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文化的「2.0時代」

文史 06-27

歷經3個月，邀請了來自全球15個國家和地區的40位（組）藝術家參加展出的第一屆「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於6月26日在中國烏鎮落幕。據舉辦方統計，截止至6月23日，北柵絲廠展區累計迎來了104327名觀眾，百餘萬景區遊客免費參觀了在烏鎮西柵公開展出的作品。

而在本屆展覽結束後，藝術展組委將啟動第二屆「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的籌備工作。第二屆將在參展藝術家人數、規模等方面都將擴大一倍以上，展覽仍由馮博一擔任主策展人，王曉松、劉鋼及策展團隊共同策劃，開幕時間預定為2018年3、4月份。第二屆烏鎮藝術展還將對位於北柵絲廠正北一路之隔的烏鎮「舊糧倉」進行改造，改造後它將與北柵絲廠連在一起，成為第二屆「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的主體展區。

烏鎮文化的「2.0時代」

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參展藝術家奧利弗·赫爾寧在烏鎮創作

在古鎮的活化案例中，烏鎮一直是一個獨特的存在。在大眾視野中，烏鎮是古鎮旅遊開發的成功案例，這從越來越多效仿「烏鎮模式」而開發的中國小鎮中便可見一斑。但當所有人著眼於烏鎮旅遊的開發保護和景區管理運營模式時，烏鎮又搖身一變，推出國際戲劇節和當代藝術展，令這座精緻的古鎮烙上了「文化」的標籤。

隨著烏鎮戲劇節一屆比一屆有影響力，世界互聯網大會選擇烏鎮作為永久舉辦地，以及木心美術館的落成，當代文化大張旗鼓地融入，使烏鎮與同類旅遊景區再度拉開了差距。但烏鎮並不想停。在戲劇節坐穩「秋季檔」後，2016年的春天，烏鎮又因「烏托邦·異托邦——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的出現，再度掀起人們新一輪的關注與好奇。

漫步古鎮街頭，觀摩藝術作品，聆聽大師對談，操著南腔北調的遊客在烏鎮與當代藝術不期而遇。當古鎮「邂逅」藝術，其產生的化學效應如同火山般醞釀、迸發。

「橫空出世」的烏鎮邀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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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主席陳向宏

「萌生舉辦當代藝術展的想法與戲劇節同步。」藝術展主席、文化烏鎮股份有限公司總裁陳向宏在接受採訪時談到。陳向宏是土生土長的烏鎮人，1999 年回到烏鎮進行開發，是烏鎮保護開發的領軍人物。早在 2013 年烏鎮戲劇節舉辦前，陳向宏便與張子康、馮博一、巫鴻等藝術界資深人士交流過舉辦當代藝術展的意願，最初的規劃是雙、三年展形式，但後來與馮博一協商後定位為「邀請展」。「這樣更靈活。」陳向宏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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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建國《凝露》雕塑

作為一座以旅遊為主要產業的古鎮，烏鎮在當代藝術領域可謂名不見經傳。要在短時間內使這樣一個「橫空出世」的展覽獲得足夠的關注，策展團隊採取了與首屆烏鎮戲劇節相似的策略——以著名國際藝術家陣容打開局面。瑪麗娜·阿布拉莫維奇（Marina Abramovic）、徐冰、荒木經惟、奧拉維爾·埃利亞松（Olafur Eliasson）、弗洛倫泰因·霍夫曼（FlorentijnHofman）、林瓔、宋冬、劉建華……這一囊括了 15 個國家的40 位知名藝術家的參展名單在2015 年底一經公布，立刻引起了廣泛關注，連陳向宏剛聽到這個名單時都難以置信。

「以往這種大規模、國際性的展覽，都主要集中在資源、人員比較集中的大城市。在藝術展主策展人馮博一看來，「在烏鎮舉辦一場國際性的、較為前衛的當代藝術展」，即在根本上決定了這一項目的特殊性。

奧拉維爾?埃利亞松《反轉的全景房》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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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洛倫泰因?霍夫曼《浮魚》裝置

