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龍：堅持走大眾化路線

【我眼中的名人】

作者：賈鵬

在第22屆上海電視節上，電視劇《羋月傳》斬獲「白玉蘭」最佳電視劇、最佳女主角、最佳女配角獎的那一刻，導演鄭曉龍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雖然他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但仍難掩內心的激動。

年過六旬的鄭曉龍是中國電視劇界大師級的人物，其作品在中國電視劇事業發展史上創下了一個又一個輝煌的「第一」，如：第一部長篇室內劇《渴望》、第一部幽默輕喜劇《編輯部的故事》、第一部春節賀歲片《萬事如意》、第一部編年史風格的電視劇《一年又一年》等。近年來，他執導的《金婚》《紅高粱》《甄嬛傳》更成為中國電視劇領域標杆式的作品。飛天獎、金鷹獎、「五個一工程」獎到底拿了多少，恐怕連他自己都記不清了。

到了這個歲數，面對榮譽本該寵辱不驚，可這一次鄭曉龍卻十分珍視「白玉蘭」這個獎項，因為這不僅是一個榮譽，更是一份肯定——對鄭曉龍數十年來堅持的「大眾化路線」的肯定。

不知從何時起，我們的古裝劇走上了一條所謂的偶像化道路。俊男靚女們身著古代的裝束，說著當代的流行語，隨意將現代生活置入古代場景。這種看似現實感很強的創作方式，讓本應頗有歷史厚重感的古裝劇逐漸輕浮起來。底蘊缺失、類型單一甚至肆意解構歷史、歪曲主流價值體系，是這類作品的突出問題。

這樣的作品，長期霸佔熒屏，吸引了年輕觀眾的眼球，獲得了巨額的商業回報，卻讓古裝劇創作進入了一種狂躁的病態中。作為傳統的電視劇人，鄭曉龍對這種創作傾向有種天然的排斥感。因為在他內心深處，對藝術仍然有著本真的堅守——電視劇總應為絕大多數觀眾服務。

鄭曉龍沒有錯。可他卻遇上了電視劇的分眾化時代。在分眾化時代，很多電視劇作品都小心地尋找著自己的目標群體，揣摩著目標群體的特殊口味，然後進行」私人定製」。久而久之，很多觀眾尤其是年輕觀眾在「私人定製」劇的培養下，養成了固定的審美習慣。鄭曉龍拍攝《羋月傳》的執著就在於，堅持走大眾化路線，沒有針對固定觀眾群體。他希望《羋月傳》成為一部老少皆宜的電視劇，而非只為年輕觀眾服務。

在當下的環境中，鄭曉龍和《羋月傳》堅持走大眾化路線，難能可貴。因為在分眾化時代，走大眾化路線，就意味著要面對眾口難調的尷尬和困難，意味著想讓所有觀眾都滿意，結果可能所有人都有不滿意的地方。《羋月傳》從拍攝到開播再到本次獲得白玉蘭獎，爭議始終如影隨形。比如，有的觀眾嫌羋月這個人物太美好了，似乎只有把羋月塑造成一個心狠手辣、淫蕩不堪的壞女人才能滿足他們的審美想像；還有的觀眾嫌《羋月傳》中的價值觀太正，總覺得只有像雷劇、神劇那樣對歷史進行一番解構甚至顛覆才過癮。對此，鄭曉龍感到困惑、迷茫。他不止一次地在公開場合發問：這是怎麼了？

儘管受到質疑，可鄭曉龍卻依然堅持：「我不跟風，還是要拍自己內心的故事，拍人性的故事。」他用現實主義的創作態度創作每一部作品，用真、善、美的標準塑造每一個人物，他常說，要拍適合四世同堂一起觀看的電視劇。

強烈的「底線」意識，讓鄭曉龍在作品中找到了觀眾審美趣味的「最大公約數」。以《羋月傳》為例，在國家觀和民族觀上，它主張統一、反對分裂；在歷史觀上，它以特立獨行的文化姿態，表達出對陰險詭詐歷史觀念的不肯遷就；在美學觀上，它穿過淺吟低唱的「小時代」，在先秦這一宏大的歷史空間中對古裝劇進行新的美學闡釋。這些優秀的品質，即便是再挑剔的觀眾，恐怕也不得不認同，因為這正是當今時代的「脈搏」，是所有的文藝作品都應當張揚的價值和精神。從這個意義上講，這次上海電視節上，《羋月傳》從眾多電視劇中脫穎而出並摘得三項白玉蘭獎也就不難理解了。

《羋月傳》獲獎後的很多天，鄭曉龍的內心依然難以平靜。他慶幸自己在這個浮躁的時代沒有跟風，他也為自己堅守的「大眾化路線」獲得業界認可感到欣慰。

在三十多年的創作生涯中，鄭曉龍一直「誠惶誠恐」，他生怕作品中的哪一個細節不夠真實會誤導觀眾，他更擔心錯誤的價值取向會對觀眾產生消極影響。每一次創作，從劇本修改到片場說戲再到後期的剪輯、配音，鄭曉龍都親力親為，他希望自己的每一部作品都對得起自己的藝術良心，更對得起千千萬萬的觀眾。

【光明日報 2016年7月9日文化聚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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