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炎·讀過︱史詩閑篇

這是「妙事多又多」第182篇文章；火炎的第30篇文章。

火炎，天生就是做編輯的。

阿伽門農到底是怎麼回事？

作為邁錫尼之王，特洛伊遠征軍大元帥，人類文明史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古典戰爭的靈魂人物，為何他既不受史家也不受詩人的偏愛，萬卷書冊都沒有給他塑造出一個神裔一般鮮明深刻的個人形象？

阿伽門農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是希臘的王中之王，受統治階層擁戴，行動果斷，人氣高漲。當弟弟前來哭訴海倫被搶走時，阿伽門農立即決定強烈打擊報復敵人，絕不手軟，並且馬上與兄弟展開遊說行動，招募同盟，「各國人民的領袖們推選阿伽門農為聯軍的統帥，因為他是對這事最出力的人。」他當上聯軍統帥，並不是靠暴力要挾，相當一部分，還是靠人品、靠野心；

他是個慈愛的父親。希臘聯軍剛開始行動就遇上不利天氣，成千上萬的艦船困守奧利斯港，因沒有風而無法起航，預言家指出預兆：阿伽門農必須獻祭自己美麗的女兒伊菲革涅亞。預言家一句話，竟成了民心所向，人人逼迫阿伽門農向狩獵女神獻祭，甚至連奪妻心切的兄弟也來逼迫他快點拿出實際行動。阿伽門農無比悲傷，他先是向全體希臘人宣布：「阿伽門農正辭去全軍的統帥，因為他的良心不允許他殺害他所摯愛的女兒。」當他被兄弟指責不願意犧牲個人利益、不配統率軍隊，他不得不用謊言騙妻子將女兒接到軍隊中來時，他的熱淚奪眶而出，「他說話的時候，差不多哽咽得不能出聲」，而他可愛的「年輕的女兒卻雙手摟抱著父親，心中充滿愛和快樂，她向他的父親大聲說：『啊，父親喲，離開你我是如何地想念你，現在看見你又是如何地快樂呀！』」這些落淚、哽咽的細節想必不能作假，倘若阿伽門農不是真的慈父，他的女兒也不會對他這般親熱；

阿伽門農顏值如何？史詩記載，「阿特柔斯的兒子（即阿伽門農）是其中最高的統帥，他是很俊偉的，目光和前額象諸神之父（即宙斯）的一樣威嚴，寬闊的胸脯像波塞冬（即海神）一樣強壯，而他的胸甲、盾和矛則和戰神阿瑞斯的一樣精良。」當希臘人兵臨城下，特洛伊老王普里阿摩斯請海倫介紹希臘聯軍的將帥人物，老王問：「現在告訴我，那有威嚴的外表，在希臘人中顯得容光煥發的是誰？在他的隊伍中雖然不乏比他身軀高大的人，但都不象他那樣威嚴而雄偉。」而海倫對此的回答則是：「你想知道的那人，他是阿伽門農，是希臘王子中最優秀最勇敢的戰士。」如此高大、俊偉、威嚴、容光煥發，在最精良武備的裝點下，可以說非常對得起聯軍統帥、希臘萬王之王的地位吧？

這兵馬大元帥、萬王之王，打起仗來又是怎樣呢？是否如眾英雄一樣勢天神護駕、銳不可當？只看一個細節：特洛伊城下一片混戰，阿伽門農和兄弟曼涅勞各自斬殺對方將士，當他的兄弟活捉了一名俘虜時，俘虜哀求曼涅勞饒命，並許以大量青銅黃金的贖金，曼涅勞心軟了，但阿伽門農立即大聲斥責：「你饒恕敵人么？沒有一個人，即使是還在母親懷裡吃奶的嬰兒，可以逃脫我們的報復。凡是生長在特洛伊城的人都得毫無憐惜地殺死！」說完長矛高舉，一槍就把俘虜給刺死了。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攻城略地你死我活，財富都靠燒殺搶掠的，阿伽門農的戰場表現，也因其格外冷血生猛而倍顯霸氣（當然搶奪戰利品更加兇悍，就在阿伽門農刺下這奪命一槍之後，希臘聯軍中德高望重的英雄涅斯托爾就不得不大聲叫喊：朋友們，別只顧搶掠和剝取戰利品，現在都得動手殺敵啊兄弟們，以後有空再慢慢清理戰利品不遲！哈哈哈，笑死我了。）

觀察阿伽門農在鼓勵士氣、團結將士、慰勞軍心方面，表現也足夠大氣，當他與阿喀琉斯互相賭氣仇恨、僵持不下之時，經過德高望重的涅斯托爾勸說，阿伽門農即刻就能明白大義，他馬上反省：「在我自己，我承認我為著一個女人和阿喀琉斯相爭，這是很愚蠢的事。宙斯必定是使我愚昧了。如果我們兩人和解，特洛伊的陷落就在眼前。現在讓我們準備進攻，每個人得飽食，並準備好盾和矛，餵飽馬匹，一心一意地準備戰鬥。」這番話一說完，準備進攻到底的希臘將士一片歡呼，高聲吼叫，士氣大振（雖然非常文藝范兒的阿喀琉斯並沒有因為和解就出來幫什麼忙，至於他們兩人為了什麼女人相爭，後一篇再細說）。隨後打的這一仗，把浮誇如同小丑的特洛伊小王子帕里斯嚇得面無人色，迅速逃回了海倫的閨房，氣得特洛伊大王子赫克託大罵弟弟：「我寧願你在向海倫求婚以前就死了！」而精明如阿伽門農，立刻抓住機會在兩軍陣前宣布：全體希臘人和特洛伊人請看，特洛伊王子帕里斯不敢和情敵曼涅勞決鬥，逃跑不見了，曼涅勞是勝利者！所以，特洛伊人，「交出海倫和她所有的財寶，此後並永遠向我們納貢！」「希臘人都歡呼贊成這一提議，但特洛伊人卻沉默著。」

仗打到這裡，雖然特洛伊城還遠未攻下，但阿伽門農率領的希臘聯軍，卻已然獲勝了，於情於理，特洛伊人自己也莫可辯駁。

有這樣一個富於決斷、大義為先、野心勃勃、神武血性的最高統帥，希臘人光榮的頭顱，足以揚得高高的，接受眾神的青睞了。

然而，戰功抵不過宿命的安排，阿伽門農出生在一個被神深刻詛咒過的家族裡，他再怎樣威名赫赫，也不可能與阿喀琉斯和奧德修們比肩，他永遠不是英雄，沒有諸神加持過的光輪，似乎正因為這一點，歷史學家和詩人便同時盲目，在連篇累牘之間，在口耳相傳之際，阿伽門農永遠只是了一個背景里的小人物——不可或缺的那一個。

（本系列依據自己的舊時筆記隨手而寫，不嚴謹的地方不值得做學術性追究。另古希臘羅馬神話、史詩、戲劇有多種譯本，人物、地名漢譯各有不同，我是混用的自己比較習慣和偏愛的中文譯名。）

--End--

文：火炎

圖：Inter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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