對於為何能邀請到半數的海外知名藝術家參展，負責藝術展海外部分的聯合策展人李剛談及了整個過程中「信任感」的建立。「事實上，許多海外藝術家對中國仍有著明顯的不信任感，從邀請開始，我們就處於被動的狀態；而在與藝術家溝通、展品製作的過程中，我們需要做足每一個細節，仍處於被動的狀態。」以「大黃鴨」為中國公眾所知的荷蘭藝術家霍夫曼在採訪中透露，他的作品《浮魚》在 6 個月的製作過程中，歷經了與中方超過 2000封郵件的溝通，而注重手工藝的荷蘭團隊尤布工作室更是直到開展前夕看到成品後，才給予中方信任。

「策展團隊固然出色，但更讓我驚奇的是烏鎮的速度，這幾個月北柵的變化真是翻天覆地。」最早到烏鎮考察場地的藝術家宋冬感嘆道。宋冬口中的北柵是本次展覽的主展場，一個始建於上個世紀 70 年代的老絲廠，曾是烏鎮最大的國有企業。2015 年底，當宋冬第一次來到北柵，那裡已荒置許久。歷經 88 天改造，原本破敗的北柵絲廠被改建成了規格不低的藝術展場，並容納了34位（組）中外藝術家的 48 件（套）形態各異的作品在這裡展出。

「以前我們常說深圳速度，現在我想改為烏鎮速度更合適。」馮博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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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參展藝術家宋冬布展

從烏鎮到烏托邦

現在的烏鎮已經是中國南方最具人氣的古鎮之一，但在1999 年前，烏鎮還只是與千百個江南水鄉一樣平凡，甚至還有些殘破的小鎮。當時，周庄、同里已經名揚天下，烏鎮想以古鎮為起點發展旅遊，起初並不被人看好。但在以陳向宏為首的文化烏鎮股份有限公司親力親為的改造下，2000 年，主打古鎮風情的烏鎮東柵開張，短短 4年時間便收回所有成本。

2005年，陳向宏又將他的旅遊王國從東柵擴展到西柵，與東柵的原始感不同，西柵在設想之初便更加精緻。在耗費大量精力改造後，西柵不僅修復了運河沿岸的明清建築，同時精心營造出江南水鄉應有的文化氛圍，西柵從而活脫脫變成許多人心目中的烏托邦，甚至更具理想主義色彩。「與東柵相比，西柵宛如一艘豪華郵輪，吸引遊客的不僅是窗外的風景，而且可以縱情享受內部的奢華。」有媒體如此宣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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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大力《愚公移山》雕塑

陳向宏認為自己做成了兩件事：先造一個舊瓶子，再用它裝新酒。而「中國好多地方，都在做新瓶子，裝舊酒」。

陳向宏口中的「裝新酒」，便是在修舊如舊的建築改造外，為這個江南水鄉注入當代文化的靈魂和氣質。在本次展覽之前五個月，木心美術館剛剛開幕。而在此之前，更早令烏鎮成為輿論關注焦點的事件是在 2013 年和 2014 年相繼舉辦的烏鎮國際戲劇節和國際互聯網大會。

烏鎮國際戲劇節與烏鎮國際當代藝術展的出場方式如出一轍，同樣是在毫無根基的烏鎮西柵橫空出世，但憑藉著賴聲川、孟京輝和黃磊等核心人物的全心投入，以及文化烏鎮的全力配合，成功吸引到諸多國際著名戲劇、影視界大牌的加入，使僅有 3 年歷史的烏鎮國際戲劇節成為目前國內最知名和最專業的戲劇節之一，並在此基礎上生髮齣戲劇嘉年華和藝術家駐地創作等多元化的藝術項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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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布工作室《塔寺》裝置

2014 年世界互聯網大會永久選址烏鎮，則為這個傳統意義上的旅遊小鎮注入更現代的互聯網氣質和精神。不僅全鎮旅遊檢票設施更加自動化，並且在西柵景區架設了全國最高密度的網路。加之馬雲、馬化騰、雷軍等互聯網業大佬的到來，令其在大眾傳媒中吸引了一大批人的眼球。多元文化的注入，使烏鎮原本簡單的觀光屬性變得更加具有深度和內涵，遊客們來此的目的也不再僅僅是欣賞風景。

