口,我朝她擺手,我從不吸煙,我只喝酒,酒量是在賭場里鍛鍊出來的,很多賭徒都有自己一套迷信,他們要求賭場東南西北四個方向擺放香案和財神,每逢八的時間往火盆里燒一錠元寶,比如八點八分,九點八分等等,連輸三局後就會要求喝杯酒去去晦氣,發牌小姐陪著喝,久而久之我酒量也練了出來。


但我輕易不會出局,除非是紀先生這樣身份,我和席情屬於這個場子里身價最貴的,我們伺候的賭局都是整個場子底牌最大的,席情和我關係還湊合,夜場的小姐和我們斗,真是連渣子都剩不下,外界知道行情的對我們評價都是混風月場的精,因為夜場魚龍混雜,玩得多,賭場是混江湖的精,玩是幌子,交涉摸底是真的。


席情屬於精里的精,連眉眼都透著算計,可她才二十九歲,我私下說她混社會有天賦,她說勾男人就是天賦。我說你怎麼不單幹,華南天下雖然難拼,但對你也不算難事,她很喜歡抽煙,她是老煙槍,她一天要抽掉一盒半,她總是喜歡抽煙時候笑,她有一雙鳳眼,笑起來狹長而狐媚,她喜歡橘色口紅,抹兩層,再上一層大紅,她說話時候嘴唇特別美,我第一次見到有女人連唇都是風情萬種。


她對我說,「我就想玩兒男人,男人搞天下,我搞男人,我多省事啊。」


我當時還很懵懂,搞這個字我不是很清楚,我問她拿什麼搞,她手朝我大腿伸過來,忽然擠入到腿縫裡,我嚇得併攏雙腿更緊,她眯眼笑著說,「拿這個搞啊,不然呢?」


她是我對於風塵的第一個啟蒙者,也是我對於那些男人最初了解的一隻萬花筒。


因為她我明白男人面孔不同,身份不同,駕馭方式也不同,一萬個男人有一萬種搞的途徑,可以這麼說,席情沒有靠山,她的靠山就是自己手段,她在賭場混得有多風光,在男人堆里有多亮眼,背後的經歷就有多殘忍。


席情將我拉到過道里,甩開那些圍堵我的女人,她身上穿的旗袍總是最短的,剛剛蓋住屁股,稍微躬一下身就春光乍泄,「聽說紀先生記住了你名字。」


她靠著光滑的粉紅色理石牆壁,和她身上的寶藍色絲絨旗袍交相輝映,她胸口那枚鑽石別針我認識,是一個到賭場玩兒德州撲克的台灣富商送給她的,這倆人走動了幾天,最後不歡而散,因為那男人想包她,她不肯,她說她不想讓自己屬於一個男人給予的一座牢籠,那把鑰匙又不能給她,用自己青春換短暫的奢華日子,她覺得不值得。這群小姐都不理解,這麼好吃香喝辣的機會不要,是他媽腦子進屎了嗎!


我盯著她那枚十分漂亮精緻的紅寶石胸針,「記就記了,人起名字不就是為了讓別人記的嗎。」


席情朝我臉上吐了一大口煙霧,我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你懂個屁,這種人記下誰不是好事,你就一外人眼裡的玩物你知道嗎?我回來跟姜環點一句,還不娶你這麼耗下去是打算白睡嗎?」


她脾氣爆,經常把自己當救世主,可她自己好多事還鬧不明白,我也沒和她犟嘴,她抽完這根煙就到包房去伺候牌局,我一個人站在窗前拿口紅和粉撲抓緊時間補妝,我手中的小鏡子反射到門口方向,我看到姜環正站在樓梯口朝我點頭招手,他似乎不想被別人發現,在朝我示意後悄無聲息離開。


我收起化妝包拿了把傘跟出去,我出去時候他站在門口的台階上,外面下了瓢潑大雨。


我從背後抱住他,他接過我手裡的傘,另外的掌心扣住我攬在他腰間的手背上,「我上次給你的包裹,你放在哪裡了。」


我沒想到他開口就是這句話,我以為他會說兩句安慰我體貼我的話,畢竟這行太累,稍不小心就出差錯,他又救不了我,而且他這段時間都沒回家,他也和別人合夥在碼頭做事,賭場港口兩邊跑,有時候晚上在哪就直接過夜了。我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過親密舉動,我鬆開他臉色不是十分好看說,「你叫我出來就為了跟我說這個。」


姜環有點著急,「別鬧,先告訴我,包裹安全嗎?」


我賭氣沒理他,他摟住我肩膀哄我,「時間緊,我得拿走,如果在家裡我現在回去拿。」


我說沒在家,我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具體在哪裡,他捂住我嘴,非常謹慎看了看大廳內的人,他指了指外面一條漆黑的巷子,「去那邊說。」


姜環撐著傘將我抱在懷裡,我跟著他走下台階衝進雨中,到達另外一段比較隱秘少人經過的巷子,他張口對我講話,雨聲實在太大,我根本聽不清,我讓他再說一遍,可他瞬間沒有了任何反應,只撐傘站在那裡,像被定格了一樣。


