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願與你分享生命
心理導讀:推薦的背後是什麼?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話,是想讓你了解我,知道我為什麼被打動。如果你向我推薦什麼,我會為領略了新的東西而高興,也會因為了解了你的新的一部分而高興。—— www.iFuun.com
史努比這個人,天分很高。他自己也說過,只要每天能堅持下來,必成大器-------攝影家,書法家,作家,俯卧撐大王……從我十幾年前認識他起,他就遙想自己老了,傳記隆重出版,人們爭相購買。有個急需勵志的大一女生,明眸皓齒,翻開那本名叫《這是一個極其了不起的人》的厚書。
但到了四十歲,他只堅持下來兩件事"躺著看書,每天吃飯",於是正式放棄了創作,成為了"業餘愛好者",說業餘才是真愛。
有次他招待立明和我去他家吃飯,一直吃到他家裡老奶奶和小姑娘都睡了,他倆酒興剛起,菜已經沒了,他上了一筐小棗,小棗吃完,他一人發了一桿蔥,拿著啤酒,開始隆重招待我們當晚的大節目,看一個很生僻的中國地下導演電影,立明和我被安置在闊大的沙發上,他搬個小凳坐在一旁,邊看邊嘖嘖稱嘆,片子結束剛準備起身上廁所,史努比一個手勢把我們按住,等片尾字幕全部滾完後,他才把熱切的眼神轉向我們。
立明跟我交換了一下眼色,實在推不過去,想了半天,技巧地說了句,"這個,不如他以前的……"
史努比臉色就變了。
我打圓場:"要允許別人不喜歡嘛。"
他急了:"那是你不喜歡!我為你們遺憾!"
想打哈哈化解一下,他越急赤白臉"調侃是一種很壞的品質!",又說"目前,國內的文藝電影已經到了相當的水準,我一字一頓地告訴你!"神色跟他爹談到收復台灣時的表情一樣。我們小心翼翼地提出對此結論並不反對,但希望就此電影本身來分析討論一下,他真火了,"要不咱們再看一遍!"
我倆立刻服軟,"錯了,哥。"
他不說立明,光說我,"我原諒你,你看得少,沒認真看過,簡稱無知。"
"對對對,光看美劇了"。這才平息。
又過了一陣子,他推薦了一個冷門的話劇給我,他喜歡這導演,極了。自己到處找錢往內地引進,去跟導演喝酒,喝完酒翻柵欄,風一吹,倒懸在那裡,下酒的螺獅"叮叮鐺鐺,掉了一地。"
為了避免當面再起衝突,他給了我十張DVD,讓我在家好好看,說他看得老淚縱橫。
我是認真的,大好的情人節都沒過,把老范拉來一起接受文藝教育,還備了一瓶紅酒,我家沒起子,老范包了個毛巾在牆上砸,把大拇指都砸傷了。打開我的21寸電視機,放DVD,好象還點了蠟燭。
看完前三十分鐘,老范說,"你確定裡頭碟片沒裝錯么?",我也呆了"再往下看看",又看了三十分鐘,還是一個定焦長鏡頭,兩個人,從頭到尾一動不動地說。我們倆默默地收拾了東西,出去玩了。
史努比憋了很久才問我,我喛了一聲說確實不容易看下去。他說"我跟你說,沒你這麼兩個人一起看的,誰都不是獨立的人。"
"你的意思是我被老范帶壞了?"
他放了一句硬話"不好說"。
我心想就算我遲鈍,老范淚點多低哪,通常只需要一點燭光和音樂就可以直接哭了呀。就問了他一聲:"你真的看得老淚縱橫嗎?"
"對你的不信,我挺難過的都。我都不惜得說你,"他發作了,"不是覺得你不懂我,而是覺得你不懂,人!"