木心美術館館長陳丹青曾在媒體專訪時表示，陳向宏對於烏鎮有決定性作用。陳向宏以超前的理念打造出了「烏鎮模式」，又從觀光小鎮到度假小鎮再到文化小鎮。陳向宏自己認為，烏鎮已經跳出了旅遊概念，依託上海和長三角的地緣優勢，其規劃與國家發展版圖中「一代一路」、「長江經濟帶」等區域發展戰略不謀而合，嫻熟地舉辦頂級國際會務活動，另闢蹊徑辦相對小眾的戲劇節和當代藝術節。除了「人和」，烏鎮的「地利」與「天時」也被看做難得的渾然天成。

烏鎮文化的「2.0時代」

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參展藝術家安迪·萊提寧布展

烏鎮文化的「2.0時代」

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參展藝術家佛洛倫泰因·霍夫曼布展

在這樣的一個大背景和成功的前期鋪墊下，與相似的小鎮和二線城市比較，烏鎮的目標可以放得更高。

馮博一說，將烏鎮打造成藝術與文化的中心，是為了能夠吸引精英層次的訪客。在開幕的新聞發布會上，他提到，烏鎮對於藝術的關注不僅僅是為了讓現在的訪客了解藝術，也是為了吸引更多「時尚、有趣的年輕人」。「通過文化精英與藝術家，烏鎮會變成一個越來越有文化的地方，並在這裡孕育新的知識。」他說。

從烏托邦到異托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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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總策展人馮博一

對於本次展覽的主題「烏托邦·異托邦」，馮博一概括為「任何烏托邦在進程中都會產生變異。」展覽雖然借用了福柯的「異托邦」概念。但烏鎮從破落的江南古鎮，到集中規劃建成「烏托邦」似的旅遊城市，再到如今注入戲劇、互聯網、美術館和當代藝術等文化使「烏托邦」的概念異化，成為新的「異托邦」。在馮博一看來，相比於作品，烏鎮本身其實更能完美地詮釋展覽主題。

「中國有很多像烏鎮的小鎮，但沒有幾個有自己的戲劇節、美術館和當代藝術展……我相信生活在烏鎮的孩子是幸福的。」在新聞發布會上，陳向宏熱情洋溢地表達自己的故鄉情懷。身為土生土長的烏鎮人，陳向宏一手締造了烏鎮如今的局面。

一個不容忽視的事實是，近十幾年來，曾有多個類似烏鎮國際邀請展的雙年展、三年展在各城市落地，但多數卻往往因人事、資金、政策等多方原因而逐漸沒落、中斷，甚至淪為地產項目的噱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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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志光《烏合之眾》裝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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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漢密爾頓《唧唧復唧唧》裝置

對於烏鎮邀請展的未來，馮博一說：「中國的很多事要靠人治，我認為展覽是陳向宏深思熟慮後的結果。況且有戲劇節的成功案例在先，持續生長應該不成問題，未來形態可能還會往年輕化和深度化方向走。」

「烏鎮就像一件超大型的、活的裝置，而藝術家無疑是陳向宏。」宋冬補充道。

伴隨著盛大開幕式的結束，烏鎮繼國際戲劇節之後的藝術生態「2.0時代」才剛剛開始。「小鎮加戲劇，有了戲劇節；小鎮加互聯網，有了互聯網大會；小鎮加當代藝術，有了當代藝術展，內容可以變，但烏鎮是不變的。」對於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的延續，陳向宏表現得很樂觀：「展覽是肯定要繼續做下去的，但形式會更多元，甚至會有展會、建築、設計和文創等更多種可能進入烏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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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同強《工具》裝置

「藝術本來也只是一個夢，不過比權勢的夢、財富的夢、情慾的夢更美一些，更持久一些。藝術，是個最好的夢。」陳向宏流利地背出這句木心對藝術的形容。「如果木心從小接觸不到這些東西，說不定就沒有木心了。我希望今後，鎮上的年輕人可以在美術館看世界級的作品，在戲劇節看國際性的戲劇，在當代藝術展上看藝術，說不定能出現第二個木心、茅盾。」

文/震巽

圖/烏鎮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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