我朝他喊了很多次,他都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盯著我後方,我察覺到不對勁,正打算回頭去看,忽然後腦被一個堅硬的洞口抵住,那東西非常冷,比冰涼的雨水還要冷,硬梆梆的戳住我腦勺,我在姜環驚恐的眼神內明白了那是什麼,我身體不敢動,直挺挺的站在那裡,姜環距離我很近,但遠沒有我身後的男人近,因為我能聽到他在我耳畔警告我不要動,我僵硬得定住,我看著姜環,他用口型詢問那個人要什麼,男人說要包裹。


姜環沒有任何破綻,他說,「我不知道什麼包裹。」


男人冷笑了幾聲,「不知道嗎?」


我聽到抵在我後腦上的保險栓忽然響了一下,整個槍身都彈動起來,我嚇得叫出聲,我沒有陷過這樣的危險中,我當然害怕,我知道姜環只要再說錯話,那枚彈頭很有可能穿透我頭顱,我帶著哭腔朝他喊,「你把東西給他啊!」


姜環看了我一眼,他臉上沒有絲毫起伏,他將目光再次移向男人,「你要的我沒有,我無法給你。」


我整個人都呆住,就像失去了引力,凌空搖擺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男人唇貼著我耳朵,他呼出的熱氣卻無法驅逐我體內爭先恐後的惡寒,「這就是你男人嗎?自己娘們兒命不救,還他媽護著那堆東西。」


我被他刺激得渾身顫抖起來,我捏著拳頭大喊姜環的名字,人在生死面前是非常敏感和神經質的,我聽到後腦又傳來一聲扳動保險栓的聲音,我閉著眼尖叫出來,我面前在這一刻忽然閃過一陣疾馳的風,非常快,快到根本來不及反應,我整個身體被巨大力量推倒在地。


我匍匐在滿是雨水的坑窪內,眼前兩抹黑影迅速廝打到一起,他們糾纏得難分難捨,而這一時刻又有兩個男人從巷子深處奔跑出來加入了混戰,他們三人打一個姜環,雖然身手方面姜環更勝一籌,雙方廝打起來勢均力敵,可拉鋸戰讓姜環逐漸失去了優勢,他出手的動作明顯少了最初力氣,那些人其中一個不知接到了對講機內的什麼消息,似乎是什麼先生趕來了,他從姜環身上爬起來,對另外兩名說了一聲撤,他們很快便捂著傷口跌撞逃離雨中。


姜環手臂也受了一點傷,但沒有他們嚴重,對方想要問出東西的下落,對他手下留情,都沒有擊中在要害,可姜環不同,他下了死手,對方當然抗擊不住。


我蹲在牆根角落,我甚至都來不及鬧清楚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那伙人為了那個包裹拚命,姜環交給我時不允許我看,我很聽他的話,我也就真的沒打開,我此時是膽顫心驚,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成為了一樁惡勢力的幫凶,而我腿腳都是軟的,渾身都濕透了,我不敢想剛才如果姜環來不及,我會不會此時已經死在槍擊下。


我眼前全部是血跡,大灘大灘的在雨水裡蔓延滲透,流瀉到我腳邊,那刺目的鮮紅讓我發了瘋,我抱住自己頭部失聲尖叫出來,姜環把槍塞回口袋裡,他跪在我旁邊用大衣裹住我不停安撫,他試圖將我捂住耳朵的手挪開,可他冰涼的指尖剛剛觸碰到我,我便奮力掙紮起來,他沒想到我在經受了剛才的驚嚇後還有這麼大力氣,他被我推倒在地上,跌落在雨坑內,濺起帶血的水珠,我看著那張臉,忽然覺得無比陌生。


「小錦……」


「不要叫我!」


我身體顫抖,控制不住的抖動,可聲音卻很冷靜,姜環從我眼中看到了死寂,是真正的死寂。


他慌了神,他顧不得自己手臂上的傷口,他將我抱在懷裡,我瘋了般掙扎著,我的嚎哭被雨聲覆蓋壓下,他下巴抵在我頭頂,「過去了,都過去了,不會再發生了,是我不小心。」


我在他懷裡失去掙扎,可眼淚怎麼都止不住,一句過去了怎樣抹殺掉他在生死抉擇面前捨棄我的事實,我跟了他三年啊,這三年竟然還不如一個包裹有價值。


我在他懷裡悶聲哭出來,他感覺到我無法止息的顛抖,他鬆開我雙手捧住我的臉,他用唇一點點吻去我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雨的水跡,他殷切溫柔得看著我,可我再不覺得這眼光令我安心和痴迷。


「他剛才是要殺了我,他真的要殺了我。」


姜環急迫向我解釋,他手指因為著急而用力嵌入我下巴的皮肉里,「沒有,他只是拿你威脅我,他只是在……」


「可我感受到的是那把槍威脅我生命,會隨時讓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我朝他面目猙獰嘶吼出來,他所有解釋在我爆發的霎那戛然而止,他沉默不語凝視我,他臉上也都是雨水,從頭頂順面部輪廓滑下,他眼睛裡的光亮在電閃雷鳴時覆滅晦暗。