"上綱上線啊?!"我也有點臉上掛不住。
"當我向你推薦的時候,我希望我的朋友能喜歡它,了解我。"
哎,他脆弱的老心一動,我就說不下去了。
我想解釋一下,說我們還是有誠意的,但提到紅酒蠟燭,他更生氣,話越說越快越急,"這話劇是常識,常識不動聲色,但長長久久。藝術不是娛樂,不是解悶,是慰籍。藝術甚至是一種說不出來,只想緊緊握手的東西",狠狠地補了一句:"就你現在這樣,其實未必好找這感覺了。"
我看他是真傷心了,想勸勸,說我以後都看完還不行么,對不起對不起。一勸倒把他的難過勾起來了,又覺得自己是通過難過才達到了目的,這委屈就大了,挺善良的人,說起了刻薄話,"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美劇也很好,真的。"
他後來盡量避免推薦我什麼,直到前幾天,又忍不住,在MSN上說"你答應我個事"。
"什麼?"
"你先答應了我再說"。
"……除了身體所限達不到的。"我很警覺。
"你推薦一下馬驊的詩集。"
"誰?"
網上找了馬驊的資料看,他是復旦國際政治系畢業的學生,後來說厭倦了幾派之間的胡話和廢話,2003年去雲南德欽藏區,在冰川邊上的明永村當鄉村教師,第二年,在去給學生買粉筆的路上,車躲避塌方,他掉進瀾滄江失蹤。現在朋友們要重印他寫過的詩,出一本書。史努比並不認識馬驊,但來找我寫推薦語。我第一反應是我真不了解他,怎麼推薦?找個他身邊的人來寫不是更深入?我不是詩歌界的,這麼推薦太不專業?會不會對馬驊反而是個冒犯?還有我不喜歡上腰封等等等等。但不知道為什麼,對著史努比,這類顧慮我都說不出口。
只好看詩:
上個月那塊魚鱗雲從雪山的背面回來了
帶來了桃花需要的粉紅、青稞需要的綠
卻沒帶來我需要的愛情
只有吵鬧的學生跟著
十二張黑紅的臉,熟悉的就像今後的日子
有點鮮艷,有點臟
我挺喜歡,但這次史努比沒問我,好象不需要問似的。我問他,"那你喜歡馬驊什麼?",他的答案出乎我意外:"馬驊平凡善良,踩在大地上",聽著不像評價詩人。他說"詩人都是閑得蛋疼的秧子,馬驊為這個社會做了不少需要的實事,他不是死於內心,這樣的人不多。"以我的本能,想跟他爭論什麼是詩,詩和實事有什麼關係,內心和詩又什麼關係……但這次咽下去了。他不是想找人談藝術的標準和高下,只是當下的感受想說給朋友聽。馬驊在雲南寫的詩也不是為了發表或跟誰分個高下,只是寫在信里,寄給朋友看看。有一首詩是:
我最喜愛的顏色是白上再加上一點白
彷彿積雪的岩石上落著一隻純白的雛鷹
我最喜愛的顏色是綠上再加上一點綠
好比野核桃樹林里飛來一隻翠綠的鸚鵡
前幾句從當地德欽藏族的弦子里來,最後一句是馬驊自己加的,"我最喜愛的不是白,也不是綠,是山頂上被雲腳所掩蓋的透明和空無。"
從明永村上山,半山有一顆核桃樹,馬驊常爬到那裡坐著。現在世界上沒有馬驊了,但詩還在。他的一個朋友日後去過那裡,坐在同一棵樹下,還看見這詩里寫的"不是白,也不是綠,是山頂上被雲腳所掩蓋的透明和空無。"
藝術里沒有大眾,只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說話,就象史努比對我說:"我推薦給你看什麼東西,是想讓你了解我,知道我為什麼被打動。如果你向我推薦什麼,我會為領略了新的東西而高興,也會因為了解了你的新的一部分而高興。"
兩個人就這麼說著,有的時候聽不見,有的時候吵起來,有的時候恰恰好,一個人說,哎,看——另一個一旦看到就能感覺,卻無法說出,只能緊緊握起手來。
文/柴靜(微信:心靈治癒課,zhiyu3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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