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不易：洗面橋，跟著大師們混

文史 06-25

楊不易：洗面橋，跟著大師們混

我不知道，那些四處輾轉的歲月，算不算漂在江湖。但是，有一天，我就遇上了一位大師。這個事件，讓我從此對大師們，尤其是策劃大師們充滿懷疑和嘲笑的目光。

我遇到他的時候，他和老婆開了一家名片行，在成都老南門大橋附近一個寫字間里。我是以設計師的名義去的，每天抱著兩本從台灣買過來的名片設計樣本，翻來覆去地抄襲，很得客戶們賞識。

這位大師頗有些門路，我們每天印製的東西，大多是天府麗都喜來登、華倫天奴這樣的地方訂購的。

我開始在他們行里上班的時候，他還在洗面橋租了個寫字間，開了家策劃公司，我偶爾過去幫忙。那時候，報上正在連篇累贖地報道成都某著名企業的案子，老總等一干人已經被抓起來了。

大師告訴我說：「我以前就在這家企業上班，做策劃總監。」策劃公司偶爾會來一幫人，開會吹牛，我去旁聽，然後記錄下來形成文字，就是策劃方案。中午的時候，大家一起去樓下小餐館吃飯。

然後，我就知道那其中一個，正是報上說的正在四處追捕的傢伙，因為他就是那個企業案重要的嫌犯之一。那時候，那傢伙化了個名，在另一個著名企業做營銷總監，活得有滋有味。

大師們開的這間策劃公司，其實主要接那家著名企業的活，那些活兒足以養活一家公司。

於是，我便認真做起「文案」來，其實是個打字員的活。我把每個漢字都弄成方塊糖那麼大，字間距和行間距都很寬……

總之，一張紙上沒幾個字。又做了些諸如公司標誌、名片、信封、信紙、店招之類的設計圖，叫視覺識別系統。然後，拿出去用最好的封面紙裝訂起來，就成了很厚一本的策劃書。據說那樣一本玩意兒值好幾十萬。

有一回，大師有個機會接下雲南某著名企業的策劃活，於是叫我一起做方案。彼時，他在名片行的那個寫字樓租了一層樓，租期是一個月，因為洗面橋那個寫字間不夠氣派。那層樓的房子里擺滿了辦公桌，但一個員工都沒有。

在寫方案的時候，說起策劃公司的註冊資金，他說：「寫兩百萬。嗯，少了點。五百萬吧……算了，還是八百萬！」我一時目瞪口呆，回過神來，想笑又不敢笑。

他看我憋得難受，就說：「拉生意，就是要這樣噻。」不過，他到底還是沒把那單活兒接下來，浪費了一月房租，很是遺憾。

他終於決定開始做實業了。他說，名片行只是他的試驗品之一。經過一番考察，大師決定要開一間豆腐廠，做那種盒裝豆腐。他給我分析：「你想啊，成都好多菜市場，我們只要佔領20%的市場，就要發大財。」還鼓勵我也去投資。我當時無資可投，但也被他鼓動得面紅耳赤。但事實證明，要佔領百分之二十的豆腐市場，不過是個理論數據。這世間的確有很多餡兒餅，但不表示我們一定能分得其中多少份。

豆腐廠終於開起來了，據他說生意不錯，還請了一幫舅子老表來幫忙往菜市場送貨。大概搞了一個月，大師去了外地，說是拉一個什麼大生意。

等他半月後回來，豆腐廠已經垮掉了，工人和供貨商把床都搶走了，還說要追殺他。我們每天在名片行議論：「那些人會不會打到這裡來哦？」把老闆娘搞得十分緊張，在門背後放了一根大鋼管，準備正當防衛。

後來，大師又給我分析：「是個好策劃，可惜執行得不好。」原來他走後，舅子老表們不按規定送貨，把頭幾天的剩豆腐也送到市場去賣，很快就出了事情。而那個豆腐廠，他完全是空手套白狼開起來的，房租欠著，設備也欠著，連黃豆這樣的東西，也是分文未給。

風聲實在太緊。終於有一天，連名片行也開不下去了。臨到解散時，膠印機師傅拿來一個硬碟，讓我幫他拷下名片行所有的客戶資料，和名片樣本。然後，大家就各自散了。

後來的後來，聽說大師去了外省，重新做策劃大師去了。而膠印機師傅，倒是另行開了個名片行，接下以前的不少生意，自個兒干起實業來。

楊不易：洗面橋，跟著大師們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