我要的愛情不是這樣的。


他為什麼沒有奮不顧身。


他那張和我相處了三年的臉,怎麼忽然間就這麼陌生了。這三年發生了什麼,讓他變得連我都不認識。


過去的姜環,剛才殘酷無情的姜環,交替著在我眼前一閃而過,又再次排山倒海而來,我腦子好像要炸裂一樣,全部朝一個點洶湧而來,我一把推開他,他沒有預料到我會這麼激烈,他被我推向一旁,後背撞在潮濕的牆壁上。


「小錦!」他大聲在背後喊我,我聽到了,但我沒有停下,我無法面對他虛偽的臉,和他虛偽的解釋,我歇斯底里哭嚎著朝雨中衝去,很快便將受了傷的他甩在身後,他叫喊聲逐漸遠去,到最終被瓢潑大雨覆蓋湮沒,我奔跑過程中眼前閃過一道霹雷,像要將這個世界炸開一樣,我整個人被那道近在眼前的閃電驚住,我動也不動,在雨中絕望失神。


我被澆得失去力氣,雨越下越大,到最後連呼吸都變得極其吃力,我不知道我該去哪裡,我不想面對姜環,我不想回憶起和他有關的一切,可我的家是他的,除此之外在這座城市,我沒有任何去處。


我陷入迷惘和絕望,我緩緩蹲在地上,大雨將我完全吞噬,我把臉埋在濕透的膝蓋內,我聽不到自己哭聲,耳畔只有驚雷狂風,呼嘯著掀起巨大波濤。


我不知道過了多久,我感覺頭頂忽然失去了被雨水砸中的力量,我將臉遲緩抬起來,我看到眼前還是一片水霧,將整個街道都浸泡為模糊的狼藉的,唯獨我和大雨隔開,置身在一把巨大的黑傘保護下。


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我偏頭看到身旁一雙腳,黑色皮鞋沒有一絲塵土,只沾了幾枚水滴,他踩在一處低低的坑窪內,褲腿捲起,我順著他的腳往上看,我看到一個陌生男人的臉,他正垂眸打量我,我一點點把臉上粘連的頭髮捋開,我確定我沒見過他,他微微俯下身對我柔聲說,「是馮小姐嗎。」


他面色很祥善,乾淨高檔的穿著像一個有身份的男士,我十分茫然點點頭,他側身指了指不遠處停泊在大雨內打著閃燈的黑車,「我們先生請馮小姐上去換件衣服避雨。」他怕我多想,又立刻補充說,「我們先生沒有絲毫惡意。」


他在我的沉默中彎身將我扶起來,我渾身濕透,腿腳也跪得發麻,我非常踉蹌站住,他將傘完全打在我頭頂,而自己則半副身體淋在大雨下,可我已經濕了,再濕也沒什麼,也是我推開他手臂,將傘重新還給他,「我不需要。」


我轉身想要離開這裡,他快步從我後方繞到前面,他對我微笑說,「馮小姐,雨勢太大,您自己不可能走得回去,那邊深井泛了地下水,這一片都已經泛濫成災,如果您摔到深更半夜根本不會有人施與援手。」


我轉身看他,他對我介紹說,「我姓曹,是紀先生的管家,車上人是我們紀先生和一名專職司機,紀先生的口碑,您大可放心。」


原來是紀先生。


可他不是走了很久嗎,為什麼幾個小時後還在這裡。


我張了張嘴,發現喉嚨已經完全嘶啞,我伸出手接了一捧雨水,送到唇邊喝下去,我跟著曹管家走向那輛等待已久的黑車,司機撐傘下來將後廂車門打開,紀先生正坐在右手邊看窗外,他膝蓋上放著白色西裝,身上穿的不是傍晚在賭場時的黑色衣服,而是一件酒紅色襯衣,大約是離開後辦了其他事又去而復返,我朝他打了招呼,他沒有回應,我在那位管家的照顧下坐進車中。


我進入後管家便走向後面,我這才發現車後方還停泊了四輛汽車,只是雨水太瓢潑,空氣里泛起了白霧,不仔細看根本看不清楚。所有人全部進入車中,紀先生將頭偏過來,他打量我濕透的衣服,目光久久沒有移開,我順著他看的位置垂眸,發現我胸領完全貼住皮膚,露出裡面的黑色胸.衣,我下意識別過身體,有些窘迫和尷尬。


他沒有什麼反應,目光內也沒有任何輕佻,彷彿這是再普通不過的事,並不存在情.欲。司機從前面遞來一條幹毛巾,我接過擦了擦身體和頭髮,將浮在皮膚上的水珠拭去,我做完這些紀先生將他放置在膝蓋上的西裝披在我身後,他這個動作令我受寵若驚,當他掌心接觸到我肩膀那一刻我整個身體不由自主的綳直,動也不敢動。


他指了指前面漆黑的巷子口,「你從那邊跑過來,是嗎。」


我點頭,但我又立刻反應過來,我不可置信看著他,「你都知道?」


他嗯了聲,「那些人欠了我點東西,得知我在附近才會跑掉,否則不會輕易罷休,那是伙蛇頭無賴,辦事非常不地道,惹了他們的大多沒有好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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